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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天色微暗。
成衣鋪子裡燈火高懸,人頭湧動,崔娘子匆忙收拾了行囊,叫上身邊幾個親信手下,迅速從側門離開。
現在最重要的是拿捏住自己那個最重要的底牌。
花滿桃就是她的底牌。
只要花滿桃在手,無論對方是誰,都要有三分顧忌,這會兒她到有些慶幸,幸虧沒為了安全提前殺了姓花的,若是那人已死,她恐怕就當真一點活路都無。
諸多念頭在腦中閃過,人剛到門口,正同項大虎撞了個正著。
崔娘子目光微凝,話尚未出口,項大虎驟然出手,啪地一巴掌甩過來,霎時間,崔娘子臉頰酸痛,鼻骨都似乎都有些歪,牙齒也見活動,腦子裡嗡嗡地響,眼冒金星。
她只看項大虎面孔猙獰,大吼大叫,卻一時聽不清他在吼什麽。
崔娘子腦子裡一團亂,勃然大怒:“你發什麽瘋!”
項大虎捂住自己的折了的胳膊,身上汗水並泥水淋漓,分外狼狽:“發瘋?老子的弟兄們折了一半,今天不把你的腦袋摘下來祭我的兄弟,老子死了也不甘心。”
崔娘子:“……胡說什麽,我早說過可能會……”
話音未落,她就愣了愣。
對方竟這般急切?
她本來以為就算自己等人真被盯上,但只要對方還想花滿桃平安無事,就會很謹慎。
只要謹慎,就不一定會同項大虎正面衝突,必會從長計議,謀定後動。
可現實卻非如此,對方直接就出手,出手也還罷了,竟讓項大虎順順當當地逃了出來。
崔娘子皺眉。
項大虎用完好的胳膊一把將人揪住,用力擲在地上:“你當我是傻子?我同你也打了許多年的交道,忽然冒出來追著我們弟兄往死裡打的那些人,就算是生面孔,可只看他們那些手段我也知道,都是你的手下!”
“這幫人不趕著去別院找姓花的,就盯著我們弟兄死命追砍,若不是我腦子快,一語叫破天機,嚷嚷出你的名號來,讓那群混帳錯亂了片刻,如今老子就只能……只能十八年後再做好漢了!”
崔娘子被摔得骨頭都要斷,心中也是怒急,聽他的話都沒聽清,便破口大罵:“蠢貨,王八蛋,混帳玩意,不長腦子的東西,除了壞事添堵就什麽都不會做……”
兩個人還只是對罵,項大虎身邊頭破血流,滿臉狼狽的弟兄,已經抄起刀混戰一團。
院內一時刀光劍影無數。
對面屋簷之上,藤編的墊子軟硬很是合適,顧湘盤腿坐著,手捧一盞紅棗茶慢吞吞地喝上幾口,手邊放著的紙筆到還是空空蕩蕩,沒寫什麽東西。
“雪鷹,點評一二?”
雪鷹:“……”
對她來說,這樣的菜雞互啄實在沒什麽可看的。
隻既小娘子發了話,又有興趣,雪鷹還是絞盡腦汁道:“東邊拿九節鞭的要倒了。”
拿九節鞭的灰色短打的漢子,鞭子一不小心卷住自己的衣角,腳下一滑,砰地砸在地面上。
顧湘:“噗,王哥你們當初似乎也就是這種水平?”
老狗:“……”
他們一個月才訓練個一兩次,每次連半個時辰都訓不滿,吃的比人家家的貓狗還少,都是些霉爛變質的糧食,連點油水都無,一個個地要是沒點心思,都餓得半死不活,他們不行,隻怪他們?
雙方打得都精疲力竭,彼此你一言我一語,尤其是項大虎,咆哮中不知罵出多少秘辛。
顧湘懶得的動筆,誰家看個舞台劇,還要做筆記的?
秋麗她們卻是寫得飛快,記了好幾頁下來,等她何時想編新故事,這些記錄便是最好的素材。
顧湘眼見他們打得差不多,終於冷靜下來,項大虎疾言厲色:“馬上交出花滿桃,否則——”
他冷笑一聲,猛地一打手勢。
身後兩個年輕小子,倏然就從馬背上提下一個麻袋,擱在地上,兩口刀死死抵在麻袋之上。
崔娘子心裡頓時一緊,瞳孔收縮。
“你們什麽人,放開我!阿崔姐,阿崔姐救命!”
項大虎信手把麻袋挑開,露出個白面書生,二十七八歲的模樣,旁邊持刀的漢子一把將他嘴上的布團扯走,他登時高聲呼喊。
崔娘子趔趄了兩步,牙呲目裂,心疼得眼淚都要落下,氣得渾身發顫:“你——雲小郎……你竟敢!你怎麽敢!”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
項大虎冷笑,“或許雲子之這小子,你還不大在意,畢竟只是你家的表親,可其他人如何?我手裡有雲子之,你可以猜一猜,我手裡有沒有旁人?”
崔娘子渾身一顫,再也忍不住,咬牙道:“好,我把人交給你,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都不動,你放心,最多一刻鍾我便讓手下人將姓花交到你的手上。”
此話一出,項大虎的神色總算和緩些許——花滿桃到手,他便親自出馬,去顧莊把劉老大交代的東西取出,立時便去京城與兄弟們匯合。
他項大虎一個苦哈哈,沒準這輩子還有希望為官做宰,正經地當一回人上人。
雖說他為劉老大辦事,並不是為了功名利祿,他是想報恩,可要是也能當回大官,他就是立時死了,這輩子也值!
顧湘遙坐高處,看這一場大戲。
秋麗她們都歎了幾聲:“瞧著到也像是個性情中人,怎麽知道憐惜自家的人,對別人就是說殺便殺,毫無顧忌。”
雪鷹百無聊賴地立在顧湘身邊,隻道:“……她手裡的劍挺好。”
顧湘莞爾。
待官府抄沒了崔娘子的東西,她還是趕緊參與下拍賣,把那寶劍替雪鷹拍回來好了。
就這幾日工夫,吃飯時雪鷹要感歎一句,練劍時也要感歎一句,聽得她有些瘮得慌。
秋麗回過神,低聲道:“小娘子,您瞧著如今火候如何?”
他們早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隻小娘子總覺得,便是抓了這些人光是審問就頗費力氣工夫。
說不定碰到幾個硬茬,還要寧死不屈一把。
顧湘時間有限,便是不顧及花滿桃的生死,也很不願意把工夫浪費在審問上。
到是讓他們自己人先好好地鬥上一鬥,彼此揭一揭底牌,到時他們來享用現成的,反而更輕松。
“熬到現在,也的確可以收火。”
顧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