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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崔的,果然把帳都記到項勝龍的頭上去。”
老狗趕著馬車,含含糊糊地道,“不過也怪不得她,換誰都一樣。我都沒給小娘子尋到項勝龍留下的字紙,不知是哪一個這麽機靈,哼哼。”
到顯得他行事不夠周密。
陳旭在一邊騎著馬,忍不住瞥了他好幾眼,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你吃飯就吃飯,說話就說話,為什麽非邊吃邊說。”
老狗翻了個白眼:“我是不是還得騎馬歸騎馬,背資料歸背資料,睡覺歸睡覺?”
陳旭:“……”
這怎麽一樣!
他是勤奮上進。
陳旭在公主府這個大團體中,本就屬於後來者,想要後來居上,自然要努力。
隻這陣子實在是忙碌,他搜集整理地有關公主府工作流程的一應資料都來不及背熟,隻好晚上用睡覺的時間背一背,可晚上睡得晚,白日裡就愛犯困,騎馬時背著背著資料,就忍不住打打瞌睡。
當兵的哪個沒在馬背上睡過覺?
陳旭家的馬靈透得很,他就是當真在馬上睡熟,也絕不會掉下去。
老狗這一邊趕車,還嘴上不停,一會兒吃點點心,一會兒喝口茶,一時又來點正經的乾糧——炊餅夾肉,吃得滿嘴油汙,竟不耽誤嘴上說話,陳旭看得難受的要命,總擔心他哪日把自己給嗆死。
顧湘坐在馬車裡,身前一張桌案,左邊擺著四個精美的果盤,盤子裡裝的都是新摘下來,還帶著露水的果子。
右邊則是一道考羊腿,一道烤鹿肉。
羊腿和鹿肉是前頭半路上,路過的原黑風寨三當家,現小客棧掌櫃的,一路騎著馬,快馬飛奔,在肉剛烤好,還微微燙口的時候親自送到車上來的。
待秋麗片好了肉,備妥茶水,擺在顧湘面前,這些肉便正好可入口。
盤子裡的新鮮水果,也是現采現摘,從被摘下樹,到洗乾淨上顧湘的餐桌,絕不超過一刻鍾。
顧湘不由一笑:“偶爾不用自己動手,享受別人烹飪好送來的美食,到也別有一番滋味。”
秋麗自己也抓了個果子吃,笑道:“如今行商之類都愛在顧莊打尖落腳,實是論安全程度,就算是那些繁華富貴的大城池的官道,同我們顧莊也不能比,咱們村子周圍不敢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相差無幾,就連鏢局押鏢的路過,也完全可以刀藏鋒,劍入鞘,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輕松自在。”
“唯獨有一點抱怨,鏢局的鏢頭們現在都願意走咱們這條路,對顧莊這邊的鏢,甚至樂意打折,若去旁的地方,卻是一點折扣也不給,鏢師們還不怎麽高興去,鬧得鏢局上下也是頭疼不已。”
顧湘一路舒舒服服朝縣城走,出門時輕車簡從,上了路行囊卻是越來越多,這家送新鮮果子,那家就送炙羊肉,烤鹿肉,再來些剛出現的新鮮魚蝦,就取一鮮字,處理得極是乾淨,吃完連垃圾都有人盯著來收,沒讓她操半點心。
怪不得這時節大家都想養手下,收小弟,實是有細心妥當的人來照顧,日子就是過得舒心。
顧湘一路上有多舒坦,崔娘子一路上就有多淒慘。
經三災過九難,喬裝改扮,連糞車都上了兩遭,崔娘子咬牙切齒時,顧湘卻已經到了縣城。
本該一日多的路程,顧湘等人隻用了大半日不到,這還是舒舒服服地慢慢走。
老狗早早安頓好住處,永安巷的荷花園,位置就在項家成衣鋪子後頭那條街上。
乍一看兩處離得並不近,都不是一條街,但若是從荷花園的側門出來,卻正衝成衣鋪子的後院方向。
荷花園內有個觀景乘涼的小樓,建在波光瀲灩的荷花池邊,周圍是鬱鬱蔥蔥的樹木,端坐其上,剛好能俯瞰周圍的幾處樓閣。
顧湘登上去一看就笑:“這位崔娘子確實是個謹慎人。”
別說坐在觀景小樓內,就是直接站在成衣鋪子的屋簷上,也窺不到後院裡一星半點的詳情。
對方在院子裡四處都搭了各種彩棚,晾曬了五顏六色的布料,當真要在後院商量些事,外人保準窺不著分毫。
可惜她一個人謹慎聰明並無甚用處。
顧湘輕笑:“真正能決定一隻水桶容量的,不是長的板子,而是它的短板,這道理放到何處都適用。所以咱們的人,每一個都不要掉隊,都要讀書識字明理,最好再練一練身手。”
老狗:“……”
他咳了聲,趕緊手腳麻利地把壽靈縣的輿圖鋪到桌面上,鄭重其事地把話題拉回正題上,“自祭祖之日,陳旭扮的欽差一露面,我們的人就發現這鋪子的生意比以前紅火得多,夥計們都忙起來。”
他頓了頓,面上卻仍露出幾分為難。
“按照小娘子的吩咐,咱們的人等項勝龍遞送出第二封信就扣了他,縣城這邊接了信,果然異動頻繁。”
項勝龍失蹤,自然並不是他當真‘賣’了崔娘子,自己想爭功,探聽到消息回了縣城,他是被老狗配合禁軍的護衛,趁著夜色直接把人拿下。
現在這位就被關在顧莊一處僻靜的地窖裡。
在他被抓前,老狗的人就在項勝龍耳邊傳了些閑話,哄他先送出去兩封信。
信中他抱怨道, 崔娘子始終消極怠工,什麽都不許他做,但凡他想進一步,崔娘子便要攔一攔。
到了第二封信,項勝龍更直言——‘金蟬似已脫殼,崔恐已生異心,需盡快確定金蟬是否安全’。
“看如今縣城的風向,留下的這些人,例如這個項大虎,至少已對崔娘子起了疑心。”
老狗在輿圖上畫了個圈。
“這幫人一收到項勝龍送來的信,就跑到書院街附近打轉。”
老狗又有些無奈:“可他們都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仿佛真不知欽差具體的下落。這書院街從南到北二十七條巷子,若真讓咱們的人挨家挨戶地去找,要找到什麽時候?”
顧湘輕笑,目光倏然落下去,不遠處,滿身酸臭,頭髮蓬亂,鬢角上還沾了好些爛菜葉的崔娘子,就出現在巷子口。
“也許過不了多久,這位崔娘子便會哭著喊著,求欽差趕快現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