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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吳氏越想越害怕,整個人都開始瑟瑟發抖,眼淚滾滾而落。
“嬸嬸。”
張平澤,張平安兩兄弟面面相覷,抓耳撓腮,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日堂兄被抬回來,聽說是和李生在禦前打架,受了二十杖,他們齊齊嚇了一跳,但也只是詫異,那位李侍衛和自家堂兄都是穩妥之人,怎會忽然打了起來?心裡其實並不怎麽擔心。
禦前的人手底下都有分寸,打什麽人要真往死裡打,而打什麽人就是面上賣賣力氣,都一清二楚。
陛下當時分明只是為了堵幾位相公的嘴,心裡並不想真傷了李侍衛和堂兄,殿前司的那些兄弟們也和家兄相熟,打的時候掌著分寸,看著好像皮開肉綻的,挺駭人,其實不過是擦破了些皮肉,連筋骨都沒傷到,以他們堂兄的體力和武功,按說應該連修養都用不著的。
結果人被抬回來,當即就吐了口血人事不知,張家人滿臉懵懂,殿前司負責執行杖刑的幾個弟兄也嚇壞了,簡直欲哭無淚,語無倫次地道歉,出了一身冷汗,第二日就嚇病了兩個。
陛下也忙派了禦醫過來,結果禦醫一診治,皮外傷是真沒什麽,卻說什麽自家堂兄肝陽上升,脾胃不調,都是一些聽起來沒什麽的病症,結果又說元氣損耗過甚,五勞皆傷,若不及時調補,會傷及性命。
當即就把他們嚇得冷汗蹭蹭地向外冒,尤其是嬸嬸,整個人都虛脫了,禦醫當即就開了補藥,更是囑咐做了好些滋補的湯湯水水,要給堂兄進補。
“哎!”
張平澤看著因為吃了一口粥就臉色鐵灰,拚命忍耐的堂兄,簡直抓狂。
他連飯都吃不下去,怎麽可能喝得下藥?
事實上喝了兩次藥,堂兄每一次都全都吐掉,且看起來到仿佛越發虛弱了一般。
小吳氏哭了半晌,卻是又打起精神,令廚房繼續給兒子做飯,做菜:“別讓幾位大廚講究什麽清淡了,先開了胃口再說,李禦醫不是說過,只要能用得進去飯,身子自然就會好轉,我兒子底子好,身體好,只要能吃,很快就能恢復。”
一句話下去,廚房裡頓時送來各種菜色。
謝尚同范大廚親自做了自己的拿手菜,燒魚和清燉羊排,燒魚香濃,羊排鮮嫩。
廚房裡伺候的小廝簡直要被香暈過去,連連讚歎。
范大廚笑了笑,也是頗為自得。
片刻後,小吳氏看著兒子再一次撐著桌子乾嘔,閉了閉眼,嗚咽了聲:“不怕,再,再去請旁的大廚。”
張平甫:“……”
他今天有事,沒時間耽誤。
張平甫搖了搖頭,又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魚。
這魚肉到沒那麽難吃。
張平甫稍微嚼了一下就吞咽下去。
小吳氏頓時面露喜色:“看來還是謝廚的手藝……”
話音未落,張平甫沒忍住惡心,衝出門去吐了半晌,吐完就發現不好,連頭也不敢回,隻交代小廝拿了茶水過來漱口清理。
一時間,屋內安安靜靜,張平甫靜靜地平複了下自己的難受,歎了口氣,回頭一看,就見娘親臉色蒼白,搖搖欲墜,雖說沒哭,可張平甫登時頭痛的更厲害,絞盡腦汁正不知該怎麽安撫,卻忽然聞到一點甜香味,不禁愣了下:“咦?”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什麽味道都聞不到,無論吃什麽,都是味如嚼蠟。
這點甜香雖然淡,卻讓他倏然就感覺到不同,張平甫怔了怔,尋著味道看過去,正見到東邊月亮門那兒,有兩個丫鬟低聲爭執,其中一丫鬟手上的食盒傾斜,蓋子落地,地上滾出一點點心。
“公子現在要吃些清淡可口的,你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怎麽能送過去?竟然還有酒……”
張平甫轉身就走了過去,伸手從食盒裡摸出塊粉紅色的糕點填在嘴裡,清淡的甜香味瞬間入了喉,入口即化,稍稍有些涼,清亮的氣息從喉嚨一直通到胃裡。
他平日裡從不愛吃甜食,此時卻是稍稍頓了頓,便接過食盒,拿起裡面的點心來吃。
吃的時候,他也沒感覺特別好吃,不過就是普通好吃而已,可一吃便仿佛上了癮,不多時竟把兩碟子的點心都吃得乾乾淨淨,還有些意猶未盡。
小吳氏和張平澤,張平安兩兄弟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小吳氏不禁大喜,興奮得臉上都浮起兩團暈紅:“快,快去讓廚房多做些點心。”
這點心不大,一碟不過放著六七塊,加起來數量不多,張平甫全吃完了也沒多少。
兩個丫鬟聞言匆匆就去廚房傳話,片刻,張平甫的桌前就堆了好些甜品,各種糕點無數,不光有家裡做的,還有現去樊樓,京城各大點心店鋪買的。
張平甫:“……”
甜膩的氣味一衝,他又有點惡心,忙退開了幾步。
小吳氏愣了愣,眼眶又是一紅:“這?還是不想吃?”
還是張平澤年輕,反應快:“大哥是不是隻想吃剛才那一種,小翠你來,這食盒是哪裡送來的?點心是誰做的?”
小吳氏頓時也反應過來,兩步過去捉住小翠的肩膀,急聲問:“對,你快說說,這點心哪來的?”
別管兒子為什麽想吃,總歸先讓他吃, 至於吃了這個依舊吃不下別的,恐怕治標不治本一類的想法,待讓兒子把肚子填飽,慢慢再考慮也不遲。
一行人紛亂地去尋吃食,張平甫卻是取出食盒裡的酒,慢吞吞地品了一杯,接著又是一杯。
張平甫平日端方,往日,一個月裡到有半個月要上折子彈劾安國公當值時酗酒無度,今日卻是連了五六杯,還是停不下來。
酒裡其實帶著一點藥味,可這藥味絲毫不曾影響酒的口感,綿軟的,略帶一絲甘甜,非常香,與點心不同,入喉微微發熱,卻是順順當當地壓下了他幾乎要壓抑不住的那股子躁氣。
“這酒?”
張平甫若有所思,他忽然覺得,總盯著罵趙瑛酗酒,有些過分。
若是趙瑛飲的酒都這般好喝,他會想喝,再正常不過。
“以後不罵了。”
張平甫幽幽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