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仍然傳來許多嗡嗡的吵鬧聲。
顧湘喝了兩口茶水,心下歎了聲。
秋麗看了看自家小娘子,噗嗤,笑出聲來。
顧湘莞爾:“笑什麽,你也一時半會兒吃不到鹿肉了,唔,說不定接下來都不要想吃。”
畢竟對方要救鹿,也不可能隻救這一頭,除非對方走人,要不然謝尚就是不活捉,直接獵殺,否則,恐怕是逮一頭,人家就救一頭。
但對謝尚這樣的廚師來說,宰殺鮮活食材,那是十分有講究,殺的時候差一點,那滋味都不對。
謝尚以前就說,讓自己的食材保留最美好的口感,吃到食客的肚子裡,那是一個廚師最基本的修養。
若是他不在,只能買獵戶獵殺好的肉也還罷了,現在他在,肯定是更想獵鮮活的,自己來動手。
“要不怎麽說君子遠庖廚,其實吧,也不是沒有道理。”
顧湘笑道。
“我心大,殺豬宰羊到也嫻熟,但是看到可愛漂亮的小東西,同樣會心生憐憫。”
君子遠庖廚,便是這樣的道理了。
外頭吵鬧了差不多有一盞茶的工夫,終於消停下來,謝尚和謝彬兩個氣哼哼地一路衝到帳篷外。
顧湘輕笑,示意秋麗跟上,兩人出了帳篷,只見謝尚的臉色發青,眼睛微微有些紅,手臂還在打顫,鼻息一噴老高:“氣死人!這,這幾個小娘子也太不知事,胡亂管旁人的閑事作甚!”
謝彬攤攤手,給顧湘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也不管正滿肚子怒氣的謝尚,走到一邊席地而坐,讓手底下人準備些茶點。
暫時沒有鹿肉吃,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喝喝茶,吃些點心,賞賞花木也算不錯。
“是王相公家的三娘子,還有另外幾家的小娘子,說是出來冶遊,當時我們家大廚正在準備殺鹿,剛讓人把鹿牽出去遛遛彎,說是要降低它的恐懼什麽的,這幾個小娘子登時就衝過來一通胡攪蠻纏,還讓手底下的家丁把鹿給放跑了。可把我們家大廚給氣得不輕。”
謝彬瞥了謝尚一眼,面上到有那麽一點幸災樂禍。
不光是他,連他爹,他祖父,都叫他伯父大廚,從小就是這外號。
伯侄兩個感情好,彼此打趣幾句也尋常。
謝彬說了幾句,也是沒滋沒味地嚼了幾口點心:“想吃鹿肉。”
顧湘:“……我也想吃。對了,放跑鹿的那個小娘子,給錢了沒?”
謝彬:“……”
他沉吟片刻,叫道:“黃叔,剛才王家小娘把咱的鹿放走以後,賠錢了沒?”
黃叔茫然搖了搖頭。
顧湘嘖了聲:“真不講究。”
就是故事裡那些想救可愛小狐狸,小兔子,小鹿的人,見那是別人的獵物,好歹也該買下來再放生才是。
顧湘也就是埋汰幾句,這事,若是謝廚很生氣,就讓謝廚去計較好了,她只是個過來蹭吃蹭喝的小食客而已,鹿丟不丟的,與她……沒什麽關系。
“前面便是抓小鹿吃的那些野蠻人的駐地,蓉姐姐,咱們回吧。”
“回什麽,山又不是他們家開的,樹也不是他們栽的,還不許我們過來玩?”
顧湘眨了眨眼,默默抬頭,謝彬也收了聲。
秋麗忍不住起身探望,聽話音,來的顯然是放跑了謝廚那頭鹿的那幾個小娘子。
聽說動手放走它的正是她聽過的那個,王家的三娘子王萍萍。
就是這兩日食客嘴裡總和自家小娘子一起提的那個,據傳是要同安國公定親,不過安國公不承認就是。
遙遙看到山谷中小道上的人影,三個小娘子兩前一後,慢悠悠地順著山道正往這邊走,周圍圍攏了一群仆婦,健婦,還有好些婆子,小廝,家丁,烏泱泱一片,場面蔚為壯觀。
秋麗嘖嘖稱奇:“可算是見到正經貴女們出行的排面了。”
顧湘看了她一眼,莞爾:“我記得秋麗你說過,天底下再沒有比我的排場更大的人,可沒局限在貴女中。”
“唔。”
他們家小娘子排面自然也大,雪鷹一個人就能把小娘子照顧得舒舒服服,簡直處處妥帖,路上吃穿住行都讓人驚歎,不只是勝過這些貴女,恐怕就是宮裡的皇帝,娘娘出遊,大約也有些比不上。
可那同當下的貴女們卻不是一回事。
就說她家小娘子在京城出門,一人一馬,身邊帶上她,或者櫻桃,最多再跟個雪鷹,加起來攏共三五人。
瞧瞧人家,這前呼後擁的,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怎麽也有百余人。
“有什麽了不起的,咱來京城時,那是虎豹開路,比她們不氣派?誰能比得了?”
秋麗小小地翻了個白眼。
顧湘輕笑:“出門在外不安全,自是要多帶人。”
話說,比這個作甚。
此處山坡草坪平整,也支起了幾個灶台,還布置有毯子,各種墊子,顧湘舒舒服服地坐在軟墊上,聽著腳步聲,說話聲越來越近,心下到有些意外。
按照山道很多,自己這邊雖風景不錯,可帳篷林立,人也不少,這些小娘子們看到火光便該避一避才是。
縱然也要賞這一處的風景,也很不必走這條小山道。
可聽這聲音,還偏就朝這邊來了。
顧湘也沒在意,就如人家剛才說的,山又不是自己的山頭,憑什麽不許別人走。
秋麗冷笑:“呵,咱來的路上,他們就能設幾個攔路虎,不讓別人過,這會兒到是理直氣壯的很。”
不多時,王萍萍,盧蓉,張芸,三個小娘子便領著一群人到了近前。
顧湘從山坡上向下看,正好對上王萍萍三人的眼睛。
王萍萍登時便有些不自在起來,對方是半躺半坐,偏因著坐在了山坡上,她在山谷,只能抬起頭看人,自是有些古怪的別扭。
盧蓉蹙眉:“喂,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王萍萍臉色微變,一把拽住她,低聲說了兩句,盧蓉登時變了臉色:“怪不得和這幫野蠻人同流合汙,連隻小鹿都不放過,原來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萍萍,我們女子當溫文柔順,離這些野蠻人遠些,莫要學她們,這般的殘忍惡毒,必沒有好下場。”
顧湘無語,歎了口氣,回過頭也教教自家丫鬟道理:“你雖是個使女,但咱們也要講道理,仁義禮智信,做人的基本,可不能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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