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素端起粥,一口氣下肚。溫熱的,甘甜的,軟糯的粥米在唇齒間留下淡淡的余香。
灌湯包大約熱了一次,但絲毫沒有影響口味,與剛出鍋時比,湯汁稍顯凝固,唇齒留香,吃起來分外滿足。
酸酸甜甜的蘿卜絲在牙間斷開,脆生生的,好吃極了。
再沒有什麽能比坐在溫暖的房間裡,吃上一頓滋味甚美的夜宵更舒服的事了。
顧湘看著趙素素的臉頰上飛起一團血色,不由笑道:“好了,大家都別惦記著,什麽事都沒有,不要打擾趙娘子休息,趕緊都散了吧。”
此時門外村民們都沒有散,顧湘讓秋麗一人給了一大袋子炒瓜子,兩瓶紅豆腐提回去,算是感謝這些村民幫忙尋趙素素。
又香又甜的炒瓜子一吃,王鐵生嘴登時禿嚕瓢:“趙娘子,要不您再……多丟幾回?”
眾人紛紛點頭。
趙素素:“……”
顧湘:“……”
趙素素:敬謝不敏!
這事就算過去了。趙素素一點都沒受影響似的,每日讀書學習做工,樂此不疲,還順順當當地提前就同顧湘簽了契書。
簽契書時,顧湘自己問了一次,然後交代身邊好些人幫忙又問,反反覆複把利弊都給她講了好幾遍,講得趙素素都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排擠走好上位。
幸虧金嬸他們,還有秋麗,櫻桃都是心寬的,言談舉止又和氣,趙素素才沒多想。
不過數日,就有消息傳來,說是劉玉生瘋了一般去殺婁二爺,結果失足跌下樓跌斷了脖頸,當場斃命。
婁二也被刺穿了喉嚨,氣絕而亡,甚至沒等到衙門的人收拾他。
這事一出,顧湘和老狗都有些意外。
老狗真隻傳了些消息出去,他本是打算等過了年在好好處置這事,實在沒想到婁二竟那麽囂張,聽說這位婁二爺派人把劉玉生抓到那些不可言說的地處,還是比較低端的地方。
隻幾日工夫,那劉玉生就瘋了。
婁二也是大意,更沒把姓劉的那個白面書生放在眼裡,談生意竟還敢到他面前談,於是慘劇就發生在刹那間。
至於這裡頭還有沒有別的事,婁二是不是真就死得這般輕易,裡面是否有別的內情,一來他們不知道,二來,顧湘也不感興趣。
趙素素聽到消息時,正在圖書室幫著顧湘整理啟蒙用書,聽了前因後果,到是幽幽歎息,感歎了句:“要是他早有這份果決,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顧湘冷笑:“刀子沒割到自己身上時,他又怎知道疼?”
不光劉玉生倒霉,整個劉家都遭了栽秧,受了報復,也不知是什麽人下得手,房子都給燒了個乾淨,劉婆子被砸到脊椎,整個人都不能動了,她那幾個兒子也是傷得極重。
這年頭老百姓們承受栽秧的能力幾乎沒有,一家子遭遇點天災人禍的,很難熬得過去。
“聽聞大李村著火那天晚上,劉婆子一直在罵人,翻來覆去地罵‘一見仙’的李老板。”
秋麗一邊收拾字帖,一邊瞟了顧湘一眼,“大李村的人都傳,說是一開始劉家都大關注趙娘子的下落,還是姓李的挑三唆四,故意透露的消息,還有劉玉生會和婁二扯上關系,也同他有關。”
顧湘歎息:“李子俊這是瘋了。”
他以前極看重自己的名聲,很要臉面,如今卻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什麽事都敢做。
如今是明目張膽地拖欠貨款,還威脅村民,不許村民把貨賣給別人,諸多手段使出,大李村上下是叫苦不迭。
“隻縣衙那邊沒抓住那混帳東西的把柄。”
老狗坐在門口,同王二木一起幫著剝蒜瓣,一邊回頭看了眼屋裡,小聲道,“我去尋王知縣打聽過,說是姓李的和縣裡好些鄉紳交好,又同余教諭和馬縣丞關系都不差,想抓他的小辮子很難。”
顧湘輕笑。
自從老狗在自家小娘子面前一次又一次露餡,他就沒在刻意隱瞞自己的小動作。
老狗心裡暗想,這姓李的,還是不能讓他活。做家將的,主辱臣死,不弄死這玩意,他念頭不通達。
官府查不出證據,可李子俊為人如何,卻是瞞不過村裡人。
極短的時間內,‘一見仙’的名聲,就從全村的希望變成了垃圾,簡直是壞得不能再壞。
李子俊都快成為村民口中不能說的‘惡’勢力代名詞。
他家酒樓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一連數日,一桌客人都沒有。
李子俊手頭到不是沒錢,他不知從哪尋的門路,有很多錢去結交縣城那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四處交遊,可因著生意不好,他對生意上的投入卻是越來越少,貨款更是能拖就拖。
如今整個大李村,所有村民提起李子俊,簡直恨得牙根癢癢,不要說去‘一見仙’吃飯了,連那些掌櫃的,店小二出門,都生怕自己被人套了麻袋,回家都灰頭土臉的不敢見人。
轉眼就到了年底。
李子俊算了算帳,瞪著帳房半晌沒說話。
從開起一見仙,他愣是一口氣往裡面砸了足四千八百兩銀子,不要說回本,現在還欠著外頭不少貨款。
“怎麽可能花這麽多?”
李子俊的目光陰測測地看了看掌櫃,又死死盯著帳房。
帳房面色也不好看:“東家這是懷疑小的貪錢不成?月底的工錢還沒結, 而且東家今天支三百兩,明天支五百兩的,帳冊上記得清清楚楚。”
這帳房雖然只是個帳房,卻不怕李子俊,他家書香門第,只是他屢試不中才出來找個活做,一見仙做不下去,再去別處便是。
況且,他早就不想在這兒幹了。
就他東家做得那些事,他都嫌丟人,畢竟他怎麽說也是讀書人,又年輕,還沒絕了科舉的念頭,這名聲臭了,那可是影響一輩子的大事。
李子俊不耐煩地擺擺手,打發掌櫃的和帳房離開,掌櫃的張了張口,看著他的臉色,想了想也就沒再說多余的話,反正他就是勸他改一改菜單,上些經濟實惠的菜,薄利多銷,還有趕緊清了貨款,挽回名聲的話,這位也不肯聽。
“我就是個打工的。”
掌櫃和帳房一對視,都決定過了年就去找新差事。
酒樓已基本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