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瑛情意綿長的書信,在夏軍中起到了堪稱神異的效果。
“這信寫得可真好。”
李生長歎。
他是真沒想到,公子爺還有這樣的本事,明明以前他的甜言蜜語,都尷尬地讓他恨不能把耳朵都給戳聾,也就是太后和太妃,還有老夫人覺得他處處都好,說話也好聽。
趙瑛目光溫柔:“這有何難?我都是想著阿湘落筆。”
只要想著阿湘,寫多少封真摯感人的信,他都能寫得出來。
李生:“……”
你怎麽就不想想,你心裡想著人家阿湘,卻給敵國一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寫……好吧,就是信,不是情書……人家阿湘到底會不會高興。
顧湘感覺他這封‘情書’還是寫得不夠直白,不過,考慮到眼下大家的接受程度,這種‘情書’已經很足夠了。
相信夏國那位國主只要看到這封信,肯定會大受觸動。
兩日後
城外五裡,夏國軍帳內。
“金將軍,請吧。”
十幾個侍衛軍的士兵瞪大了眼死死地盯著坐在桌案前的將軍。
金將軍和他們對視了半晌,忽然就明白了,他上折子自辯根本就沒有用,在這等情勢下,皇帝根本不敢冒險。
他就算說一萬遍,那不過是漢人狡詐,行了反間之計而已,皇帝也聽不下去的。
“天命不在我,天命不在我!”
金將軍老淚滾滾而落,驟然起身,高聲道,“小四,去,給老子拿食盒過來,老子要吃飯。”
侍從應了聲,登時便去了。
這食盒是那邊宋軍送過來的酒菜,說是孝敬金將軍的,當時對面把這食盒送到,將軍氣得連摔了七八個杯盞,那幫人根本就是明目張膽地做這等齷齪事,故意害將軍遭皇帝猜忌。
可他們知道又能如何?猜忌這事,自己辯白又有什麽用?
食盒一打開,裡面裝了一整條大魚,魚骨早已被剔得一乾二淨,魚肉塊塊翻開,上面染著粉紅色的醬汁,色澤豔麗。
金將軍板著臉夾了一筷子,一筷子魚肉吃下肚,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上泛開,他沉吟半晌,忽然就一歎:“罷了。”
他平生最愛吃魚,偏整日在戰場上奔忙,到很少能吃得到這些愛吃的東西。
剛才他還在想,拚著抗旨,也要再攻一回城,若能一舉拿下金縣,他身上背負的那些嫌疑自然消散。
但他沒把握短時間內取勝,如果敗了又如何?一旦失敗,死期將至。
他可不想死。
就說這食盒裡的魚,大宋那邊基本上每日都要給他送來,可他從來不敢看,更不能吃,今天他卻不想那麽多,要好好享受享受這些宋人送來的美味。
“哼,一群陰險狡詐的東西,王八蛋,混帳!”
金將軍一邊吃一邊罵。
也不知他是罵自家的皇帝,還是罵大宋的將士。
他周圍那些侍衛軍的士兵們面面相覷,一時也無語。
雖然皇帝解了金將軍的軍職,要他回興慶,可他的身份畢竟尊貴,他們這些人也不好太過分,這位想罵,當沒聽見就是。
這場仗終於不再打了。
顧湘其實感覺還不那麽深刻,她到金縣以後,不能說沒幫忙,事實上外頭某些知道內情之人,都在傳她多智近妖,安國公趙瑛她用起來都是如臂指使,輕松自在,就是不知內情的,也道她乃是蘇秦在世,精通縱橫之術。可她自己清楚,她不過是仗著消息靈通,雙眼更利,手底下也是高手眾多,便動動唇舌而已。
真正的戰場,她可從來沒見過。她見到的最殘酷的場景,也不過是戰後的清理罷了。
金縣的百姓們卻是真正松了口氣,無論貧富,所有人都興高采烈,遠遠就能聽到街上陣陣歡呼聲。
顧湘輕歎了聲。
“小娘子。”
顧湘正感歎,秋麗兩步進門,俏臉微紅,輕輕喘著氣,低聲道,“安國公送了好些東西來。”
她癟了癟嘴,“說是要給小娘子做嫁妝用!”
秋麗哼了聲,心裡有些不痛快。
“難道真就這麽定了?”
她到不是對安國公有什麽不滿意的,只是——“實在於禮不合。”
就算是安國公對自家小娘子有意,那也該正兒八經地請官媒去提親。
顧湘:“……唔。”
她覺得在這方面,她入鄉隨俗也行,畢竟是這個時代的規矩,正該依從,但她對安國公自己跑到她面前來傾訴衷腸,自然也不排斥,沒辦法,她穿越也才不過兩年。
這等話,到不必說給秋麗她們說。
顧湘輕笑:“看看去?”
秋麗頓時忘了那點小別扭。
這拿到手裡的好東西,什麽時候都不嫌少。安國公有這樣的心,怎麽也要鼓勵鼓勵,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
一出營帳,顧湘就微微屏了一下呼吸。
秋麗登時忘了她那點小小的不舒服。
無數巨大的箱子從帳子前排出去, 一直延伸到馬道那處,大體要排了十好幾米。
顧湘很隨意地一看,就看到成箱的名貴藥材,人參鹿茸之類都是尋常,鮮亮的綢緞沉甸甸地堆積成山,各種皮貨雜七雜八地裝了七八箱子,最上面鋪蓋了一張紅狐皮,一點瑕疵都無。
“我們小娘子極適合紅色,回頭給小娘子做件大氅,肯定好看。”
後面箱子裝得瑪瑙,玉石,珍珠,玳瑁,紅珊瑚,各色的寶石都直接滾在箱子裡。
成品的首飾到是不多,只有擺在旁邊石桌上的兩隻小箱子。
秋麗走過去一打開,頓時驚了驚,顧湘掃了一眼,本能地一伸手,把箱子蓋蓋上。
稍微,嗯,有點違製了!
以前她沒這個公主身份時,其實還好,有些首飾官家夫人品級不夠的便不好佩戴,但在民間,其實並無那些個規矩,民間商人們有錢,在家給妻子戴龍鳳配飾的數不勝數,誰也不會去管。
箱子裡隻放著一頂花冠。這是龍鳳花釵冠,九龍四鳳,這鳳其實還好,只是這龍,的確不是她該佩戴的。
秋麗她們雖說也學過,卻畢竟不大熟悉,顧湘卻是記性好,江司讚講的那些禮儀規矩,她可記得清清楚楚。
顧湘失笑:“這東西只能壓箱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