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鎮已經好久沒下這麽大的雨了。”
雨打墳頭錢,今年好種田。
雖說清明之前下一場雨,是件好事情,鄉間農夫最盼望的就是這個了。
一年的好收成就從插秧開始,要是沒了雨水,又有多少農夫能種得上田?
小小的任家鎮九成九都是靠著種田度日,養家糊口。
沒水種田怎麽行?
九叔看著庭院中如同天上銀河倒灌一樣的雨勢,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
這雨!
太大了!
“師傅!我穿好了。”
羅素穿著蓑衣,渾身感覺暖洋洋的,一點也沒有了下雨帶來的微寒。
九叔收回了目光,緩緩點了點頭,從一旁取過了帽子扣在自己腦袋上,一伸手,羅素乖巧的將小手放了上去。
兩人一大一小,就這樣走進了雨簾之中,朝著遠處走了去。
此時的任家鎮電閃雷鳴,狂風呼嘯,仿佛龍王發怒一樣,大雨直接傾盆而下,整個街道上都是稀裡嘩啦的流著,顯得格外的急促。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沒有幾個人了,大多都坐在家中,憂愁的看著街上的雨。
雨,太大了!
這哪裡下的是雨,下的是他們的命啊!
雨越來越大,風也越大。
九叔看著頂著風越來越吃力的羅素,開口詢問道,“還能走得動嗎?”
羅素點了點頭,身上的蓑衣雖然保暖,又能避雨,是就是有這一點不好。
有點重。
他小小的身子穿起來在雨中走著,著實有些吃力。
不過,這樣比打雨傘好的多。
這樣的大雨,打雨傘簡直跟沒有差不多。
風稍微一刮,整個人就會直接被帶的連連後退,像羅素這樣的,說不定都能螺旋上天了。
羅素邁著小腿向前走著,今天他必須要去。
九叔就這樣默默地牽著他的手,一大一小,就這樣緩慢的前進,平常半個時辰的路,他們硬生生的走了將近兩個時辰。
“咚咚咚!”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九叔輕輕地敲響了那家人的門,好一會兒,才有人過來看了門。
是一個瘸子,還半瞎了一隻眼睛的老漢,面容有些蒼老,聲音也是沙啞。
他看見九叔,面色也是一驚,說話有些語無倫次,“林,林道長,你怎麽親自來了,這大雨天的!”
那人慌慌忙忙的錯開了身子,“進來說,進來說,外面雨大!”
九叔點了點頭,徑直走了進去,羅素也順帶的打量了一下周圍。
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不過以後,他或許要常來了。
“今天的雨真大!”
九叔將羅素身上的蓑衣取掉,這僅僅一會兒的功夫,就在地上留下了一大灘水漬。
沒了蓑衣的約束,羅素整個人就自在了不少。
“確實,我從小到大,印象中見過的大雨也就兩次,那次洪水可是淹了不少人。
這一次,唉!”
老漢歎了一口氣,神色莫名的有些擔憂,這一次的雨比上一次下的大多了。
如果再不停的話,不要兩天,僅僅一天,洪水就要來了!
他又想到了什麽,急忙從一旁翻找著茶葉,慌慌張張的從一旁的櫃子翻出兩個破碗,拿起砂壺倒入熱氣騰騰的水。
“道長趕來的巧,家中無事,就燒了一些水,還熱著呢,喝上一些,暖暖身子。
” 他伸手想端水給九叔,一手杵著拐杖,一手端著水碗,怎麽也端不平穩。
九叔不動聲色,一個快步向前給接住了,“正合我心意,剛好渴了!”
他接過一碗,輕輕的抿上一口,“不錯!好茶!新鮮的!”
“林道長,厲害!”那人豎了一下拇指,“清明前的茶味道好,我讓犬子前不久摘的,剛剛翻炒出來,也算得上時令茶。”
他忽然又撇見一旁好奇,打量著周圍的羅素,急忙又伸手去端桌上的另一碗茶。
九叔使了一個眼色,羅素直接坐在那左邊的椅子上,那人一愣,便將手緩緩的收了回來。
九叔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那人這才落座。
剛一坐下,他便忍不住發話了,“林道長,這大雨天的,何必勞煩你親自上門,你放心好了,貨物我會親自送到的,區區小雨而已!”
“我只是順路,剛好從這邊走,將東西帶回去而已。”
“我,我。”
那人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他家根本就不在鎮子裡,說是荒野之處也不為過,何來順路之說?
他暗暗的捶打了自己的不著力的左腿,若不是這腿,何須林道長親自來。
九叔喵了他的腿一眼,剛手中提著的藥包放在桌子上,直接呵斥道。
“跟你說了幾次,一定要捉藥,否則就你這腿,再修養個幾個月,也好不了!”
“為了幾十文錢的事,硬生生的拖了這麽久!”
那人連連稱是,低頭不敢說話。
九叔深呼了一口氣,手掌握著一旁的扶手哢哢作響,最終也沒說出話來。
屋子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只聽見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劈裡啪啦的,仿佛在下石子一樣。
那人開口了,一臉崇敬的看著九叔,“聽聞最近道長大發神威, 除了好幾個邪崇,那被黑白無常勾走魂的陳老頭,也被道長大鬧地府,劃掉生死簿,硬生生給搶回來,簡直就是活神仙呀!”
撲嗤!
一旁喝茶的羅素差點一口撲了出來,這都是什麽呀?
你這就是把孫悟空改了個名字而已!
九叔卻見怪不怪,三人成虎,眾口爍金,往往一個事情傳來傳去都會變了味兒。
“是那老陳頭祖上積了德,自己走了大運氣,僥幸逃過了一劫,與我關系不大,不過也要修養好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正常。”
九叔又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東西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
那人指了指一旁堆放的東西,“跟這八年送到你府上的一樣,紙房子一座,紙傘兩把,紙燈兩盞,紙車兩駕,紙衣兩件,紙蠟燭一雙。”
老漢臉上充滿了歉意,“原本說早上給你送過去,這雨越下越大,我這腿這幾日又不方便,耽誤了你的時辰。”
“不礙事!”
九叔看了看羅素,“你還有什麽想送的嗎,以後這就是你的事了,你長大了。”
羅素神色肅穆,想了一下,“紙馬可以嗎?”
“好!”
“元寶有嗎?”
“有!”
“紙公雞,紙狗可以嗎?”
一旁的獨眼老漢愣住了,他從未聽說給父母燒紙,燒紙公雞,燒紙狗的。
九叔一愣,忽然又想起羅素僅有的小黑,二黑,便忍不住眼眶子一紅,直接點了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