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越來越近。
與此同時外面青銅罐子裡的撞擊聲也沒有停歇。我們站在扭曲的空間裡,真被無死角環繞了。
眾人聚在一處,警惕著四周的動靜。我躲在夏商周和亞諾中間,不自覺地捏緊那塊莫名其妙重新走起來的表。感覺時間就像是被我握在掌心。
正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逐漸靠近的腳步和那些不斷發出響動的青銅罐子上時,一個人突然掉了下來。要不是閃得快,估計就砸在人群裡了。
馬上有人朝著頭頂舉起槍,我也吃驚地仰起頭。
現在我們頭頂上就是畫著奧西裡斯脊梁骨的那截壁畫牆。剛剛我們進來之前那裡除了青銅罐子和一個十二年前的死人外可沒有別人了。更何況掉進來的這位雖然淒慘,可明顯還活著,並且他穿著聯合國的衣服。
這回又是傑森率先走了過去。
“克拉克是被留下來看守史蒂芬妮的。”亞諾告訴我。可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卻沒看見他。
就在傑森檢查克拉克的時候,腳步聲更近了,但是更先到的是一顆子彈。
那直奔面門而來的子彈打在眼前的地上。我眼睜睜地看著子彈被神明的血液潤滑過後向頭頂彈去,撞破了我們來時的壁畫,接著發出了“當啷”一聲。
青銅罐子的響動聽來一下,突然變得更大了。
“哪個傻逼躲在那兒,滾出來!”禿頂罵到。但是他不敢貿然開槍了。
“是你們?”一個人從黃泉盡頭走了出來,是被留下來看守史蒂芬妮的眼線男Leo。他長發凌亂,臉頰上有一道血痕。“克拉克!他怎麽樣了?”
“你就站在那裡,先說都發生了什麽?”眼線男Leo剛想去看傷者,就被禿頂攔住了。他看看我們,又看看正在被傑森施救的克拉克,舉起雙手示意他沒有危險。
“我們本來在看守史蒂芬妮,可她突然說壁畫變了。我本不信,克拉克堅持去看了以後驚慌地跑過來說壁畫確實變了。可是我們之中並沒有人接近過那裡,所以我想或許是你們這邊做了什麽,於是並沒有理會。可是沒多久那幾個罐子裡開始活動了起來,我過去看的時候克拉克被羅伯特襲擊了,那個叛徒是和史蒂芬妮一夥兒的。我以為克拉克死了,解決了羅伯特以後便追著史蒂芬妮跑進來。沒想到會遇上你們。”
“你進來多久了?”常笑突然問。
Leo下意識地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嘖,我的表可能摔壞了。但是我進來的時候沒看到史蒂芬妮,往裡走了沒一會兒就聽見後面有聲音,我以為是她和她的人才開了槍,沒想到是你們。”
這就奇怪了。如果眼線男Leo殺了叛徒以後直接追著史蒂芬妮跑了進來,為什麽我們沒看到叛徒羅伯特的屍體,反而有一具新鮮的、屬於十二年前的屍體呢?誰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裡把這兩具壯漢的屍體對換?而且我們進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克拉克,又是誰把他扔進來的?
不等我們安心破案,青銅罐子那裡突然傳來了令人膽寒的碎裂聲,接著又聽得槍響,劈裡啪啦好不熱鬧。
無論是誰在那裡,肯定討不了好。
我看向阿裡,他微微搖了搖頭,臉上帶著真實的驚惶。此時那些“被神明選中的人”正跟來世之書鬥法,估計有個特定的場景,所以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那麽現在發生的這些,很可能會影響甚至傷害到他們。
“那現在怎麽辦?”我心裡著急卻又不能顯出來,
掃過眾人後說:“既然Leo進來後不久我們就來了,那麽史蒂芬妮不可能繞開我們再跑出去。她要麽還躲在這裡,要麽就是往前頭去了。” “當然是出去看看!”禿頂往地上啐一口。“誰知道那罐頭裡是些什麽鬼東西,外面有可能使我們的人。等把那些醃貨解決了再去收拾那個婊子。”
這正合我意。現在斷不能放任青銅罐子裡的東西胡來,而且外面的人是敵是友還未可知。可史蒂芬妮也是一個危險的變數,她很可能知道關於這裡的秘密,不能放任她就這麽走了。
禿頂心急,已然端著槍往回走了,其他雇傭兵也紛紛跟了上去。Leo又看了一眼重傷的克拉克,朝傑森點點頭,也往外走。
夏商周沒動。
亞諾看出我的猶疑,悄聲說:“外頭的事兒交給他們吧,咱們繼續走。我估計重頭戲還在後面。”
我一想也是,但常笑看他們踩著奧西裡斯的脊梁骨走出去後,回頭說:“那個長頭髮的沒說實話。”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
“行了,人已經走了。”常笑低頭道,“你要是對誰不放心直說就好,在他對你動手前就會沒命的。”
現在剩下的人只有常笑、夏商周、我、亞諾、傑森、阿裡、那個被樓時麒救了的科學家和昏迷的克拉克。
“咳咳。”躺在地上的克拉克慢慢坐了起來,傑森警惕地守著他。“被你猜到了。不過Leo確實不是攻擊我的人。”
我有點兒被他弄糊塗了。常笑耷拉著眼睛盯著傷者。
“但是他說謊了,史蒂芬妮根本沒有進來。”
什麽?這下除了常笑,我們都愣住了。
“不好!”阿裡大叫一聲,朝外奔去。我下意識地一把拉住他。“你放手!這條路有去無回,他們想把咱們困在這裡!”
我放了手。現在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Leo和克拉克的話相互矛盾,到底應該相信誰?還是誰都不信?
亞諾蹲下來,審視著克拉克。“傑森,他的傷情如何?”
“死不了。”
亞諾一臉果然如此。“說吧,剛剛你躲到哪裡去了?”
“你說什麽?”克拉克疑惑地皺眉。
“你是自己跑進來的吧。不過從你這兒估計也問不出什麽了。”亞諾聳聳肩,朝常笑一伸手:“給我一個鎮定劑?帶著他也不方便行動。”
常笑的臉更黑了,但還是扔過去一個注射劑。克拉克伸手要搶,被傑森一把按到地上。
“既然受了傷就好好休息吧。”亞諾說。
克拉克面無表情地看著針頭扎進自己胳膊裡,一言不發直到渾身卸了力道。不得不說279的東西就是質量好。
可現在問題又來了。史蒂芬妮不知去向,那些人也沒回來。
“現在怎麽辦?”亞諾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還是出去看看吧。要是史蒂芬妮真的進來了也早就走遠了,不差這一會兒。”我說。
那幾個青銅罐子裡到底是什麽,我不親眼看看還是放心不下。而且就算克拉克是自己進來的,剛剛他和我們在一起時外面可是真切地傳來了槍聲。
如果那是史蒂芬妮,Leo就絕對說謊了。他要麽是在進來的時間上說了謊,要麽就是在史蒂芬妮的下落上說了謊。
如果那不是史蒂芬妮...我倒想看看會是誰。
由於整個地面都浸在金色的液體裡,且兩旁沒有邊際,無牆可靠。怕鎮定的克拉克窒息,亞諾好心給他擺成了雙手墊在腦後的姿勢,乍一看倒像是在陽光下的海邊度假一樣。
形勢緊迫,事不宜遲我們確定周圍沒有情況後就往來時的壁畫走去。那裡就是長出奧西裡斯脊梁骨的祭壇,壁畫前就是那四個青銅罐子。
出去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什麽障礙,讓我頗有些意外。青銅罐子們有三個是完好無損的,甚至最開始用胃動力攻擊亞諾的多姆泰夫都安然無恙,反而是長著人頭、裝著肺的阿姆塞特被從內部開膛破肚。
這可真是頂你個肺了。
我壯著膽子靠近那裝著神明內髒的甕棺。除了散落一地的青銅碎片和滾出去好老遠的人頭像外,還有一串濕噠噠的痕跡。
“這好像是腳印!”到底是什麽從裡頭跑出來了?
亞諾等人見狀也都是面露驚疑。
我打開手電鑽進罐子裡看了看。這罐子挺厚,裡頭甚至還鐫刻了一些文字,但並不是我能認出來的古埃及語。退出來後幾人又檢查了一下其余的三個罐子,甚至還敲了敲,意料之中沒得到回應。
接著我們順著那一串腳印又走回了林立著法老和弗蘭克斯坦神明的雕像叢林裡,一具屍體靠在拉美西斯二世的腳下。
可那既不是十二年前的那個人,也不是被Leo殺死的叛徒,而是派崔克。
這個鬼地方到底怎麽了?
我們面面相覷,這時又有腳步聲傳來。亞諾和夏商周立刻把我擋在後面,傑森舉了起了槍。
“你們怎麽這麽慢。”毛子抱怨道。“差點兒就抓到人了,他媽的,溜的比泥鰍都快。”
“一群娘們。”禿頂身上掛了彩,沉著臉撞開身邊的Leo。另外幾個雇傭兵也沒好到哪兒去,都像是被收拾了一頓。
“發生了什麽?”亞諾問。“那罐子裡到底有什麽?”
“我們出來的時候那罐子已經破了。”Leo說,他把長發撩到背後,苦笑著說:“攻擊我們的是個人。”
人?
“是從罐子裡走出個人來嗎?”我忍不住問。
“不,罐子裡的東西我們沒見到,只看到了地上的腳印。於是我們跟著腳印走到前面,突然被人伏擊了。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
“Leo,你是說,你和弗拉基他們追著一個人,還讓他跑了?”亞諾的眉毛驚奇地揚著,很是吃驚有人能火力壓製住這群人。
Leo點點頭。
“你確定那是個人,而不是罐子裡的什麽東西麽?”我再次確認道。
“千真萬確。那個人很會隱蔽自己,而且槍法很好。”
聽Leo這麽一說,我突然想到派崔克死後有個人也是在我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接近的。難不成這回也是他?但看那人的舉動,只怕是敵非友。
“不過那人剛剛往這邊跑了你們沒見到他麽?”Leo問。
“什麽?”我們吃了一驚,竟然讓他從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壞了,他可能是想進壁畫!”我撒丫子就往那兒跑。
常笑正在罐子前面看散落一地的碎片。他用手撐著膝蓋站起來,轉向我們說:“中計了,這些都是他自導自演的。有人在用時間當障眼法。 ”
我掃了一眼被常笑從碎成一地的青銅殘片裡拚出的貝努鳥,懷疑地看著他。“您說這是誰自導自演的?”
剛才Leo跟我們說的時候,常笑並不在,禿頂也不可能跟他交待事情的始末。那麽常笑怎麽會知道有人可能自導自演了一場戲呢?
“剛剛進去的那個人。”常笑平靜的說。
他的話讓眾人炸開了鍋。
“怎麽可能?我們都在這裡!”
“他到底是人是鬼?”
“罐子裡有什麽?”
“再砸開一個不就知道了。”禿頂等人正包圍著一個完好的青銅罐子。
“這可使不得!”亞諾連忙叫停。
禿頂理都不理,用槍托狠狠砸在多姆泰夫的肚子上,青銅器皿發出沉悶的回響。
“你先住手!”我示意亞諾和傑森攔住他。
事情非常不對勁。為什麽是象征著人類的阿姆塞特出了問題,而不是最開始撞亞諾的豺狼頭多姆泰夫。而且好奇怪,按理說這四個裝著法老內髒的應該是陶罐,並且被放在墓室的四個不同方位才對。為什麽都擠在了這裡?
最先見到這些規格過大的罐子因為太過震驚而沒注意到這點。
“難道這就是神明的地平線?”Leo自言自語。那個膽怯的科學家不住地念叨著一些關於時間的物理學概念。
“先別管別的,咱們試試還能不能上去了。”我看向壁畫。那截奧西裡斯的脊梁骨已經快被淹沒了。
而且要是沒看錯的話,那祭壇上好像還殘留著一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