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不怕不怕,乖乖,天婦羅最棒了。”
卡哇伊桑邊跨過牆壁,邊用古裡古怪的日本歌謠腔調哄著他懷裡的肥貓。這位膽小謹慎的日本人抬頭一看,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他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推了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鏡。
“發生什麽了?”
響亮的嗤笑聲傳來。
孟維清淡淡地掃了一眼,那些刺耳的聲音消失了。他轉向卡哇伊桑:“川井先生,請問你剛才去哪裡了,有沒有遇到什麽事情?”
卡哇伊桑艱難地把天婦羅舉起來:“我追過去的時候他就蹲在台階上,前面好像有個房間,但是沒有光什麽都看不見,我就先回來了。”
聽罷,布斯維爾留下了幾個人,帶著剩下的往卡哇伊桑剛出來的地方走去,史蒂芬妮自然也跟了上去。邁進壁畫裡的祭壇之前,她特意轉過來揚著眉毛朝我看了一眼。
我的臉被打得生疼。
夏商周摸了摸我肩膀,白老師安慰地對我笑,就連孟維清都朝我點點頭以保護我的自尊心。但此後他們也都往壁畫後面去了。
因為怕被一網打盡,279這邊賀榮川跟樓時麒被留了下來,那個並不睿智的蘇格拉底也作為埃及人的後援不情不願地留守。孟維清特意交待說我也可以一起留在這裡。
賀榮川拍了拍手:“王博士說的在理,這個地方處處透著邪門,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樓時麒也在一旁幫腔。
我帶著尷尬的笑點點頭,然後又看向面前這幅壁畫。那些本該無害可愛的動物幼崽帶著詭笑,好似在坐等我們送上門去。
雖然臉還在疼,可我依然覺得那些詭異難辨的內容一定所有含義。這座神殿對於李元和祭司兄妹的血明顯有所偏好,壁畫上的“門”也確實是在李元的血被獻祭以後才打開的,種種都和壁畫上的內容不謀而合。雖然我並不相信借屍還魂,也不覺得古埃及人能想到這點,但莫名的恐懼和厭惡還是緊緊攥著我。
眼看李元帶著他血管裡流動的祭品就要和Alex這個很可能也是移動餐車的人撞進壁畫裡,事已至此我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誰料派催克叫住了我。
“王,你說的沒錯,這幅壁畫有問題。古埃及的時間觀念和我們不一樣,解讀他們的神話需要另一種角度。但是無論如何,時間都不可能孕育神明,也不會歸還生命。”
“那為什麽有東西從貝努鳥的身體裡出生,是我理解錯了麽?”
“時間是古埃及永恆的敵人。”派催克搖搖頭。“不要讓眼前的事情影響你的判斷。”
常笑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這些人到底瞞了我多少?
但是我沒時間打啞謎。
“咱們下來之前,那些埃及人祭祀的時候說的是什麽?傑奎琳到底知道了什麽,才會被留在了上面?”我追問道。
傑奎琳的死對我來說是很大的衝擊,不僅因為她是被“自己人”殺死的。現在想起來她曾經找我說要為自己做打算的時候,估計已經察覺到了一些苗頭。這一直讓我心神不寧,總覺得有很重要的東西被我忽略了。
“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你要走到最後。”派崔克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朝我露出一個笑容,接著徑自跟上了隊伍。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除了留守兒童們,其余人都順著金合歡樹中的祭壇進到了壁畫後面。這裡有向下的長長的台階,
被人造光源照亮的兩旁擺著成堆的貓型物體。 “古埃及人到底是多喜歡貓啊,弄這麽些雕塑。”亞諾用手電筒的光掃著兩邊。
我仔細地看了看腳邊的“雕塑”,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都是貓的木乃伊。”
接著我下意識地抬頭,不高的甬道頂端嵌滿了塞赫麥特猩紅的眼睛。簡直是全方位的滲人。我往路中間縮了縮,撞到了Alex。她正看著散落的貓木乃伊,臉上是驚詫和厭惡。
亞諾罵了一句意大利語,也從邊上退了回來。李元剛才不知在後面看些什麽,現在快步走到了我和Alex後面。
這條路不是很寬,也就我和Alex可以並排走,像是李元和亞諾要是並肩而行肯定得有人踩到貓的木乃伊。卡哇伊桑就算是在慌亂中追著天婦羅進來也不可能忽略滿地的木乃伊貓,而且天婦羅又怎麽會跑過這樣一條路,後來又停在房間門口呢?更令我想不明白的是,卡哇伊桑又為什麽要說謊。
甬道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更加狹窄了起來,眾人隻得逐一走過。
大概走了七八分鍾,一行人才來到盡頭。那突然開闊起來的房間有一些不知用途的台子,光源只能照亮最裡面的石壁,周遭一切皆暗。
那石壁上深深地刻著一個巨大的生命之符,在拉丁語裡被稱為“有柄的十字”。一雙手向上托舉著這古埃及最早被崇拜的符號。那雙手是“卡”,在象形文字裡代表靈魂。
從房間布局來看,我們相信這是祭司或者工人在進行自己的職責前做準備的地方,無論在這裡他們的職責是什麽。等到走近以後我們在石壁旁看到了擺放整齊的現代裝備。這些裝備雖然擱到現在來說比較落後,但是絕對是本世紀的,而且曾經是最精良的那批。
“嘿注意了,我們好像有個伴兒。”一個操著俄羅斯口音的人緊張地說。
原來除了我們,這裡已經有一個人了。那人明顯不是傑奎琳,也不是更早之前就自己離隊的布魯斯。穿著一身陌生沙漠服裝的人面對著牆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裡,身旁有一扇開著的門。
我們很快就知道了那個人的身份。
在看清地上擺放有序的裝備後,摩根倒吸一口涼氣,Alex捂住了嘴。
“這是伊娃她們的,她果然來過這裡。”摩根激動地說。
Alex的眼睛潤濕了,她嘴唇無聲地開合,分明說的是“母親”這個詞。我和李元對視一眼,果然如此。
摩根情不自禁地朝角落那人走去,被卡爾攔住了。
“你幹什麽!我要去問問他其他人在哪兒!”
“你要怎麽問?別告訴我你指望著那些埃及人替你通靈。”面對憤怒的摩根,卡爾冷冷道,“那個人已經死了。”
大驚之下摩根下意識地看向布斯維爾。大胡子臉上的表情晦澀難辨,但是身體緊緊繃著。他示意摩根不要輕舉妄動,接著讓手下前去查看那個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的人。
黃銅耳釘和俄羅斯人上去用繩子把那人放倒在地。屍體軟綿綿地倒下來,就像還活著一樣。可是他臉上就算強光也抹去不了的灰敗之色表明此人已經斷了氣息。
在那人原本面對的地方刻著一個生命之符。可笑的是一個生命在它的注視下卻消散了。
死者面部有明顯的阿拉伯特征。我松了口氣,還好不是Alex的父親。可下一秒哈桑和萊拉就要撲上去。
差點兒忘了,據穆斯塔法和布萊克爵士所說,十二年前到這裡來的人裡除了Alex的父母和布萊克爵士以為,還有穆斯塔法的一個兒子,也就是祭司兄妹的叔叔。
貿然去碰一具詭異的屍體可不是什麽好主意。我忙拽住他們。可是面對兩雙哀傷的琥珀色眼睛,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想到Alex竟然開了口:“他們是十二年前進來的,現在我們做什麽都於事無補,還是保護好自己的安全重要。”
這姑娘眼睛裡已經沒了淚水的痕跡,我只看到了一種耀眼的光。看來沒見到母親之前,她是不會放棄希望的。
“好奇怪。”白老師站起來,從屍體旁退開。他用家鄉話小聲說了一句:“這個人好像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