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的三千米,也是死亡的三千米。
柳琳平生第一次發覺,這個距離是如此的漫長。
哪怕朝鮮水師拚盡了全力,足足用了半個時辰,也僅僅前進了一千米左右。
盡管如此,朝鮮人的火炮依舊打不到夏國海軍,依舊被動地承受著夏國海軍瘋狂的炮火。
此時此刻,柳琳無比的懊悔。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將戰場選在這裡,結果導致了本方被動挨打的局面。
如今擺在朝鮮水師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是繼續前進;
一條是轉身後撤,從海峽的口子退走。
但柳琳深知,絕對不能後撤。
這裡可是李舜臣揚威之地,假如就此撤走,對於朝鮮人的士氣打擊將會是毀滅性的災難。
更不要說朝鮮水師出發之前就已經缺衣少糧,難以維系。只要這一撤,那麽不但右水營守不住,全羅道、忠清道甚至京畿道都要拱手讓人。
沒有別的辦法了。
哪怕夏國海軍的炮火如此猛烈,柳琳也只能選擇進攻。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只要打贏這一仗,都是值得的。
“傳令左右兩翼,全速跟上,誰也不準後撤半步。”
朝鮮水師開始了亡命而無奈的突擊。
近一點,再近一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拚命的在計算著,什麽時候本方的火炮能夠進入射程。
然而這一路上,他們的損失簡直慘不忍睹。
夏國海軍的八門重炮有條不紊的發射著,幾乎每一炮都會帶來不小的戰果。
盡管朝鮮人已經有意識了開始分散,但海峽就這麽寬,朝鮮人的戰船又實在太多,能夠散到哪裡去呢?
半個時辰的戰鬥中,朝鮮人足足損失了大小戰船五十多艘,相當於四分之一的戰力。
不少朝鮮人的心理已經產生了畏懼,雙眼胡亂四顧,隨時都準備逃跑。
夏國的炮兵從來沒有這般酣暢淋漓過,哪怕天氣寒冷,他們依舊赤著上半身熱汗滾滾。
他們已經不知道搬運了多少發炮彈,究竟打出去了多少發炮彈,總之已經累的沒有多少力氣了。
哨塔上的觀察員一直都在死死的盯著朝鮮水師行進軌跡。
終於,他再次匯報了節點。
“全體注意,敵軍距離一千五百米,已進入輕型艦炮射程。”
百大勝精神一振,迅速下令。
“重炮停止攻擊,進入休息狀態。所有的輕型艦炮,準備開火!”
因為福船的特性,船上的輕型火炮數量遠遠比重炮要多。論起打擊的能力上,也是輕型火炮更勝一籌。
看了半天戲的輕型火炮的炮兵們紛紛摩拳擦掌,終於輪到他們表現的機會了。
柳琳死死的盯著對面,突然發覺夏軍的炮聲停了,不由得狂喜。
“夏賊的火炮不能打了,這是我們的機會。繼續行進,消滅這些入侵者!”
朝鮮水師也以為情況如此,本來見底的士氣又拔高了一截。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更大的驚天動地。
數十門火炮一同轟擊的場面可謂是無比壯觀,磅礴的煙霧遮蔽了整個海峽,水面上的落點也如同暴雨侵襲一般密集。
雖然每一次的爆炸聲勢都不如重炮,但是對朝鮮戰船的損傷效果是一樣的。
反正都是木質帆船,在高爆彈的面前口徑大一點、小一點,區別甚微。
更加猛烈的炮火打擊,給朝鮮水師造成沉重的傷害。肉眼可見的,最前排的戰船憑空沒了一層。取而代之的,則是水面上滿滿當當的碎木廢料。
還有一面著火的旗幟連同著桅杆插在水中,一如朝鮮水師的困境。
盡管他們已經衝了一半的路程了,但是他們的火炮依舊沒有用處。
只有前進、再前進,衝進一千米內,才是他們還手的時刻。
但是夏國海軍顯然不打算給他們這個機會了。
“放出火船,火箭炮發射,隔蔽海面。”
一道道的命令之下,夏國海軍這邊武器盡出。
一條條到小船上面載滿了易燃物,此時燃起的熊熊大火,順著湍急的洋流朝著朝鮮水師撲了過去。
究竟有多少艘火船,肉眼根本分辨不出來。此時鋪滿了海面,宛如星河耀眼。
海面上有一條星河,天空中同樣也有。
火箭彈拖著美麗的尾焰,照亮了陰沉的蒼穹,隨即扎入了朝鮮水師的陣營中。
地毯一樣的爆炸聲中,柳琳的主力船隊瞬間土崩瓦解。整個海面都燃起了大火,能夠逃脫的人根本沒有多少。
柳琳被困在自己的旗艦之上,絕望的看著四周的景象,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不知道該如何指揮了。
飯團探書
而在後方,金鍾書眼見主力陷入了危機,便想要率軍前來營救。
一個人卻走到了他的身旁。
“將軍,柳琳恐怕做了叛徒,欲要致我全軍於死地。”
金鍾叔叔愕然回頭,才發現是自己的部下崔圭麟。
“崔虞侯,休得胡言亂語。你為惡在先,統製使大人懲處在後。沒想到你竟然懷恨在心,誣告主帥。你可知,此乃死罪?”
崔圭麟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呈遞到了金鍾書的面前。
“將軍,末將有證據。”
金鍾書將信將疑,待將書信打開之後,當場就被衝擊到了。
“這份書信你從何處得來?”
崔圭麟情知事關重大,也不敢隱瞞,老老實實的說了。
聽到他曾經想過要刺殺柳琳,金鍾書不免心驚肉跳。雖然知道刺殺沒成,對崔圭麟的膽大包天也不免深深戒備。
可是這一切,在眼前的這封書信面前,什麽都算不上了。
柳琳表面上忠心耿耿, 可背地裡卻將家人送到了釜山。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金鍾書遲疑了。
看著前方陷入苦戰的主力,他悄悄下令,讓自己所部朝著後方退去。
他這一退,右翼的崔夏直不明所以,連忙派人來詢問。
金鍾書將情況告知,崔夏直也不免疑神疑鬼起來。
實在是今日的戰局詭異之處太多,而且朝鮮水師單方面的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
怎麽看柳琳都十分可疑。
於是左、右兩翼的朝鮮水師不但沒有上前增援,反而開始向後退去。
這一下,柳琳的力量更加單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