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斷加強新軍武備的過程中,左夢庚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因為有他這個作弊者存在,新軍的武器和同時代相比幾乎擁有著一兩百年的代差。
這固然讓新軍能夠在戰場上形成碾壓之勢,但這種代差又讓左夢庚看到了不一樣的機會。
完全可以利用這種代差,進行收益豐厚的軍火貿易,從而為本方取得軍事上、政治上、經濟上的多方面收益。
吳將等人送給莽古爾泰的燧發槍是這樣,如今擺在鄭芝龍面前的拿破侖M1841六磅野戰炮同樣如此。
作為前裝滑膛炮裡的天花板, 拿破侖炮可謂生不逢時。
除了只在美國南北戰爭中大放異彩外,很快就被新鮮出爐的後膛炮所取代。
當然了,拿破侖炮和法國並沒有什麽關系,也跟拿破侖沒有任何關系。
這其實是一門美國炮。
因為采用了火棉炸藥的原因,即使是新軍的重炮,同樣是前裝滑膛炮,依舊遠遠超越了拿破侖炮。
而作為一門輕便的青銅炮,拿波輪炮生產容易,威力強大, 運輸方便,對於這個時代的軍隊來說,絕對擁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因此當左夢庚準備攻略松江府的時候,為了避免鄭芝龍的干涉,他便祭出了拿破侖炮,不信鄭芝龍不上鉤。
就在這個夏天,以鄭芝龍為首的明朝方面,將會和荷蘭殖民者爆發銘記史冊的料羅灣海戰。
荷蘭人的強大,鄭芝龍肯定清楚。
在這樣的情況下,得到一門性能優越的火炮加持,相信鄭芝龍一定會答應條件。
畢竟松江府雖好,卻不在鄭芝龍的勢力范圍內。
他如今雖然是明朝的總兵,顯然對明朝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忠誠,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更不會去和左夢庚作對。
拿破侖炮徹底征服了鄭氏集團。
“大哥,有這樣的炮三十門, 我們必勝無疑。”
鄭芝虎不懂太多的彎彎繞,身為鄭氏集團第一猛將,他只知道他的船上一定要裝配這種新式火炮。
和頭腦簡單的鄭芝虎不同,鄭芝龍要權衡的更多。
一時間,竟沒有言語。
廖中堅微微一笑,決定加碼。
在他的示意下,炮手們開始當眾拆解火炮。
只見他們三兩下的功夫就打開了固定炮耳的鐵環,數百斤的炮管被輕松摘下。
然後是炮架,炮手們輕輕一抬就和車輪脫離。
眨眼之間,原本一門好好的火炮,就變成了滿地零件。
鄭氏眾人看的瞠目結舌,同時眼珠子也紅了。
他們當然明白,這種能夠快速拆解的火炮意味著什麽。
“大哥……”
鄭芝豹也坐不住了。
廖中堅提出了最後一個誘人的條件。
“如果一官有所需要的話,我山東還可專門打造船用火炮。”
這句話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鄭芝龍即便再小心,也沒辦法拒絕了。
“左兄弟拳拳之意,在下銘感五內。卻不知此炮作價幾何?”
廖中堅伸出兩根手指。
“一官乃我山東至交好友,將軍吩咐,務必至誠以待。”
鄭芝龍卻皺起了眉頭。
每門火炮兩千兩銀子,這個價格其實十分公道。可讓他多想的是,這個價格和鄭氏收取的過路費一模一樣。
左夢庚真的沒有其他目的?
廖中堅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知道選擇的余地並不多。
“此乃小炮,對上荷蘭人的堅船利炮,恐怕力有未逮。如果一官需要,我山東另有重炮提供。”
眾人的騷動中,鄭芝龍知道,這筆生意是不得不做了。
這等小炮就已經如此不凡,倘若還有同等質量的重炮,他有信心一仗而打垮荷蘭人。
屆時在火炮上所付出的代價,憑借著掌控航道的優勢,輕而易舉就能全都賺回來。
“重炮作價幾何?”
廖中堅強調了一下困難。
“一官亦是行家,當之火炮鑄造不易,絕非我山東刻意訛詐。”
鄭芝龍點點頭,對他的誠意十分相信。
這個時代的火炮鑄造,廢品率相當的高。即便是在歐洲,鑄造十門重炮,能夠成功兩、三門,就已經是工匠中的絕頂高手。
因此火炮的價格,並不單單取決於一門的成本。
這也是火炮價格居高不下的原因。
廖中堅伸出五根手指,同時暗地裡吐槽。
“統帥的心真黑呀!”
五千兩銀子看似是重炮的市場價,再以拿破侖炮的質量,看起來絕對的良心了。
可實際上,山東在火炮的鑄造工藝上,早已實現了很大的突破。
特別是內模水冷技術的應用,保證了火炮內外管冷卻速度相同,極大地降低了火炮的廢品率。
即便是一門十二磅的拿破侖炮,造價也僅僅為八百三十五兩銀子。
軍火貿易的暴利,可想而知。
鄭芝龍不知道其中的貓膩,對於這個報價,並沒有任何異議。
可他還是被難住了。
一百門六磅炮,三十門十二磅炮,足足需要三十五萬兩白銀。
對如今的鄭芝龍來說,絕對會傷筋動骨的。
可荷蘭人的威脅又迫在眉睫,一旦輸了,再多的錢財也都便宜了別人。
該如何講價呢?
他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辦法。
“不知可否以貨易貨?我這裡有天下各處奇珍異寶,可否充抵款項?”
廖中堅等的就是現在。
“在下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兩全其美。”
鄭芝龍不由得小心了一些。
“願聞其詳。”
廖中堅指向東方。
“據聞東瀛幕府又欲禁海,斷絕貿易。今後能與之往來者,恐非一官莫屬。一官也知,我山東所產甚多,甄需對外銷售。東瀛之地,不知可否向我山東開放?”
鄭芝龍的臉色當即冷了下來。
東瀛的市場早已被他視為禁臠,豈容他人染指?
這一次與荷蘭人的衝突,其實也跟幕府禁海有關。
東瀛早已傳出風聲,今後隻與一兩家做生意,並且限於平戶、長崎二地。
也就是說,他和荷蘭人誰贏了,誰就將霸佔這條商路。
現在左夢庚想要第三者插足,等同於觸摸到了龍的逆鱗。
眼見鄭芝龍想要翻臉, 廖中堅忙急急做了解釋。
“先前交與一官的玻璃生意,慣例不改。我山東另外銷售其他貨物,而且不涉足平戶、長崎,隻與對馬藩交易。並且每船,按例交稅。”
他這麽一說,鄭芝龍的神情當即緩和了下來。
“早知左兄弟仁義,今日一見,更生感慨。與左兄弟做生意,就是痛快,哈哈哈哈哈……”
德川幕府時代,可以對外貿易的一共有兩處。
一處是平戶藩,也就是長崎;
還有一處,就是對馬藩。
平戶藩專司對南洋貿易,而對馬藩則專司對朝鮮貿易。
相比其平戶藩,對馬藩在鄭芝龍的眼中毫無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