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全都是廢物!”
李應元的屍體被抬回來,李九成瘋了。
接連砍殺了好幾個李應元的親兵,都無法消除他的怒火。
盡管作為沙場宿將,李九成很清楚,打仗是會死人的。
就是沒想到,死的會是自己的兒子。
自從擊敗關寧軍後, 李九成的野心就急速膨脹。
他覺著,怎麽也能裂土封王了。
一旦到了這一步,李應元可就是他的繼承人。
雖然接二連三敗在新軍的手上,但李九成還是很樂觀的。
畢竟大軍在手,只要避開新軍就是了。
結果現在兒子死了,希望斷了,李九成當場化為怒獅。
“號令全軍進攻, 我要讓這些畜生為我兒償命!”
孔有德在一旁不免皺起了眉頭。
可是看看盛怒中的李九成,一時忍了下來。
李九成的嚴令之下, 叛軍的進攻更加瘋狂了。
正面戰場上,叛軍的兵力進一步增加,終於推進到了鐵絲網面前。
沈迅一直都在關注著戰場形勢。
“東江軍進步不小。”
他的判斷不是胡扯,而是事實如此。
這一次進攻,叛軍居然玩起了散兵線。
不再像以往那樣,一排排、一隊隊的人蜂擁在一起,然後被新軍的槍炮成片成片地消滅。
此時的叛軍散落開來,前進的速度不快,還借用地形輾轉跳躍,間或匍匐前進。
這明顯是和新軍打了三仗後,吃足了苦頭而總結出來的經驗。
對此,沈迅也快速做出了調整。
“命令各部,自由射擊。”
你玩散兵線,那我就玩自由射擊。
得到命令的新軍士兵,不再等候隊長、排長的命令齊射,而是裝好了彈之後,自行尋找目標, 自行開火。
一時間, 戰場上再沒有了以往那種排槍地動山搖的震撼感,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過年的鞭炮一般的雜亂槍響。
火帽槍射程遠,精準度高,自由射擊的效果其實一點都不比排槍上。
而且自由射擊的命令下,士兵們不用顧慮距離,覺著沒問題就可以開槍。
這就導致叛軍即使身在四、五百米外也不安全。
天知道新軍的神槍手會不會盯上他們?
任棟就在作戰一線。
如今的他不再是萊州府的推官,而是新軍第三師第三團第十三營的一名普通戰士。
趴在壕溝裡,任棟熱血沸騰。
任何可以消滅東江叛軍的機會,都讓他激動。
手中的火帽槍實在是太好用了,讓他十分遺憾,為何萊州守城時沒有這樣的利器?
打開彈藥盒,取出一枚子彈,拔掉彈頭,將後面紙筒裡的定裝藥倒入槍管,然後塞入彈頭,再用通條一推到底。
平端火槍後,從彈藥盒的側面掰下一枚火帽安裝在導火孔上。
他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名叛軍。
這個家夥很是狡猾,不知道怎麽通過槍林彈雨的,居然摸到了鐵絲網邊上。
而且此人的手中居然拿著一柄大鐵鉗,正朝著鐵絲網剪去。
任棟眼疾手快,一槍過去,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撲到在地。
就在他慶幸的時候,呼嘯的破空聲陡然而至,旁邊不遠處一陣塵土飛揚,整個大地都晃了幾晃。
當任棟撥開煙塵能夠看清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有兩個第七小隊的士兵撲倒在了地上,鮮血染紅了泥土。
這兩個戰士他都認識,因為他也是第七小隊的一員。
“衛生員?衛生員在哪裡?”
任棟一邊大吼,一邊撲過去。按照學到的知識,摸出乾淨的繃帶,開始給受傷的士兵包扎。
至於另一個,人已經被炸成了兩截,顯然已經救不活了。
即便是這個,左小腿不知道炸飛到哪裡去了,估計這一輩子也站不起來了。
衛生隊來的很快,冒著危險衝過來,連對他表示一下感謝都沒工夫,抬起傷員放到擔架上就往後撤。
任棟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卻看到旁邊的王小栓兩眼發直,整個人都在哆嗦。
他過去就是一巴掌,差點沒把王小栓的靈魂給拍出竅。
“怕個屁,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王小栓是一名新兵,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
“任大哥,你不……不怕死嗎?”
任棟再次裝好了彈,開火,但這次沒有命中目標。
“老子已經死過一次了。”
他停下來,對王小栓道:“在戰場上你不能怕,你越怕死的越快。這鬼地方就是欺軟怕硬的,你越凶就越能活命。”
王小栓聽不懂,但極度恐懼下,覺著聽老兵的肯定沒錯。
他哆哆嗦嗦地裝好了子彈,抬手一槍。
“來呀,你們來呀,爺爺不怕你們。”
槍聲之下,一個剛剛越過鐵絲網的叛軍應聲而倒。
王小栓不由得大樂。
“嘿嘿,嘿嘿嘿,老子果然沒死。”
任棟為之一笑,但隨即面露陰鬱。
叛軍突破鐵絲網了。
盡管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鐵絲網開始失去其防禦作用了。
還是因為新軍的人數太少了。
哪怕火帽槍再精良,可火力不夠始終是問題。
發了瘋的叛軍用人數堆,任憑新軍將槍管都打紅了也擋不住。
眼瞅著越過鐵絲網的叛軍越來越多,尖銳的哨子聲猛地響起。
任棟一下子回過神來,趕緊推了王小栓一把,同時大喊。
“撤,快撤,撤到第二道戰壕去!”
附近的士兵們紛紛扛起彈藥,順著交通壕往後面二十米處的第二道壕溝跑。
任棟留在了最後,拉起一邊牆壁上的細繩。繩子的頂端有一個小小的掛鉤,拉到壕溝的另一邊時,牆裡嵌著一個圓圓的扁平盒子,上面還有一個圓環。
任棟小心地將掛鉤掛在圓環上。
這玩意兒是兵工廠新送過來的武器, 叫拌雷。
當戰壕守不住需要撤退時,這玩意兒可以給追進來的敵人造成極大的殺傷,還能遲滯敵人的追擊。
任棟一連掛了四枚拌雷,最後一個跑進交通壕。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背後的頭頂突然傳來吼叫聲。
他回頭去看時,就看到一個叛軍高高躍起,鋒銳的大刀直奔他的腦袋。
他有點懵,不知道該怎麽擋。
砰……
交通壕的另一頭,煙霧四溢,傳來了王小栓的喊叫聲。
“任大哥,快過來。”
那個叛軍……
早就如同斷線的風箏,摔出去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