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公兄,多年未見,風采依舊啊!”
徐州城外的黃河上,左夢庚和公恆熱情擁抱。
看到這一幕,公恆帶來的人全都心情一松,再無疑慮。
公恆也沒有想到左夢庚這般熱情, 還有些不適應。待分開後,他忙舉起右手齊眉。
“公恆見過統帥。”
顯然,在見面之前,有人教過他軍禮了。
左夢庚看著公恆身後的人,笑道:“還不為我介紹一番?”
公恆趕忙照做。
“這是徐州參將敬一斌。”
“這是把總高虎。”
“這是都司林鳳堂。”
都是徐州官軍裡的將領,被公恆影響和策劃, 隨著公恆一起拿下了徐州城。
“各位, 歡迎加入山東大家庭。”
頗為新奇的說法, 讓徐州眾將著實適應了一會兒,又很暖心。
“各位都是功臣,今後不管是想要從軍,還是從政,盡可提出,都會為大家做出妥善安排。”
關於徐州投靠過來的官軍該如何處理,左夢庚來之前和侯恂、黃宗羲通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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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意見差不多。
那就是給予一定的自由度,任憑這些人自由選擇。
甚至在黃宗羲那裡,除了公恆之外,並不想讓其他人從軍。
按照黃宗羲的說法就是,這些人都是舊時代的軍人,身上的習氣已經固化了。而且他們也未必就是什麽好人,不過是利益驅動做出了投靠的選擇罷了。
不讓他們進入軍中,反而有利於軍隊建設。
核心內容是這個,但左夢庚不能這麽說。
場面話十分漂亮,潛台詞並非是這些大老粗能懂的。
不過這些將領的選擇倒是出乎意料。
敬一斌站出來,有些小心地道:“統帥, 我等當了一輩子的武夫,從來都被人看不起。聽說咱們山東不禁戶籍,可以自由選擇。我不想做軍戶了,以後專心做生意可否?”
左夢庚心底一亮,表面疑惑。
“可以是可以,只是好好的將軍不做了,你當真願意?”
敬一斌搓搓手。
“這勞什子軍伍,在下是做夠了。如果統帥許可,在下想要在徐州做玻璃的生意,還請統帥恩準。”
主動脫離軍隊,去做生意,這對左夢庚來說,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既然是你的心願,我也不能強人所難。這樣,回頭我和福耀那邊說下,讓你來做徐州玻璃銷售的總代理。”
敬一斌大喜,連忙拜謝。
和他一樣,高虎也隻想做富家翁。
他看上的是棉布生意。
左夢庚很大方,同樣答應了, 並且還會派人過來指導他們生意怎麽做。
三個將領裡,只有林鳳堂依舊選擇了從軍。
林鳳堂才二十出頭, 正是銳氣十足的時候, 跟公恆的關系也最好,從公恆那裡聽了不少山東的事。
前段時間親眼目睹了新軍的真容,大為心動,一心隻想沙場搏名。
既然是一個被舊軍隊浸染不深的人,那就代表著還有改造的可能性。
左夢庚親口答應,讓林鳳堂跟著公恆去軍校學習,畢業後再做安排。
當然了,林鳳堂肯定不能和公恆相比。
他出來後,只是正常的軍官升遷模式。
而公恆畢業後,起碼是師級將領起步。
公恆早在崇禎元年就是陣營一員,屬於初創者之一。
只是因為身份緊要,一直留在了徐州,但地位早已明確。
要不是需要適應新軍的規章制度和運作方式,他是連軍校都不用去的。
“統帥,有個朝廷的官員從北邊來,他想要見您。”
衛兵通報,左夢庚頗為稀奇。
“這個時候怎麽會有朝廷的官員過來?”
不多時,一艘小船靠過來。
船上僅有一人,大約四十來歲的模樣,穿著一身官服,胸前繡著錦雞。
好家夥,竟然是正二品的大員。
官員上的船來,當頭就是詰問。
“本官新任漕運總督楊一鵬,敢問左將軍,緣何違背信義,佔我徐州?”
朝廷和山東的秘密協議,朝廷裡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就算是不知道的,看到朝廷久久不對山東動手,也能猜到其中必有貓膩。
既然是漕運總督,頂級高官,顯然知道更多的內幕。
因此一上來,就是喝問。
聽到對方自報身份,左夢庚不由得抿嘴一笑。
還以為是誰呢……
原來是背鍋俠啊。
這個楊一鵬很倒霉。
崇禎八年,農民軍攻陷鳳陽,火燒朱家祖陵,天下嘩然。
崇禎悲痛欲絕,不但下了罪己詔,還發狠追究相關官員的責任。
楊一鵬這個漕運總督首當其衝,被下獄問斬。
可他當時在淮安,距離鳳陽千裡之遙,鳳陽失守和他有什麽關系?
奈何崇禎盛怒之下,需要有人背鍋,於是選定了他。
當然了,楊一鵬被問罪處斬,還有一個原因。
因為他是東林黨。
內閣首輔溫體仁準確把握住了崇禎的心思,一股腦地將罪名往他的頭上推,這才害的他送命。
既然是東林黨,那也算是有舊。
左夢庚笑道:“原來是大友公當面,念台公一直稱頌您德行高潔、清廉奉公,實乃百官楷模。”
楊一鵬上來是準備吵架的,沒想到對方不但不回應,還對他大加誇讚。
這個結果令他頗為鬱悶。
他的仕途本來就很鬱悶了。
前不久,他彈劾了襄城伯李守琦冒兵濫餉之罪,於是升遷漕運總督。
可這是升官嗎?
這是發配。
本來漕運總督算是頂級的肥差,可謂是升官發財的不二去處。
但那是以前,如今的漕運總督可謂是刀山火海。
因為山東叛亂,運河掌握在了新軍手中。
雖然達成了協議,山東會保證京師的供應。
可誰知道山東什麽時候會再次掐斷運河?
朝廷打不過山東,以崇禎的德行,肯定會找別人背運河不暢的鍋。
誰呢?
自然是漕運總督啊!
因此來赴任的路上,楊一鵬就一直在琢磨,該如何同山東打交道,才能避免陷入險境。
沿途而來的時候,他一路觀察,心情越來越沉重。
山東境內,德州段、臨清段、東昌段、濟寧段的運河關卡,都已經被拆除,反而在許多地方掛了新的牌子。
叫什麽運河管理公司。
他打聽過,如今在這段運河上走船,已經不需要過一道關卡就交一次稅了。而是一年只需交一次河道維護費,就可以暢通無阻。
德州是運河山東段的最北端,那麽最南端是在哪裡呢?
現在,他知道了。
山東居然把魔爪伸到了南直隸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