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曄站在海岸上，安靜看著幾艘小船駛回了船隊。

島上補給點的物資很多，一趟沒辦法把所有補給都拉回去，幾艘小船還需要來回跑上好幾趟。

“噝，真的好冷！”

戴麗菈的皮毛大衣下面只有一件絲質長裙，大衣下擺堪堪遮住了小腿的一半，她那雙光潔的腳踝還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

鍾曄從遠處收回目光，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女精靈，問道:“除了你之前說的那些理由之外，你為什麽該想要追隨我?”

戴麗菈抿著嘴唇，思索片刻，“嗯……還因為好奇。”

微微一頓，整理了一下語言，女精靈又道:“就像主人您之前說的一樣，因為對數字的敏感和能夠看到萬事萬物的變化，我對許多事情都充滿了好奇，為此以身涉險過不止一次——這根本不是什麽賜福，而是一種詛咒！

“主人您的實力強大，如果跟隨在您的身邊，能夠讓我避免很多麻煩……但我可以保證，我會給您帶來的麻煩絕對不會超過我為您工作時，給您帶來的利益！

“為此，您少付甚至不給我薪資都可以，我能自己賺到錢！”

看著女精靈，鍾曄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已經被‘好奇心’腐蝕了靈魂，無可救藥。

對於丹世界的原生生物而言，這不是一件好事，等到她對這個世界了解越多，未知對她來說越少，她就有可能會去接觸深淵。

鍾曄之所以會答應戴麗菈的請求，就是為了看住她，讓她接觸深淵的時間盡量往後拖延。

看著戴麗菈，鍾曄就禁不住想起自己在西陸接觸過的那些‘受詛咒者’，他們都是一些可憐人，但很可惜，他們都墮入了深淵那一面。

“你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做過什麽壞事嗎?”鍾曄突然發問。

“沒有！”戴麗菈立即回答，“曾經的我把我身上的詛咒當作‘賜福’，作為受賜之子，是不可能去做那種事情的——那會讓我的氏族蒙羞！”

戴麗菈的思維充滿浪漫，卻又時刻保持著理性，簡直是竄謀之王信徒的最佳人選，如果她真的叛入深淵，那麽一定能成為竄謀之王最寵愛的信徒。

迎面吹著寒風，戴麗菈想了想，往鍾曄身邊湊了過去。

“呼……”戴麗菈舒服得眯起眼睛，呼出了一口氣。

恆溫生物每時每刻都在散發著熱量，鍾曄的基礎構造是人類，所以大多數生理活動都與普通人差不多。

鍾曄身邊很是暖和，只要能夠驅散周圍的寒意，那麽就算是冷風不斷吹過腳踝也不成問題。

“你為什麽不進屋子裡去?”鍾曄回頭望向那幾座黑石建築，“那裡面應該是設置了恆溫法陣來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已經算是叛出了精靈，再去享受族裡的福利，問心有愧。。”戴麗菈輕輕踢了一下放在腳邊的箱子，“這裡面就是我的全副家產，哪怕我沒有跟隨您離開，我也不可能繼續在族裡繼續待下去，因為族裡有幾個人特別討厭，我的爺爺——我最後的一個親人在半年前離世，在那之後，那些人總是會排擠我。

“雖然氏族裡也有很多好人，但我覺得再那麽被他們逼迫下去，我可能會動手殺人——順帶一提，現在這個概率是百分之六十七點三二，如果按照當時的情況繼續發展，我認為再過三個月我就可能忍不住動手殺死他們。”

精靈能夠感應到其他人的惡意，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對自己的同族感到厭惡，精靈同樣是智慧生物，而且生產力還沒有發達到按需分配的程度，相互之間自然會出現衝突和矛盾。

所以，他們表達惡意的方式也很直接，要麽直接戰鬥，要麽就是直言不諱的表明自己厭惡某個同族，然後聯手其他精靈一起去排擠那個被他們討厭的同族。

雖然鍾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戴麗菈都那麽說了，他也沒必要尋根究底。

“對了，主人——”戴麗菈忽然開口。

鍾曄打斷了她的話，“不用叫我主人，聽起來很別扭，叫我名字就行了。”

戴麗菈歪了下腦袋，似乎不是很理解鍾曄的想法。

能夠被一個像她這樣身姿婀娜，形神俱佳的女性精靈叫一聲‘主人’難道不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男人和大部分女人的願望嗎?怎麽還會有人拒絕的?

“那我們折中一下。”戴麗菈想了想，“您是我的雇主，為了表示尊敬，我叫您‘鍾先生’，怎樣?”

“可以。”鍾曄點頭。

戴麗菈展顏一笑，“那鍾先生您想不想知道之前覆蓋在島上的那個異空間是怎麽回事?”

聞言，鍾曄眉毛輕挑，“你知道?”

“知道一些大概。”戴麗菈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個異空間不是本世界的東西，它來自其他世界，但那個世界已經毀滅，出現在這裡的僅僅只是碎片而已。”

“毀滅?”鍾曄嗓音低沉。

戴麗菈意味深長地微笑，“您應該已經見到過了吧?那裡面的景象。”

甚至不需要回憶，鍾曄就能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荒蕪蒼涼之景，再聯系從泥土和空氣中感覺到的死氣……

鍾曄眼眸一轉，看向了身側。

一個相貌英俊的中年精靈正從虛空之中邁步走出，注意到鍾曄的視線，微微一愣，隨即微笑行禮。鍾曄抱拳回禮，然後問道:“敢問閣下姓名?”

中年精靈鄭重其事地介紹了自己:“我是來自‘金銀花’氏族的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爾·金銀花。”

聽到這個名字，戴麗菈瞳孔大張，扯了扯鍾曄衣角。

略微思索，鍾曄就從戴麗菈的反應中聯想到了這個中年精靈在精靈族內的身份。

“傳奇法師?”

弗拉基米爾嘴角略微上翹，不置可否。

鍾曄不動聲色，感覺到了弗拉基米爾的傲慢。

不過他的傲慢並不是自己能夠無禮的理由，隨後鍾曄也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名字。

“見過宗師閣下。”弗拉基米爾又行一禮，旋即看向戴麗菈。

“戴麗菈·葉，綠葉氏族的小姑娘，可憐的詛咒之子，我對你之前說的那件事有點興趣，能夠深入說一說嗎?”

戴麗菈看向鍾曄，得到鍾曄的首肯之後，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那個世界毀滅了，它的碎片在世界破碎的過程中飛到了我們這個世界，並降臨在這裡，除此之外，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樣麽……”弗拉基米爾嘴角噙著微笑，意味深長看了戴麗菈一眼，看得她寒毛直豎。

弗拉基米爾對鍾曄揮了揮手，笑道:“宗師閣下，後會有期。”

說完，他便自顧自傳送離開了。

離開之前，他還給鍾曄留下了一句話:【那個小姑娘，可沒有在你面前表現出來的那麽純良。】

正當戴麗菈長舒一口氣的時候，鍾曄忽然問道:“你對那些排擠你的人做過了什麽?”

戴麗菈面色一僵，把腦袋撇向一邊，嘟噥道:“稍微報復了一下……”

隨後，她又轉頭看向鍾曄，大聲地說:“但我保證，不是我先對他們動手的！是他們排擠我在先！”

鍾曄凝視著戴麗菈的雙眼，久久沒有回話。

戴麗菈一直忐忑不安，雙手不自覺緊緊攥起。

“……隻此一次。”

聽到這句話，戴麗菈就松了一口氣，雙腿癱軟，坐到了旅行箱上。

——傳奇，還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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