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一下一下的腳步聲讓人從中聽出了一股沉重的情緒!
微光映照中的身影向科文和兩位小女孩這邊緩緩接近。
大女孩更加恐懼,連忙拽著小女孩躲到了科文的背後。
科文則向她們看了一眼,隨後轉回頭看向前方。
那道身影很快來到了近前,對方是一位強壯的中年人,薄薄的高領毛衫外面套著一件小坎肩。
絡腮胡須,被汗水打濕成縷的凌亂黑發向後背梳。
靠近之後,對方那懊悔絕望的眼神頓時難以掩藏著顯露了出來。
來人看到科文之後微微一愣。
向科文的身上快速打量了一眼,又抬起視線仔細觀察科文的相貌。
雙眉微微驟起,帶著金屬拳套的雙手也漸漸輕抬。
“你是誰!”
聲音仿佛受傷的野獸,強壯男人的語氣仿佛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沉聲問道:“我從沒在祖安裡面見過你這張面孔!皮城人?!”
聞言,科文瞬間露出了恍然的眼神。
他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躲在身後、並消除了戒備的兩位小女孩。
再次觀察兩位小女孩的特征,科文忍不住抬手捏了下腦門。
這時,大女孩突然從科文的身後繞了出來。
她再次做出無聲詢問的動作,不過這次詢問的對象是強壯男人。
見此,那男人愧疚傷感的神色不禁更加濃重。
猶豫了一下,他不忍並無奈地偏了下頭,向不遠處那邊示意了一下。
大女孩立即看了過去。
正巧一陣輕風吹起,將周圍的血霧吹散了少許。
同時,也令兩具疊伏陣亡在一起的屍體暴露了出來。
微風消失,空氣再次凝固了。
注視著重新被血霧掩埋的景象,大女孩驟然無力地塌陷了雙肩。
崩潰的哭聲響起。
淚水流淌中,大女孩的身子軟倒跪坐在地,仰頭悲痛欲絕著慟哭了起來。
在她身旁,只有幾歲大小的小女孩還不懂事故。
她根本沒有父母死亡的概念,她不懂什麽叫做生死。
她表現得十分無措,茫然向當前情況看了看之後,只能抱住了大女孩的手臂,將小身子緊緊貼在了大女孩的身上。
眼前的景象讓科文暗暗歎息。
他注視著兩位女孩輕聲說道:“祖安,皮爾特沃夫……所以你是范德爾?”
“你又是誰?”對方回了一句反問。
科文仰起了頭,他的視線透過血霧而看到了外面蔚藍的天空。
穿越魔方竟然將他送來了這個世界。
符文大陸,英雄聯盟,以及……雙城之戰的時間點……
再次暗歎了一聲,科文收回了視線。
現在不是他去思考其他的時候。
低下頭,看向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女孩——蔚·奧來。
又看了看這個宇宙的親閨女,未來的小瘋子——金克斯。
默默俯身,科文向兩位小女孩伸出了雙手。
“你想幹什麽!”
范德爾立即上前了一步,但忌憚科文這位陌生人會傷害到兩位小女孩,所以他不敢做出過大的動作。
而科文則動作溫柔地將兩位小女孩抱了起來。
隨後他這才輕聲回答:“如你所見,抱走蘿莉,啊,抱歉。”
他恍悟到了什麽,並轉頭對范德爾說道:“這個世界的基調是沉重,這種輕佻的話有些不合適,所以請讓我重新回答。”
抬了抬手臂,讓兩位小女孩更舒服地靠在他懷中。
隨後科文歎息著說道:“跟著你,她們沒有未來,所以我收養了。”
“你究竟是誰?!”范德爾咬著牙再次沉聲詢問:“你不是祖安人!讓我如何信你!”
】
“祖安麽……”
科文低喃了一聲,並再次轉頭看向范德爾:“想要聽聽我的口吐芬芳麽?我保證,最低半個小時、我的髒話都不帶重樣的,所以想聽聽我對你的問候麽?”
“你!”
“好了!”科文有些不耐煩地打斷:“有時間和我計較,你不如還是先想想該如何收拾這裡的爛攤子吧,你……這次幾乎害死了祖安裡的所有有志之士,范德爾,你辜負了他們。”
這話狠厲如刀。
范德爾心臟擰痛著露出了懊悔痛苦的神色。
他迷茫地轉頭環顧,看著追隨他而來一起衝擊上城、最終卻變作了屍體的同伴們。
這一刻,他仿佛能夠聽到無數的幽靈在對他控訴,控訴著為什麽只有他自己殘活了下來。
彭!
雙膝觸地,范德爾瞬間失去了精氣神,懊悔的熱淚從眼眶當中滾湧而出。
科文搖搖頭沒再多說。
他邁動腳步,抱著兩位小女孩向著祖安的下城方向而去。
感知中,他看清了地溝下城中的所有景色,也看清了繁華上城的鳥語花香。
一份為二的兩座城市、被血霧彌漫的大橋間隔成了兩個世界。
被各種顆粒霧霾和煉金廢氣所籠罩的下城中,眾多居民們都在靜靜等候著上方的捷報。
他們期盼范德爾的這次行動能夠大獲成功,期盼范德爾會帶領下城人民走出環境艱難的溝壑裂谷。
而在繁華的上城,范德爾的這場起義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場小小的暴亂罷了。
沒有人會去在意,他們仍舊歌舞升平,甚至有不少人正向那些堵在大橋口的執法官們指指點點,打賭執法官們究竟需要用多長時間才能結束這場屠殺。
肮髒之人有著純潔的期盼,而高貴之人,卻正表達著他們那令人骨寒的醜惡……
科文收回感知並踏出了橋頭,他進入了位於上城的舊城區。
他的腳步不停,沿著感知到的路徑印象繼續向前。
穿過一條條髒亂的小巷,科文最終停在了一座簡陋的升降梯前。
身後有沉重的腳步聲正在快速靠近。
不久,范德爾追了上來。
他看了看等在升降梯前的科文,繼而沉默不語著當先走進了升降梯。
等科文抱著兩個孩子走了進去,范德爾抬手般下了升降梯的啟動扳手。
嘎吱吱的聲響中,升降梯在陡然震顫之後開始緩緩下降。
沒有人說話。
科文和范德爾各自保持著沉默,而兩個孩子已經趴在科文的雙肩上睡了過去。
藍發小女孩睡得安穩,而粉紅頭髮的蔚,則摟著科文的脖子在熟睡當中不時抽噎。
不久,一片綠光自升降梯的縫隙中照射了進來。
升降梯進入了裂谷的中層,層疊交錯著建在峽谷中的城市,終於向科文展露了它的面目。
外面是白天,然而裂谷上方的天空卻是陰暗一片。
整個裂谷當中充斥著各種廢氣。
工業廢氣佔據上方遮蔽了天空和光線,由各種煉金廢氣而組合成的綠色霧霾、則溟蒙著充斥了裂谷的最底部。
裂谷大概三十來米寬度,谷底和兩側的山壁上密布著各種建築。
基本都是住宅式工坊,光線從所有工坊中傳出,被各色的玻璃窗濾過之後,那些光線竟然將整個裂谷交叉反射得五彩斑斕。
這讓人感覺有一股濃厚的蒸汽朋克風格撲面而來。
當然,在這裡能夠體驗到最深刻的感覺,卻是那種呼吸過後、所留在鼻腔和咽喉當中的灼燒之感。
……
又過了片刻,一路嘎吱作響的升降梯接近了地面。
范德爾向科文看了看,看著科文那副在煉金毒霧當中正常呼吸的樣子,他終於開口打破了寂靜。
“你身上沒有上層人的影子。”
他為了不吵醒兩位女孩而放輕了聲音:“你來自於哪?看你的外貌特征,艾歐尼亞?”
“只是一個遊蕩於各處的旅行者罷了。”科文同樣輕聲回答:“不過既然和這兩個小丫頭在今天結了緣,那麽我未來可能要在這條裂谷當中逗留許久。”
“黑巷。”范德爾聲音消沉著提醒:“所有人都稱呼這裡為黑巷,如果想留下來生活,我希望你能盡快適應這裡的一切,特立獨行,在這裡只會受到排擠。”
“而且……”
他向科文那潔淨的衣物一指:“你太乾淨了,這會為你惹來許多麻煩。”
“是麽?”
科文略微哂笑:“我最怕麻煩,所以一旦出現了麻煩,我會在第一時間將……”
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
想到上帝所建議的體驗平凡,科文又轉而說道:“算了,等下找到安定的地方之後我會入鄉隨俗的。”
轟隆!
升降梯陡然一震,到達了地面。
科文緩衝掉了傳到身上的震動,沒有驚醒懷抱中的兩位女孩。
范德爾當先走出了升降梯。
面對著眾多道期盼的目光,他再次沉默了。
半晌,他極力壓製著顫抖的聲音低聲說道:“一直向前,直到盡頭的岔路,那裡有一間酒館,那是我的地方……你可以先去那裡。”
聞言,科文向包圍過來的髒兮兮人群掃視了一眼,隨後邁動腳步向前方走去。
科文的身影雖然引起了眾多注視,但沒有人關注他。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范德爾的答桉。
待科文穿過人群走遠,後方一陣絕望的哀嚎頓時傳入了他的耳中。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范德爾辜負了太多的人。
祖安人都想衝出底城,去地面上享受陽光、享受和上城人平等的人權。
可大部分的人都只會叫囂,只會嘴上說得好聽。
真正能夠付諸行動的有志之士不多。
而今天的這場衝橋運動,卻將那些有志之士們損失了個乾淨!
這樣的人或許未來還會出現,但卻很難再出現范德爾這樣具有威望的組織者和領導者。
至於范德爾?
今天的死亡數字已經徹底擊垮了他的信念。
都說慈不掌兵,范德爾他自己無懼犧牲,但再讓他帶著人去送死,這他恐怕根本就做不到了。
未來會變得怎樣,科文此時根本沒心思去想。
眼下還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一是他需要在黑巷這裡找個安身落戶的地方,二來則是懷裡的兩個丫頭。
既然一時心血來潮而決定了收養兩個丫頭,那麽他自然會承擔起這份責任。
正好,他順便向路西法學習一下。
路西法歷盡了友情、愛情、以及對女兒的親情,並走通了由人成神的歷程。
科文既然要體驗平凡,那他不妨也照做試試。
友情和愛情他不缺,在各個世界當中早已經歷過了。
但對子女的親情方面他卻一片空白。
既然不想在穿越的過程當中留下子嗣,那麽就用領養的方式來進行體驗好了。
說不定他就會因此而圓滿了情感,令境界和意識得到升華呢?
至於創造世界?
那不耽誤。
科文隨時都可以開始。
當上帝說出那句‘將偉力歸於己身’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以力證道嘛。
科文直接放棄了第二種創造世界的想法,當時便決定下來在體內開辟世界。
所以總的說來,他現在最主要的是在黑巷這裡先穩定下來。
……
收回思緒,科文已經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范德爾所說的酒吧門前。
酒吧坐落在岔路的小廣場上,門前有著一片上千平方的空地。
科文並未直接進入酒吧,而是抱著兩個孩子在周圍逛了一圈。
可惜,周圍的房子都沒有主人在家,應該都去升降梯那邊關注戰況了。
如此之下,科文隻好用腳頂開了酒吧大門並走了進去。
裡面的空間並不算廣闊,縱橫不到十五米,並且顯得十分簡陋破舊。
看起來這不像是個營業的場所,反而像是黑幫聚會的一個窩點。
科文簡單打量了一圈,隨後用腳將一張倒地的木椅勾了起來,並緩緩做了下去。
他耐心等待了起來。
一是等待范德爾歸來,二是等待掛在懷中的兩個丫頭轉醒。
並未等待多久。
不到半個小時,摟著他脖子的蔚最先從夢中驚醒。
“爸爸媽媽!”
驚醒之間伴隨著一聲驚呼,令更小的金克斯同樣從熟睡中驚醒。
四、五歲的小孩嘛,驚醒了總是要哭。
金克斯便是如此,醒來之後都還沒有觀察情況,頓時便一癟嘴就哭了起來。
眼淚流淌,在其本就像個小花貓似的臉龐上增添了更多道淚痕。
而金克斯的哭泣也將蔚·奧來喚回了神。
她強迫自己從失去父母的悲痛當中擺脫出來,並連忙抱住金克斯開始安慰。
科文雖然不會帶孩子,但他會有樣學樣。
蔚·奧來如何安慰,他便鸚鵡學舌般進行同樣的安撫,並輕輕上下晃動著手臂讓自己像是個人體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