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李元他們繼續往沒有盡頭的地方走去,被留下的就繼續原地休整,直到精銳部隊回來,或者是太久沒回來。
得,這下兒好了,危險份子都走了。我心裡憋著一口氣,往牆上一靠。不過剩下的幾個也算不上什麽善茬兒。
常笑一直不陰不陽,很難講那耷拉著的臉後面藏了多少個心眼兒。他在眾人入局塞尼特的時候沒和白老師站在一起,反而站到了我這邊。而且他好像完全不為我們現在的困境所擾,徑自靠著背包閉目養神。
阿裡沒能繼續跟著他的夜晚一起行動。本來埃及人的小團體就只有四個人,蘇格拉底當時和樓時麒等人都留在了上面,這哈桑和萊拉一走,就只能自己窩在牆根。他不遠處就是一個神龕的壁畫,整個人顯得像是個落魄的信徒。而我是不會因為這個騙子的處境而產生任何憐憫之心的。
綠眼睛的未成年傑森在布斯維爾等人走後就沉默了下來,自己靠在牆上打盹兒,存在感低得驚人。他除了懟那個大胡子以外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兒,故而我也沒多關注。
其余的那些我都不太熟悉,甚至之前都沒怎麽注意到,隻覺得都是卡爾和史蒂芬妮的走狗,唯有被樓時麒救過一命的科學家還有些印象,他也是最開始提出這個古埃及的‘陰間’是拓撲結構的人。可是除此之外我對他也完全不了解,甚至不知道這位“科學家”研究的是什麽領域。但是看他一開始在外面接應,現在又被一個紅頭髮和一個英國禿頂貼身“保護”起來,估計也是個人物。得找機會套個話兒。
至於剩下的那些雇傭兵,我一來叫不上名字,二來也不想打交道,隻暗暗提防著別被從背後捅刀。夏商周倒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弄得我都有點兒期待這個279戰鬥力天花板的實力了。
我不敢睡覺,生怕睜開眼誰都不見了,那可沒地兒哭去。
乾等了半天,有幾個嘍囉耐不住性子,跑到拐角處不知幹嘛去了,接著在這條甬道盡頭的神龕壁畫前擺了點兒東西。阿裡扭頭一看,憤怒地跳起來製止,被推搡了回來。
“怎麽,我們這是供奉你們的神明呢!”那些人都笑了起來。
阿裡一腳把他們的“供奉”踹開。嘍囉們正閑的沒事兒要作病呢,這下找到了由頭。
由於離得比較遠,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這幫雇傭兵能有這好心眼兒?看阿裡氣得那樣兒,我雖然不願意管他,卻好歹也不能坐視內鬥。走過去就看見夏商周給我介紹過的裝排泄物的密封盒子躺在地上。
竟然是把穢物擱在了神像前,難怪阿裡如此生氣。
這不是我的神明,卻也容不得這麽褻瀆。而且這個地下神殿過於邪門,李元他們那邊兒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放任傻逼們胡來可不成。
剛要教訓那些醃臢人,亞諾就跑過來說有一處壁畫想讓我看看,說著就攬著我肩膀往回帶,順便把阿裡也拽走了。我瞪他一眼,他使勁給我使眼色,我才看到綠眼睛的未成年揉著肩膀過去了。
“你想把手還是眼睛當供奉?我來幫你。”
傑森聲音清亮,語氣平淡,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冷汗直冒。那些嘍囉沒想到他會插一杠子,就要連小孩兒一起打。
我甩開亞諾,擋在傑森面前。那雙綠眼睛不解地看向我。
直面這些雇傭兵好似直面狂犬病美國鬥牛梗,這幫子人瘋起來可不顧大局,我暗暗叫苦。
“現在每個人都累了,
不如再休息一會兒。”好漢不吃眼前虧。評估了一下敵我戰鬥力,我壓著火兒給他們戴高帽子:“這說不定待會兒還得靠你們救場。” 亞諾也來打圓場:“對,都歇一歇,誰知道什麽時候就得繼續往前走了。來來來,我這兒還有一些酒,快嘗嘗。”
賠完了笑臉,這口氣噎得我特別難受。咬著牙轉過頭把壁畫又都看了一遍後,我回到了牆邊坐下。夏商周讚許地看著我,我勉強朝她笑笑。
亞諾也蹭了過來。好歹這小毛子還在這兒,現在這些人裡除了夏商周,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
其實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亞諾,包括【沸雪】和【卡俄斯】到底是什麽,有什麽特殊功能,使得那麽多人對這些帶有特殊磁場的礦石趨之若鶩。可現在十幾個人對坐在不過三四米寬的甬道裡,個子高一點兒的伸直了腿還得互相絆一絆,說什麽都沒有秘密。亞諾也不像是我和夏商周這樣能用中文把對話加密,這會兒就算是想問也沒法問,只能作罷。我往邊兒上挪了挪,讓亞諾能坐得松快點兒。他彎了彎眼睛,不著邊際地講一些奇聞趣事。
就這麽百無聊賴地閑扯了一會兒,亞諾突然說:“煜,你說這裡要是古埃及的‘陰間’,那咱們後面能不能見到法老的陵寢呀?”
“我現在也不知道了。”我靠在牆上,連頭都懶得往他那兒轉。這個地方實屬詭異,那些關於古埃及的知識竟然都派不上用場,甚至都要懷疑自己的常識和專業素養了。
按理說法老死後就變成神。法老作為神明在人間的化身,維系著人類、神明與自然世界之間微妙的秩序。埃及人相信法老,法老相信他的神。但是在那條神明許諾給人類的通路後面,只有死亡,沒有重生。可為什麽古埃及的統治者還有興師動眾地弄這麽個地方出來呢?
亞諾沒受我情緒的影響,興致勃勃道:“那你說,這裡會有從英國飛來越冬的小燕子麽?”
我立刻坐直了身子。
果然亞諾把臉轉向我,正朝斜對面轉眼珠子。那兒坐著個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正是前面被樓時麒從阿佩普嘴裡救下的科學家。他被兩個壯漢一左一右擠在中間,似是保護也似是脅迫。
雖說不知道亞諾到底讓我看的是誰,但聽他提快樂王子,我便知道這是在說那些帶輻射的礦石呢。他前些天就用王爾德的這段童話隱喻前蘇聯科學家發現的【沸雪】,而那顆鉛做的心現在正在我身上。
“多大人了,還講童話故事。與其說這個,其實我對亞特蘭蒂斯更感興趣。我是做古希臘考古的, 要是失落之國真的存在,那還確實有點兒手癢癢呢。”我心領神會,說罷還搓搓手。
有人嗤笑一聲。“歇會兒吧,亞特蘭蒂斯根本就不存在。”
成了,有人上鉤了。我悄悄瞥了一眼亞諾,他得意地抬了抬眉毛。
說話的人是坐在科學家左手邊的雇傭兵,他有一頭稀疏的紅棕色長發,穿著美式大片裡炮灰身上常見的那種作戰服。要不是這會兒突然搭腔,我可能並不會注意到他。
“作為考古學家,在看到證據前我是不會這麽武斷的。”我故意不讚同的說。“搞聖經考古的那些人為了證明上帝不存在都還要去看看傳說是打哪兒來的。要是沒見到耶穌的墳墓,和裡面的屍體,誰也不能說他到底有沒有在三天之後又重回人間*。”
“煜,說不定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兒呢,我還是喜歡那些神秘感的,多麽浪漫。”亞諾朝我眨眨眼,他饒有興趣地向前探出身子問:“你為什麽這麽說呀,約書亞?”
約書亞?我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挑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那人手邊的槍。竟然碰上了個虔誠的基督徒,而我剛才竟然還拿聖經考古那些人挖耶穌墳的事兒舉例子,他沒抬手來一槍真是便宜我了。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約書亞看上去不想多說。但真要不想說,他大可以不接我們的話茬兒。
亞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湊到約書亞跟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酒壺遞了過去,笑道:
“那就慢慢講,現在咱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