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現在那截奧西裡斯的脊梁骨就像是被抽幹了生機一樣,再也不能貫穿黃泉。
禿頂破罐子破摔的行動也沒取得進展,看來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再通過水簾洞,回到【亞特蘭蒂斯】展廳。而且如果罐子裡的東西沒跟著一起進到壁畫,那麽“它”肯定也會到那裡去。
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路了。我們正在被一步一步牽著走。
我最後看了一眼祭壇,那上面的血跡已經消失了。
“您看見那個人的臉了麽?”往回走的路上我特意走在了常笑身邊。
他並不回答我,又恢復了最開始的那種態度。跟在“杜阿特”裡讓我不要執著於古埃及,而是換個思考角度的時候完全不同。好像無論我做什麽都無關緊要一般。
常笑果然也是279的一員,只要能完成任務,無論以什麽方式都可以。現在我又成了無用的那個人,所以沒有了溝通的必要。
我也不再問了。
其實那個人是誰也不難猜。
常笑雖然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但他那副身板我都能給收拾了,更何況是以一己之力能挫退一眾雇傭兵的人。既然那人跟常笑打了照面還沒順手殺了他,那麽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常笑活著比死了有用。
現在的問題就是,他到底和常笑達成了什麽協議,讓常笑放棄了把我納入這一局。明明在“杜阿特”裡看到寫著我字跡的紙條時常笑對我的態度已然認真了很多。
我並不覺得那人留著常笑的命是因為不想殺人,畢竟他已經給賽特送下去兩條命了,其中一個還是當著我的面。
還真是把我耍的團團轉啊,樓時麒。
這麽一想,其實最開始常笑指鳥為鴞的時候我還沒懷疑到他身上。當時我隻覺得常笑是要提醒我,不能被眼前的信息局限住,可是他卻突然跳出來,現在看更像是為了誤導我,想確保我不去深究常笑的話。在太陽金船上常笑也說了,他當時根本沒考慮到樓時麒,只是在提醒我不要事事被古埃及套住。可現在他又跟樓時麒勾搭上了。
這會兒已經走到了縫合神像工廠。
派崔克的屍體還靠在拉美西斯二世的石像下。他被史蒂芬妮打中了肺,血流了一地。這位古埃及學家放棄了被救治的希望,硬是撐到我找過來。可是我太蠢了,沒有想明白他想要告訴我的是什麽。
等等。
我停了下來。
十二年前的那具屍體,也是中槍而死的,可是他四周沒有任何血跡。為什麽派崔克的血沒有消失呢?
造成傑奎琳被殺死的原因是她聽到萊拉和哈桑等人用古埃及語誦讀:“神明終會從我們中降臨。”而派崔克最後一句話是,他比傑奎琳知道的還多。
我不禁抬頭看向派崔克靠著的石像。拉美西斯二世不僅是這裡最後的法老,而且也是唯一一個第十九王朝的法老。也就是說,他不屬於血緣統治的一部分。
那麽法老之間的血緣關系,是不是派崔克想要告訴我的?說起來,哈桑和萊拉,尹家那些人,還有Alex姥爺那一家子,確實都是祖傳的倒了血霉。所有跟這裡相關的祭壇也都寫著【以血為祭】。
好似有一道血色的線從我們考古工地下的神廟一路跟到了這裡,把眾人緊緊纏住,現在又要拽著我們往祭祀台上走。
如果常笑在壁畫前見到的就是樓時麒,他靠著周圍環境隱藏自己逼退雇傭兵,那麽在我跟派崔克見過最後一面,
替我擋住別人的也是他。派崔克告訴我的事情,很可能被樓時麒聽去了,而他甚至已經知道派崔克說的是什麽,也以此和常笑做了交易。我完全被排除在他們的計劃之外。 樓時麒不繼續裝下去是因為比起讓我懷疑這趟的目的,暴露他自己反而沒那麽重要。他用自己當煙霧彈,真是好手段,而我也確實被他騙了。
現在我已經感受不到被欺騙和隱瞞的怒火了。雖然心跳因為氣憤而加快,但是我的腦子卻莫名其妙冷靜了下來。
剛剛我特意看過,青銅罐子後面的祭壇上本來殘留著一些血跡,後來又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了。看樣子方才喚醒奧西裡斯脊梁骨的血是慢慢才被吸收的,但李元的血可是一落在祭壇上就被舔乾淨了。我想起來在帝王谷被埃及人拉著去“滴血認親”之後,孟維清帶著我們去考古工地下面那個荷魯斯神廟,讓李元、樓時麒和我依次把血滴到祭壇裡。當時祭壇隻對李元的血做出了反應,可是我隱約記得走的時候祭壇還是亮了一下。樓時麒當時說,可能是因為血滴的太少。難不成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血也能讓被祭壇認可,只是比起正統的“血脈”,可能需要以量取勝?那樓時麒和“磁場”的淵源是從何而來的,難不成他在考古隊的故事之夜裡講的事情是真的?
可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呢。我冷笑一聲。
現在多想無益。派崔克關於【亞特蘭蒂斯】的解讀也讓我頗為在意。這個海底文明和卡哇伊桑等人在沙漠裡見到的風乾的屍體又有什麽聯系,或許真的需要回到那個海底世界才能弄清楚。如果樓時麒和常笑真的在策劃些什麽,那麽最後還是會狹路相逢的。
我沉著臉走在常笑後面,心裡合計著。這個時候我還覺得,就算是沒把我當自己人,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亞諾和夏商周都來問過我還好不好。對他倆我冷不下臉,但也不想再挑戰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就讓人心隔肚皮吧。
等我們鑽出水簾洞,順著逼仄潮濕的隧道回亞特蘭蒂斯主題空間時,卻發現不知何時,牆壁已經盛不住汪洋,水已經漫到了我們腳下。神明的殘肢在眼前沉浮,甚至牆上的壁畫也被衝了下來,除了深到發暗的藍色外空蕩蕩的,好像被深海包圍著。
遠遠的,在汪洋中有一塊黑色的陸地。不知是被大火灼燒到毫無生機殘存,還是被水浸泡千萬年,透著一股不祥之感,讓人只看一眼就心生寒意。
還好都穿著靴子,不然沾了水肯定著涼。
英國佬不知在青銅罐子那裡受了什麽刺激,到了亞特蘭蒂斯還不死心,非要涉水過去。
常笑涼涼地說:“壁畫上的東西已經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水裡頭呢。”
我雖然在心裡提防著常笑,但是此時也不得不攔著禿頂找死:“這水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而且我們在的地方地勢更高,前面的水肯定不會淺,千萬不要下去。”
說話間,水已經爬上台階,開始侵吞祭壇。奇怪的是,無論這水怎麽漲,那塊“陸地”卻一直是浮在水面上的。
時間的潮水漫了上來,勢不可擋。
眼看再待下去遲早會被沒頂,眾人隻好又退回了派崔克最開始走的那條暗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好像有什麽東西爬上了那塊陸地。
等我們再次走進隧道時,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原本在石壁上的那些東西不見了。”亞諾在這逼仄的空間裡站不直,他不得不微微彎著腰才能不碰到頭。
難不成原本在這裡的東西趁著有水,去那塊陸地了?
等我們又回到一片黑暗裡,注視著眼前的水幕,心裡都泛起一陣無力。走來走去都會回到這裡,看來裡頭有什麽必須要解決的。
我深吸一口氣,跟著眾人一起踏了進去。
一直默不作聲的阿裡突然開口:“這裡留住的,不止是十二年。”
像是為了印證阿裡的話一樣,這次在古埃及神明縫合實驗室裡又出現了好幾具新的屍體。或者說,舊的屍體。那衣著上的時代烙印除非是有人在開蹩腳的複古派對,不然傻子也該知道這些屍體有些年頭了。
可是哪怕穿得非常有時代感,屍體也還是保持著剛剛死去的樣子。
我們清楚地看見彼此臉上的震驚。
常笑率先走了過去。他完全不怕死人身上會不會有什麽奇怪的病毒,上手就把屍體邊上的物品翻了個底兒掉,同時還指揮著翻弄屍體的傑森弄清楚這些人是怎麽死的,死了多久。
“你上哪兒去?”
就在我被六十年前的新鮮屍體佔據所有注意力的時候,亞諾突然開口。
Leo回過頭:“我去壁畫那裡看看。剛才我進到壁畫之前沒見到你們說的十二年前的屍體,可是咱們還是在裡頭碰上了。你們難道不好奇這次會在裡面碰上誰麽?”
確實有些奇怪。
算起來這已經是我們第四次到這裡了。第一次是派崔克被史蒂芬妮打了一槍,我看著他死在眼前。第二次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具十二年前的屍體。第三次是從壁畫裡出來,跟著腳印走到這裡,卻又見到了派崔克的屍體。而這次竟然直接把時間撥回了六十年前。
可是為什麽從十二年前進到壁畫的我們,能碰上從“現在”進去的Leo呢?
我知道在古埃及的生死觀裡,杜阿特是鏡像的。前就是後,死就是生,過去就是未來。也就是說,我們被困住了。就是不知道被困在了哪個時間。
如果真的再也走不出去的話,那麽那張紙條,說不定確實是“我”寫的。而不同時刻的“我”,都會在杜阿特見。
我摸出那塊屬於Alex母親的表,又悄悄讓亞諾拿出布萊克爵士的那塊懷表,指針果不其然都在倒著走。
時間在這裡流逝的方式和我們常識裡的一樣麽?
傑森從屍體中間直起身子。
“這四個人都是被近距離射殺的,凶手應該就是她。她後來自殺了,和十二年前的那個人一樣。”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