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字…”
話一出口我自己也驚呆了,常笑和夏商周都詫異地看著我。三人神色各異地面面相覷。
“我從來沒寫過這個!”我崩潰地抖著字條。
“你確定你沒寫過?”常笑陰沉沉地問。
夏商周兩邊看看,欲言又止。
“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寫這個啊?”我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筆跡,身心俱疲。這杜阿特裡真的見鬼,我都要懷疑自己精神是不是出現異常了。
常笑拿出了紙筆,讓我立刻把字條上的內容寫出來。我依言寫下了:“唯有眾神永居於陽光之,杜阿特見”,此外還用蹩腳的手法把【以汝血為祭】描了出來。
在我寫的時候常笑和夏商周幫忙擋住了其余人探究的視線,亞諾雖然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麽,但是很上道地抱著貓對還在變化的壁畫指指點點,幫忙分散注意力。
“不對,”常笑盯著我的字看了半晌,搖搖頭,“你問錯了問題。”
“什麽意思?”我本以為他要說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沒想到他卻相信我說的話。
“你應該問,到底是誰能夠模仿你的字跡,而那個人讓這隻貓把紙條傳過來是出於什麽目的。”說罷常笑伸手把我剛寫完的那張紙細細地撕碎,和夏商周分別把紙屑裝了起來。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任何人會知道這是我的字。
在常笑撕紙的時候,本來的白紙黑字像是被扯破了的遮光布一樣,泄出一些隱約的金光。這回三人臉上又是不同的神色。
沒等我們理清思緒,亞諾已經拖不住那些人了。
“為什麽這上面說‘杜阿特見’?”傑森像貓一樣走過來,指了指我手裡的字條,那雙碧綠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你不是說這裡就是‘杜阿特’麽?”
我現在也動搖了。這裡到底是不是杜阿特,難道有人會來這裡和我們匯合?這麽說來留字條的是李元他們?可這的的確確就是我自己的字,連“杜阿特見”的見字收尾時潦草的痕跡都如假包換。
“王博士,你有什麽想說的?”
我聞聲看去。另一個看守科學家的雇傭兵拿走了那張紙條低頭看著,一個鋥光瓦亮的頭頂對我發難:“不給大家解釋解釋這是什麽意思麽,誰要來杜阿特和你碰頭?”
就算不知道那是我的字跡,現場能做到同時寫得出中文和古埃及語的也確實只有我了。這下除了亞諾,別的外國人都審視地盯著我。
難道這就是寫紙條的人的目的,讓我們互相產生懷疑?
不過好在他們只是以為有人特意寫了這麽張紙條給我,並沒有想到這可能就是我寫的。
“你不用問她,倒是可以問問這隻貓。”常笑話一出口,就被幾道陰翳的視線盯住了,他不為所動,繼續道:“如果真的要傳遞信信息,人總是要比動物靠譜的,可為什麽來的是這隻貓,而不是某個人呢?”
什麽情況之下,動物能通過而人不能?在古埃及人的理解裡,貓可以溝通人間和逝者之界。可總不能我們已經死了吧?
聽常笑這麽一說,那些人也都覺得確實蹊蹺,不由得看向天婦羅。那隻肥貓若無其事地舔著自己的毛屁股。從它這兒當然是問不出什麽,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李元等人。
“快看,壁畫又變了!”
我們尋聲望去。
壁畫裡出現了新的場景。頭頂上禿鷲女神伊西斯展開了雙翼,庇佑著我們穿越生死。
生與死,人與神。在這個不知是不是杜阿特的空間裡共存。 兩旁的牆上是一位女神在哺育幼童。不需細看,頭頂上的日輪表示這刻畫是女神哈托爾,而幼童代表的則是法老。此類壁畫旨在詮釋法老權利的合法性,因為法老是人間之神,要彰顯一下自己和神明之間的聯系,也就是誕生自神明的喂養。
若只是如此也便罷了。令人驚訝的是那深深刻在石壁上的線條竟然很直接地刻畫了哈托爾女神的雙乳。在古埃及的藝術表達中,關於哺育的部分一般都會用女神的動物形象也就是母牛來代替,並不會讓祂以人類之姿承受。難怪這位象征著天空和生命的女神緊閉著雙眼。
我移開了目光。
亞諾卻抱著貓,相當仔細地貼近了那面牆,還招呼我去看。我沒理會,卻又被他拉住。我不耐煩地回過頭,就見亞諾滿臉驚疑:“煜,是我看錯了麽?那是不是...血?”
我沉下一口氣湊過去看,難以置信地使勁眨了眨眼睛。哈托爾女神的雙乳竟然在淌血,而那些神的血液被法老盡數吞下。
這可不是君權神授,倒像是以命換命。難怪哈托爾女神這麽痛苦。再看那孩童樣貌的法老,果真臉上露出了不屬於稚童的詭異的笑容。
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怎麽了?”常笑等人見狀紛紛圍了過來,也被這吊詭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沒人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這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也被啃下一塊肉去。
傑森有著少年人的膽色和混不吝,就要沿著甬道往前走。
“先等等,誰也不要動。”常笑叫住他,並且打開了強光手電。
在死寂裡,只能照亮被深深刻在牆上的神明。眾人屏息間,忽然有什麽從壁畫上走了出來,輕飄飄落進了地面的黑暗裡。
我往亞諾那兒退了一步,他托著天婦羅,騰出手拽著我一起躲到了英國禿頂後面。另一個負責保護科學家的是約書亞,可他現在還沉浸在酒精裡。
夏商周把常笑護在了身後。
等了片刻不見那壁畫上的東西有進一步舉動,傑森走過去,隨後拿著一張紙遞到我面前。
我接過來,這是一張有經文的紙莎草。杜阿特裡沒有風,沒有任何自然的東西,那麽是什麽讓這被吹落了呢?
“你看得懂這寫的是什麽嗎?”
雖然不能逐字翻譯紙莎草上的銘文,但結合圖像看來,這是一個審判。
一隻豺狼頭的神明拿著審判記錄,回頭望向身後的王座。只不過王座上空無一人。
“這是阿努比斯麽?”傑森問。
我仔細看了看,皺起眉頭。“這好像是烏普奧特,也被稱為開路者。”
“開路者?”常笑接過紙莎草,詢問我關於烏普奧特的記載。
其實我對這位開路者的了解也很有限,祂隻存在於很早的傳說裡,我能認出來也純粹是偶然。奇怪的是這早被取代的舊神為什麽會出現在新王朝的壁畫之中?
“您想到了什麽?”我問常笑。
他沒理我,只是徑自走到約書亞身邊。不知道常笑跟約書亞說了什麽,只聽見啪嗒一聲,那個信仰搖搖欲墜卻還是努力維持虔誠的人酒瓶子掉到了地上。
酒瓶滾落的聲音在杜阿特裡尤為刺耳,眾人都朝後看去。
“我只是被派去當保鏢的,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那批人,本以為再也不用接觸那些事了。”
一直沒挪過窩的約書亞盯著在地上打轉的空酒壺:
“直到這次碰上那個應該已經死掉的日本科學家川井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