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他如果的做戲,看著在一旁等待著回令的傳令兵,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抬了抬手,說道:“知道了。”
說完,便默默的朝著大堂後走去。
大堂中。
李善長看著此刻朱元璋的神態,心中焦慮,再看看地上摔碎的碗,緩緩的跌坐在椅子上。
後院中。
朱元璋低著頭,滿腦子都在思考著剛剛傳令兵說的話,徑直朝著自己的書房中走去。
走廊中,看到面前的二虎,沒有說話。
碰到迎面過來的丫鬟玉兒,面對玉兒的見禮也沒有說話,仿佛壓根沒有聽到一般,快步的朝著自己書房而去。
不僅朱元璋如此,那大堂中的李善長也是拉攏著個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久久沒有回神。
甚至當劉伯溫從外面走進來,到了他的身邊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直到劉伯溫主動的開口說道:“善長兄?”
這時,聽到劉伯溫的李善長才緩緩回神,隨後又焦急的對著面前的劉伯溫說道:“伯溫哪,出事了,出大事了!”
聽到這話的劉伯溫,卻絲毫沒有驚訝。
畢竟早在幾天前,他便已經收到了齊衡的情報。
便緩緩坐在了李善長身邊的椅子上,從容的說道:“我知道,洪都城傳來的消息,如同燎原的烈火,在帥府內外都已經傳開了。”
可面對劉伯溫的話,李善長卻皺著眉頭,指著外面說道:“我說的不是那兒,而是這兒!”
劉伯溫疑惑的順著李善長指向的地面看去,只見一個破碎的碗擺在地上,四周還有沒乾掉的水痕。
隨後抬頭詫異的問道:“這兒怎麽了?”
聽到這話的李善長,正要與劉伯溫說什麽時,急忙抬頭看向了大堂的四周,仔細查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急忙開口道:“上位失手了,也失神了,他摔了茶碗哪!伯溫哪,這麽多年來,我從沒見他這麽慌張過,可今天,他手足無措了!”
隨著李善長的話說完,劉伯溫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不由的感歎道:“大帥也是人哪,臨危當頭,豈能不慌。”
“他人呢?”
李善長傻愣的說道:“不知道啊。”
這時,大堂外已經漸漸傳來了不少將領們互相說話的聲音,劉伯溫便指著外面說道:“聽聽,將帥們都趕到帥府來了。”
說完,便將身下的袍子一掃,整理了一下面容神態。
李善長則有些慌張的說道:“這怎麽辦?大帥不在哪。”
劉伯溫卻神態淡定的說道:“別慌,善長兄,這時候千萬不能慌。即使是心裡沒底,也不能讓他們看出來。”
在這臨場機變上,李善長是遠遠不如劉伯溫。
在聽到劉伯溫的話後,李善長這才點了點頭,眉間的愁容也消退一些。
“說的是。”
可腦子裡卻依舊不由自主的想著那事。
就在眾將帥們都匯聚在了大帥府大堂的門口時,劉伯溫不由說道:“善長兄,你是金陵府的平章政事,又皆領著大帥府的大都事,大帥的首輔。”
“你呀,趕緊出去頂一頂。”
說完,便要起身。
可李善長聽到這話,見劉伯溫又要起身,忙將他拉住,說道:“別別別,咱倆一塊兒去。”
劉伯溫無奈的說道:“哎呀,我得去找大帥,把他請回來。”
李善長恍然,不過還是囑咐道:“那你可快回來啊。”
劉伯溫點點頭,朝著後府而去。
留在原地的李善長雖然依舊還是有些慌亂,但最終只能是硬著頭皮,朝著堂外走去,走前還不忘拿起了自己的羽扇,乾咳兩聲。
大堂外。
將領們紛紛議論著。
“每艘戰船都有十丈高,百丈長,上有弓弩,下有炮台。光這甲板上布兵就有兩千多人哪。”
“陳友諒下了絕命書,三個月拿下金陵,逾期將帥斬首,他自個兒下位自裁。”
“聽說十字傳言了嘛?首戰即決戰,一戰定乾坤!”
“瑪德,狗娘養的,真踏馬狠。”
那走出大堂的李善長,也恢復了往日的神態,笑看著在場的眾多將帥們,高聲喊道:“大夥兒,都嚷嚷什麽呢。”
笑著說完後,李善長手中羽扇一揮,說道:“既然大家都來了,還是堂上請吧。”
同時,對著一旁喊道:“值日的,給將帥們上茶。”
“弟兄們,請把。”
隨著李善長說完,在場的眾多將帥們紛紛來到了大堂之中。
為首的湯和在看到堂上沒人時,不由的疑惑道:“大帥不在嗎?”
“來來來,大家先坐。”
隨著眾人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紛紛該落座的落座,該站定的站定,每個人又都開始議論起來。
後府。
朱元璋的書房門口。
劉伯溫急匆匆的走來,看著書房門前職守的護衛二虎,雖然心中明白自己找對了地方,卻還是不由的問道:“大帥在不在裡面?”
可二虎卻一句話沒有說。
劉伯溫無奈的再次詢問:“大帥到底在不在裡面?”
二虎依舊沉默。
無奈,劉伯溫乾脆起身自己朝著裡面走去。
可當他剛一靠近那書房時,二虎便立馬作勢要拔刀。
就在劉伯溫愣神時,二虎開口道:“大帥有令,任何人不準入內。劉先生,對不起了。”
見此,劉伯溫長歎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而此刻的書房中,朱元璋整個人躺在了地上,腦袋看著房頂,目光空洞。
在他的身邊,是一個茶壺和茶碗。
這模樣很是難看。
同時,一道道的汗水在朱元璋的額頭上冒出。
他雙唇緊抿,咬牙切齒。
最後眼中殺意一現,憤怒的罵道:“陳友諒,草擬娘的。”
“你這回是要咱死啊,要逼死咱了。”
就當朱元璋愁眉不展,腦子裡沒有任何辦法時。
他的腦子正在快速的回憶著往昔。
這可從前也沒有打過這麽大的仗啊。
幾次數十萬的大仗,你都是有齊衡在身邊出主意,他不管做什麽,這心裡有齊衡在,都心中有底。
非常的信任齊衡的計策。
可如今呢。
齊衡不在身邊。
自己該怎麽做呢?
隨著他不斷的思考,他忽然想到了齊衡。
想到了當初他們的兵力只有很少時,齊衡是如何面對的脫脫大軍。
那濠州城外,還有黃崗城。
想到曾經齊衡在遇到這些問題時的模樣。
不知為何,朱元璋臉上的愁容驚慌之色漸漸消失。
隨著他的臉色不斷的恢復平靜,這心思也漸漸活絡起來。
他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儀容,朝著屋外走去。
大堂中。
徐達聽著周圍議論紛紛的話,起身對著在場的將領們喊道:“弟兄們,你們別被陳友諒嚇住了,天踏不下來。說是六十八萬大軍,可有幾個是久經戰陣的?”
說完,看向了的常遇春,說道:“四弟,你說說。”
聞言,常遇春緩緩起身,說道:“在安慶時,老子跟他交過手,那些娃兒,都是剛放下鋤頭的。老子,都舍不得殺他們!”
常遇春這話一出口,在場的將領們紛紛大笑起來。
徐達和常遇春這兩名悍將,壓根心裡也不知道什麽是怕。
一個是打,兩個也是打。
七個八個的,也嚇不到他們。
可一旁的湯和,卻緩緩的理性分析說道:“我說四弟啊,你安慶那一戰恐怕不能作數啊。當時,陳友諒所有精銳都用於攻打太平了,花榮正是因為此而陣亡。你安慶只是陳友諒虛圍著,並沒有遇到強兵猛將。”
可常遇春卻反駁道:“二哥,你又不在,你知道什麽呀。”
面對兩兄弟的話,徐達開口道:“咱們雖然兵精將廣,可隻強於步軍上,陳友諒軍馬眾多,而大多數戰馬卻是從大西北弄來的汗血馬。”
常遇春也是適時的開口道:“對啊,他最厲害的是他的水師,那個船之大,之多,真是百年罕見哪!”
“要不是有人親眼看到,打死咱也不信。”
這時,一旁的水師將領也說道:“列位列位,我們水師三艘船綁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一條啊。他們那艦隊一過來,大得就壓在咱腦門上了,我們水師又不敢動。一動,就撞在他船幫子上,再一個吧,這金陵城緊靠長江邊,城是死的,這船隻可是活的。”
“他打得過則打,打不過則跑啊。咱們這裡外,都吃虧啊。”
一旁坐在大堂當中的李善長,聽著眾將士議論的風向漸漸變化,這心中焦急。
一旦這些將領們的心裡都害怕了,那這仗還打個什麽勁。
就在李善長拚命的揮動著手中的羽扇,感覺渾身發熱時。
劉伯溫也回到了大堂中。
他瞧了瞧自己座位邊上的眾多將領們,緩緩坐了下去。
在看到劉伯溫回來後,李善長立馬瞧了過去。
可他的眼神,卻壓根沒有被劉伯溫所看到。
他小聲的對身邊的劉伯溫說道:“上位呢?”
劉伯溫道:“在書房。”
“乾嗎呢?”
劉伯溫忌憚自己的話被身邊的將領們聽到,笑道:“書房當然是讀書了。”
李善長無語道:“你進去請他啊!”
劉伯溫隻好無奈的說道:“門口有三尺長劍,我進不去。”
李善長也是無奈:“這兒,這兒都亂成一鍋粥了。快,你講兩句。”
劉伯溫卻堅定的搖頭道:“我不說。上回就是因為我這張嘴,差點兒惹了禍。”
可李善長卻道:“你不講,我不講,這像什麽話呀。”
劉伯溫淡淡說道:“善長兄,穩著點兒。大帥來之前,我倆最好誰都別說話。”
見此,李善長只能無奈的繼續揮舞著羽扇。
這時,一名將領突然說道:“我有個念頭,說出來大夥兒別見怪,既然打起來勝敗難料。那咱們能不能想個別的辦法。”
聽到這話,湯和道:“我說大侄子,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坐在這兒的,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弟兄,不會見外的。”
一旁的眾人也都勸說道:“對,說吧,說吧。”
這時,朱元璋的義侄當即說道:“降!”
在看到眾人皺眉的神色時,連忙說道:“不是真降啊,是炸降。”
聽到這話,很多人便不再聽他說了。
這時,另外又有人說道:“我看,可以跟陳友諒言和。”
一時間,整個場中安靜了。
顯然很多人都不願意表現出自己的態度。
同時也在思考著。
可隨著場中安靜的時間越來越久,一個個的將領們紛紛說道:“我也主和。”
“對,我主和。”
“我也主張。”
“我也主張和!”
“............”
見到這狀況,李善長隻好對著身邊的劉伯溫說道:“伯溫哪,促駕吧,就說是我說的。上位要是再不來,恐怕就不行了。”
聞言,劉伯溫也隻好點了點頭。
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可當他來到那書房門外時,二虎依舊抽出了刀兵。
瞧著對方堅定的態度,劉伯溫一言不發,離開了。
此時的大堂中,風向已經越來越偏離了。
“我覺得降!不管是降元降漢都是降,只要我們有實力,我們時候都可以東山再起。要是打起仗來沒了兵力,我們什麽都完了。”
聽到這人的話,常遇春當即便坐不住了。
起身衝著這人罵道:“去你的,跟陳友諒打!打不過再說,哪能沒打呢先叩頭的。”
“啊?真是的。”
就在此刻大堂當中的眾將領們一個個爭論不休時,此時大堂的屏風後,朱元璋則蹲在角落中,拿著一張張的小紙條,在上面七扭八歪的寫著什麽東西。
在他的腳下周圍,已經放滿了密密麻麻的字條。
剛剛從朱元璋書房當中返回的劉伯溫,正要走進大堂,卻突然發現了那屏風後的朱元璋。
他雙眼一瞪。
臉色大變。
心中驚駭。
轉念一想,劉伯溫臉色慌張的走進了大堂中,不敢讓朱元璋發現絲毫。
走進大堂的劉伯溫,神色凝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心思重重。
見此,李善長疑惑的說道:“上位呢?”
劉伯溫低語道:“早已經來了。”
李善長左右查看,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在哪兒呢?”
劉伯溫只是淡淡的說道:“大帥嘛,無處不在。”
聽著劉伯溫這奇怪的話,李善長無語的扭回了頭。
對劉伯溫這樣的姿態實在有些生氣,手中的羽扇揮舞的更加勤了。
就在眾位將領們一個個熱鬧商議之時,朱元璋緩緩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
故作隨意的他,雙手背後,閑庭信步的走到了台上。
在看到朱元璋出現後,所有人紛紛起身,看向了朱元璋。
而朱元璋則笑了笑說道:“哦,咱來晚了,咱剛去查營回來。”
這時,李善長率先緩緩開口說道:“稟大帥,兄弟們正在商議應敵方略。”
朱元璋點點頭,道:“你們接著商議吧,大敵當前,生死關頭,這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說出心裡話,啥都成,只要是心裡話。”
李善長道:“大帥來之前,他們都說過了。”
朱元璋一愣:“哦,是嘛,可咱沒聽著啊。麻煩你們再說一遍,每個兄弟三言五語的,都別落下。來,坐,坐下說。”
隨著眾人落座,朱元璋瞧著下方的所有人,說道:“誰先來啊?”
徐達當仁不讓,直接起身,喊道:“我主戰。召集全部兵馬,跟陳友諒拚個你死我活,萬一戰敗了,我們就退居鍾山,拒險相抗,再不行,咱們就退回淮西老家,跟他在山裡周旋去!”
這時,常遇春也直接起身,道:“對!我主戰!”
湯和聞言,則起身說道:“大帥,我主和,陳友諒率軍六十八萬,我們頂破天也只有三十萬,相差懸殊。再說這三十萬當中,還要撥出一部分防備北面的元軍,再撥出一部分,監視南面的張士誠,我們三面迎敵。”
隨著湯和的話說出口,在場當中頓時走出四五名的將領跟隨著湯和說道:“大帥,末將主和。”
“末將主和。”
“末將主和。”
“...............”
聽著這些人的話,朱元璋的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可臉上卻異常的平靜。
這時,之前那名主降的義侄兒則開口道:“末將主降。”
“陳友諒貪圖的無非就是一個帝位,只要我們承認他的帝位,表面上答應歸降,就有可能遲緩他的兵鋒。六十多萬的大軍,空國而出,要不了多久,三兩月後定會生變!”
這時,一名年輕的小將,突然從後面走了出來。
他手中握著刀鞘,對著面前的朱元璋拱手喊道:“末將主攻!”
這人正是朱元璋的親侄兒,朱文正。
瞧著眼前這小子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朱元璋不由的笑道:“攻?怎攻法?”
朱文正喊道:“咱們不能苦守金陵,應該舉兵出擊,朝陳友諒迎頭殺去!”
隨著朱文正的話說出,在場眾人先是一愣,轉而都笑了起來。
就是他身邊剛剛主戰的徐達也是含蓄的笑了笑。
瞧著眼前這小子頗為欣賞。
不過,敵我兵力如此懸殊,最不可能的辦法就是迎頭殺去。
隨即,整個場中的笑聲也都是越來越大。
而朱元璋在瞧見眾人都笑起來後,也是配合著笑起來。
就當朱文正被嘲笑而無所適從時,他拉攏著腦袋緩緩退了下去。
而台上的朱元璋,則臉色漸漸平靜下來,靜靜的看著場中的變化,默不作聲。
這時,輪到了那李善長,起身說道:“在下主和,和如不成,則主戰。戰如不勝,則退回安豐路,另圖再起。”
朱元璋淡淡的一笑,道:“這李先生,什麽都說了,啊?”
說完,看向了一旁的劉伯溫:“怎麽沒聽見劉先生的聲音哪。”
聽到這話,劉伯溫緩緩起身。
此時的他也是心中複雜。
不知道該如何說。
實在是今日他所看到的一幕,讓他心中驚懼。
齊衡對他的命令,他心中記的清楚。
可是,他也明白,一旦今日他按照齊衡的話去做了,你也就代表著,他將徹底的成為齊衡的人。
往後不管齊衡給他什麽命令,他都必須按照命令去完成。
如果是之前,或許他並不會再過在意。
反正也是在背後。
可今日,當他看到朱元璋在屏風後的一幕時,他心中對朱元璋睚眥必報,臣服極深的印象更加深刻。
一旦自己暗中幫助齊衡在朝堂中行事的事情敗露,他敢保證,他的結局必然是死!
就算沒有徹底敗露,只要那朱元璋發現一些苗頭,也決計不會手軟、
更何況,如今他與齊衡之間的聯系看似沒有那麽頻繁。
但等到了日後,朱元璋與齊衡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時,齊衡需要用到他的地方就會越來越多。
到時候,還需要暴露什麽嘛?
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齊衡好,對齊衡沒有壞處,自己的身份陣營,還需要說嘛?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
此時的劉伯溫,在今日看到朱元璋那一幕時,也著實被嚇到了。
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彷徨起來。
他拱手對著台上的朱元璋緩緩說道:“大帥,在下還沒有想好,請容在下三思。”
雖然沒有將齊衡交代的事情辦好,可是,如今也沒有商議趕赴洪都的人選,他完全可以以此為借口,搪塞掉齊衡。
或者說,當時的局勢讓他不好開口,畢竟之前就有他被趕走的事情發生過。
而此刻台上的朱元璋,在聽到劉伯溫的話後,也沒有強求,直接說道:“不想說也行。”
說完,沉默了片刻後,突然說道:“你們說,如果此刻軍濤在這裡,他會如何決定呢?”
隨著朱元璋的話說出口,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得不說,齊衡的存在,在軍中屬於特殊的層次。
那些很早之前跟隨朱元璋的人,都知道齊衡的手段。
而那些後來跟隨朱元璋的,也都在當初的整肅軍紀中,見識過齊衡的手段。
同時,也從其他人的耳中聽說過。
對於齊衡的奇謀妙計,隨著齊衡當初在軍中展現出武力後,已經越傳越邪乎。
什麽一人獨擋脫脫十萬大軍。
什麽妙計安天下,百人奇兵突襲金陵城。
總之要多離譜有多離譜。
如今聽到朱元璋說齊衡會怎麽選擇時,眾人沒一個敢言語。
就當朱元璋、劉伯溫、李善長瞧著場中的氣氛而沉默時,一道喊聲突然在堂外響了起來。
“大哥!我主戰!”
隨著這熟悉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頓時露出震驚的目光看向了後方。
堂中的所有將領們,也都紛紛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
只見一身盔甲,威風凜凜的齊衡,突然走了進來。
在路過大堂時,他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
面容輕笑著走了進來。
在路過那劉伯溫時,瞧著對方微微低下的腦袋,臉上沒有半點情緒。
在來到朱元璋的面前時,齊衡對著台上的朱元璋一拱手,道:“大哥,我回來了。”
瞧著走進來的齊衡,朱元璋的心中沒有像自己想的那樣不喜、厭惡。
反而有種由衷的高興勁。
不過,很快他臉上的笑容就瞬間消失了。
他將手中的驚木往桌上一摔,對著齊衡怒斥道:“咱不叫你回來,你就不回來了是吧?非要咱下命令請你嗎?!”
瞧著朱元璋突然的暴怒,齊衡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齊衡明白,朱元璋也明白。
到了這個時候,經過了這麽多天。
齊衡卻一直不歸,哪怕前線戰敗,也沒有半點齊衡的消息。
朱元璋能看不出來嘛?
他齊衡又怎麽會不知道朱元璋看了出來。
只不過互相都默契的沒有主動說話。
也沒有提到那可能讓人寒心的話。
齊衡拱著手,對著台上的朱元璋笑著說道:“大哥抱歉,各地的政務耽擱了時日,齊衡給大哥道歉了。”
說著,躬身一拜。
見此,朱元璋臉上難看的表情立馬消失,笑著說道:“行了,別廢話了,現在大敵當前,你這位虎威大將軍說說吧,怎麽辦。”
二人之間想要表達的事情就在這悄然無聲當中傳達。
而在聽到朱元璋的話後,齊衡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說道:“我主戰!”
隨著齊衡的聲音響起,在場那些剛剛主張和或降的將領們,一個個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面對齊衡環視周遭的目光,沒人敢與他對視。
齊衡朗聲道:“陳友諒此次傾國而出,滅我家園、殺我弟兄的心思已昭然若揭,我問問大夥兒,付出了如此代價的陳友諒,可會接收你的議和?可會因為你的一紙乞降書而與你和平共處?”
“剛剛我在進來時,也聽到很多弟兄們的話。”
“說,陳友諒傾國而出,率領六十八萬大軍而來,戰船密布。說,我們東面有張士誠,北面有元軍。”
“對,你們說的都對,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知道的事情,他陳友諒會不知道嘛?”
“此時的我們已經身處絕境,此刻露怯,只會讓敵人手中的刀兵殺的更快一些!”
“大家都是逼不得已而從軍,參加義軍造反的,我問問你們,當你們身處絕境,沒有一點辦法的時候,那些欺壓你們的官兵豪紳,可有放過你們?那些財主征收你們稅銀,扒你家房子,搶你家妻女充當稅銀的時候,你的哀求,你的認慫,他們可放過了你們?”
“沒有!”
“如今我等便是身處絕境當中,祈求敵人仁慈,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想要活下去,想要保護好你們身後的百姓家人,就只有一個辦法,殺!”
“濠州城外,脫脫十萬大軍,我們輸了嘛?”
“黃崗城外,脫脫十五萬大軍,三倍於我們的兵力,我們輸了嘛?”
“如今陳友諒六十八萬大軍,我們有三十萬大軍,兵力相差不足三倍,兩倍出頭,不愁兵器糧草,還有身後數百萬的百姓支持,我們卻要認輸?議和?”
“是個男人的,還有點血性的,就給拿起你們手中的刀兵,只要他陳友諒敢來,我們就敢殺!”
“他來一個,我們殺一個,來一雙,我們殺一雙。他陳友諒不是狠嘛?我們就是慫包嘛?他陳友諒要拚命,我們就跟他拚命!倒要看看,到底誰狠!”
“此戰只要順利拿下陳友諒,整個西南數個行省的疆域將盡歸我部所有,元朝的半壁江山,便是我們囊中之物,此時不搏,何時搏?”
隨著齊衡的話音在整個大堂中響起,在場所有人沒有一個敢於與齊衡反駁的。
那些之前便主戰的,聽的熱血沸騰。
尤其是剛剛被眾人奚落的朱文正,此時瞧著堂中的齊衡,心中激動,滿眼都是敬佩的目光。
而那些之前主和主降的將領們,也在聽到齊衡的話後,一個個動搖了之前的想法。
一直都在想,輸了會怎麽樣。
可從沒想過,贏了會怎麽樣。
此刻聽到齊衡的話後,心中不由的被激發了血性。
而那站在台上的朱元璋,看著台下瞬間震懾住全場的齊衡,心中歡喜。
這就是他妹子的弟弟,也是他朱元璋的親人、弟弟,他朱元璋的虎威大將軍!
就在所有將領們都被齊衡的話所震懾,感染,激動時。
那朱文正第一個高聲喊道:“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地啊,怕什麽,殺!”
隨著朱文正的聲音響起,年輕的鄧愈也高聲附和道:“殺!”
一時間,喊殺聲此起彼伏。
在整個大堂、大帥府中不斷的響起。
看著大堂之中戰意昂揚的眾將領們,朱元璋心中舒暢。
當他之前從書房當中走出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決定了。
戰!
戰場上,沒人會寬容一個弱者。
只要用刀把對方砍疼了,砍怕了,他們才會懂得什麽叫尊重,才會對你和顏悅色,才會跟你擠眉弄眼!
元軍是如此,脫脫也是如此,他陳友諒更是如此!
可是,他明白了,將領們不明白。
如今齊衡的返回,齊衡的這番話,徹底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裡。
看著此刻場中眾多將領們一個個高聲的呼喊,那昂揚的戰意,場中角落中的李善長和劉伯溫兩個文人,頓時被此刻場中的一幕給驚住。
原本一面倒,要麽主和要麽主降的風向。
伴隨著齊衡的回歸,瞬間逆轉。
尤其是這兩個人心中都對齊衡有些忌憚,此刻更是心中驚懼。
特別是那劉伯溫,想到自己剛剛違背了齊衡的命令,更是膽寒。
這時,看著場下將領們的意見達到了一致,朱元璋也沒有絲毫的含糊,當即喊道:“既然大家都有了主意,好!那咱就打!”
朱元璋的決定一下。
在場眾人皆附和起來。
朱元璋再次一揮手,說道:“今晚咱在這帥府院子裡,給大夥兒設下酒宴,今晚咱弟兄們不醉不歸!”
“好!”
“好!”
“..................”
隨著在場的眾將領們一個個離開。
場中只剩下了那劉伯溫和李善長。
看著遠遠離開的齊衡背影,李善長皺著眉頭感歎道:“這就是大帥的虎威大將軍啊,他的一句話,軍中無人敢違逆,就是之前提議主和的湯帥也都沒了聲音啊,還有大帥,對他實在是太過信任了。”
聽著李善長的話,劉伯溫卻緩緩說道:“大帥之所以如此信任大將軍,那是因為他們英雄所見略同,心心相惜。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剛剛大將軍和那小將朱文正的話,說到了大帥的心坎兒裡嘛?我想,就算今日大將軍不來,朱元璋也會執意主攻的。”
聞言,李善長眉頭一皺。
思慮了片刻後,對著劉伯溫問道:“那你呢?你到底主張什麽?”
劉伯溫沉默片刻,道:“主攻!”
李善長不解道:“你既然知道大帥主張攻打,剛剛為何不說?”
劉伯溫回想剛剛的場景,無奈的歎了口氣。
也不回答李善長的話,緩緩起身離開了。
瞧著劉伯溫這番模樣,李善長討厭的皺了皺眉。
唯獨留下這李善長一人在大堂中,愁眉不展。
思考著自己剛剛所說,是否說錯了。
劉伯溫的屋子外。
當劉伯溫緩步回到自己的門前時,發現自己的手下六子正在門口偷看著屋裡的場景。
劉伯溫疑惑的說道:“六子?”
聽到這話的六子,指了指屋裡。
疑惑的劉伯溫,緩緩朝著屋子裡看去。
當他推開門走進時,便發現了朱元璋正在其中。
同時,還是大口的吃著碗裡的面食,大快朵頤,好不自在。
見此,劉伯溫不由的笑道:“哎呀,大帥呀,你把在下和小六子的晚飯都給吃光了。”
聞言,朱元璋緩緩放下手中的飯碗,說道:“咱等你半天你老不來呀,餓的咱肚子咕咕直叫。”
隨著他從椅子上起身後,立馬誇讚道:“這碗面做的不錯,有嚼頭。”
劉伯溫也笑著說道:“大帥喜歡,小六子肯定高興。”
可笑完之後,朱元璋便直入主題,道:“先生,今天怎不開尊口啊?”
劉伯溫歉然的說道:“在下,遲鈍。”
可朱元璋卻立馬呵斥道:“那叫清高!”
“說!”
“現在馬上給咱說!”
“不說咱把你的腸子給扒出來!”
見此,劉伯溫也沒什麽可在乎了,直接說道:“大帥,若真要我說。”
“我就主張先斬了今日那些所有的主降者嗎。”
朱元璋疑惑道:“為什麽?”
劉伯溫道:“因為來者是陳友諒,和他交戰,就像今日大將軍所說的那樣,根本不宜商議什麽戰守降和,你乾,他也要乾。你不戰,他逼著你戰。所以,大帥只有一條路,戰!”
“任何避戰求和的議論,任何怯戰乞降者,不管是你的兄弟,還是子侄,都不當留,也不足惜。”
“殺一儆百,以震軍心。”
“如此,能將全體將士都逼到決戰這條路上來。”
聽到劉伯溫的這些話,朱元璋緩緩道:“這麽絕情的話,不像是一個書生說出來的呀。”
可劉伯溫卻說道:“在下讀過書,但不是書生,大帥,當年在下剿賊的時候,最厲害的就是痛下殺手。大帥,恕在下多嘴,當年的賊,就是義軍。”
聞言,朱元璋面無表情的說道:“伯溫哪,當年咱們沒有在戰場上交手,真是僥幸啊。”
劉伯溫卻搖搖頭,道:“那是在下的僥幸。”
朱元璋沒說什麽,直接說道:“繼續說。”
劉伯溫點點頭,道:“其實該說的,今日大將軍在堂上其實已經說完了,在下認為大將軍所言,正是如今最好的選擇。不過,也有一些需要謹慎的。”
“就如湯帥所言,我義軍北有元軍,東有張士誠,兵力也確實沒有陳友諒多,陳友諒能傾國而攻,我們卻不能放任北東兩面不管。所以。”
“在下以為,一,開倉放糧,動員五府八州三十三個縣的所有軍民全力迎戰。二,散發兵器,招募兵馬,迅速擴軍。這第三條最為重要,我部戰船嚴重不足,需要抓緊時間打造戰船,或將民船改造為戰船。不求大,再大也大不過漢軍的混江龍,但要求行駛迅速,靈活機動。這,恰恰是漢軍巨船的短處。”
聽到這話,朱元璋說道:“這些事就交給李善長去辦吧,這點他比你強。”
劉伯溫隨即點了點頭。
見劉伯溫對自己的話根本沒有在意,朱元璋知道,這劉伯溫又開始清高起來了。
說完,直接起身說道:“走了,甭送。”
可在臨出門前,卻又回頭看著劉伯溫說道:“對了,今兒咱在側堂貓著偷聽,你看見了?”
劉伯溫心中一緊。
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坦誠的說道:“看見了。”
朱元璋道:“還有誰看見了?”
劉伯溫搖頭:“沒了。 ”
朱元璋點點頭:“那咱就跟你說句實話,生死存亡的時候,最能看出人的真心。我貓在那偷聽,不是想聽兄弟們的意見,而是想聽聽他們的肝膽忠義,聽聽他們嚇沒嚇著,慌沒慌神兒。”
劉伯溫不知該如何面對朱元璋,便說道:“那大帥可聽出什麽來?”
朱元璋微微一笑。
什麽都沒有說,直接離開了。
屋裡,劉伯溫看著朱元璋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語。
就當他準備返身關門之際,卻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張紙條。
像是今日在大堂後看到朱元璋所寫的那些,疑惑間,劉伯溫彎腰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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