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伯溫和胡惟庸雖然沒有說話,但這心裡還是有些著急的。
對於他們而言,如今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陳友諒。
陳友諒的六十八萬大軍在前,尚且還沒有完全的解決掉,卻要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的去救小明王,而且招惹的還是脫脫的十五萬大軍。
這樣一來,會給他們本來就不算好的情況,再增加無數變數。
所以都不太想讓朱元璋北上去營救小明王。
可如今看著這飯馬上就要吃完,唯一可以勸說朱元璋的齊衡依舊沒有來,心中都是不由的焦急起來。
就在這時,朱元璋再次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瞧著眾人都在等待常遇春,朱元璋乾脆一擺手說道:“四弟,得,別吃了,你再吃下去還不知道到什麽時候了,咱們趕緊去商議一下,要是沒有問題,咱就直接帶人北上了,那小明王如今可還被脫脫的大軍圍困呢,等決定好了,你再慢慢吃。”
聽著朱元璋的話,常遇春等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只能將手中的碗筷放下,與朱元璋一同朝著大堂之中而去。
回到大堂之上,眾人再次按照之前的位置坐好。
只是少了徐達一人。
不過朱元璋也沒有等他,直接說道:“行了,咱們也不等徐達了,來吧,諸位,商議一下吧。”
聽著朱元璋的話,眾人一個個都沉默了。
朱元璋等了半天,左瞧右看,卻依舊等不到眾人說話。
隨即將手中把玩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扔,說道:“行了,我看你們也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既然這樣,那就按照咱的辦法,咱親自率軍北上救援小明王。”
“李善長,你繼續監造戰船,越多越好。湯和,你率領水師勤加訓練,等咱回來,正好一切就緒,直接西進!”
隨著朱元璋的話說出口,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沒有一個說話。
朱元璋眉頭一皺。
就要發火時,那大堂的門外突然響起徐達的聲音。
“快點,快點,再耽擱就趕不上了.....”
聽著徐達催促的話,眾人紛紛轉頭看向了堂外。
當他們看見徐達,立馬便發現在徐達身邊的齊衡。
此時徐達正努力的拉扯著齊衡的胳膊,拖著他往裡面跑。
看到這一幕,堂中眾人瞬間松了口氣。
齊衡到了。
只要他一來,自然是能夠勸說住朱元璋的。
這一幕,朱元璋也是看的真切。
見那徐達原來不是上茅廁,而是去找齊衡時,頓時臉色一黑。
他平靜的看著兩側眾人,對著那湯和問道:“湯和,你不是說徐達去上茅廁了嘛?”
湯和聞言,頓時尷尬的笑了起來。
大堂外。
齊衡無奈的看著身邊的徐達說道:“徐大哥,我們都到了堂外了,我還能跑了不成。”
“你就不要一直拖著我了。”
徐達聞言,想了想覺得也是,便放開了他。
整理了一下被徐達拖褶皺的衣服,齊衡緩緩走進了大堂。
來到大堂的中央,對著朱元璋恭敬的拱手說道:“大哥。”
朱元璋見此,點了點頭,同時狠狠的瞪了一旁那徐達一眼。
徐達似乎早就知道朱元璋會這麽做,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敢看朱元璋。
見此,朱元璋便轉回頭來,對著齊衡說道:“軍濤,今兒早上咱叫人去找你過來,怎沒見你人呢。”
齊衡馬上說道:“大哥,今天一早我就出城了,我壓根也不知道你找我了,這不我剛回城,就被徐達給扣住了,我都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
朱元璋點點頭,也沒有說什麽,便讓一旁的湯和將今日商議的事情給齊衡講了一遍。
聽著湯和的話,齊衡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怎麽回事。
就當所有人都期待著齊衡要怎麽勸說朱元璋時,齊衡卻疑惑的說道:“救啊,小明王如今被圍困,為何不救?”
聽到這話的眾人,一個個人都傻了。
一旁的湯和更是扭頭看向了邊上的徐達,說道:“你沒跟齊兄弟交代嘛?!”
徐達苦著一張臉,說道:“我說了啊!”
湯和正要說什麽,可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便將之前眾人所擔憂的事情給齊衡講了一遍。
齊衡聽到這話後,笑著說道:“我知道了,湯大哥,你先坐。”
在湯和重新坐下後,齊衡便緩緩看著眾人說道:“我明白,在坐的各位都是為了大哥著想,覺得如今我們的局勢不宜再節外生枝,不過,諸位有沒有想過,諸位所認為的,都是著眼於眼下。”
說到這裡,齊衡一笑,繼續說道:“陳友諒率領六十八萬大軍,氣勢洶洶而來,似乎抱有決戰之心,可他們這麽多的人,又是以水路乘船而來,準備的糧草也不過百天之用,雖說有百萬的百姓為他們運送,可哪裡有這麽快的速度?”
“這代表什麽,代表了那陳友諒的後勤補給,如果無法在百天之內攻破洪都城,那麽就會崩潰,六十多萬的大軍無糧可用。”
“早前我們被陳友諒打了個措手不及,可如今呢,戰船已經準備好,幾十萬的將士也在加緊訓練水戰,而且那陳友諒遠道而來,我們卻是以逸待勞,加之環境也是我們熟悉的地方,在我看來,與這陳友諒的一戰,哪怕我們的兵力要少一些,那也是勝面局多。”
“既然如此,我們除了該想想這一戰怎麽打,怎麽贏外,是不是還得想一想,這一戰贏了之後的事情?”
說到這裡,齊衡歇了口氣,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杯喝了起來。
而在場的眾人也在順著齊衡的思路去思考。
正如齊衡所言,這一戰,他們想的都是怎麽打。
卻從未想過,打完之後的事情。
而且,如今小明王被圍困的事情一傳出來,也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要不要救小明王的事情上。
湯和思慮片刻後,主動開口問道:“齊兄弟,這打完這一仗之後的事情,我們確實還沒有商議過,可如今,我們商議的是小明王的事情,跟贏了這一仗之後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面對湯和的不解,齊衡說道:“怎麽會沒有關系呢?”
“一旦我們這一戰將那陳友諒大軍擊潰,你們也都知道,那陳友諒這次是傾國之力而來,所有的城池都是兵力空虛的狀態,如果贏了他,我們能收獲什麽?最簡單的,自然是將陳友諒大漢那些城池收入囊中吧?”
“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我們將那些城池收入囊中,根本不需要多久,就能成為天下最大的一方諸侯。就是跟元廷分庭抗禮都是可以的。那他們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嘛?”
“北面的義軍中,除了劉福通這一支外,還有很多的義軍,如果我們這一次沒有去救小明王,你覺得他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將我們當做他們的一份子嘛?咱安豐路一直都沒有發生過什麽戰亂,是為什麽?不正是因為北面的義軍弟兄們為我們抗住了很多外面的壓力嘛?”
“等我們滅了陳友諒,準備收服他的屬地時,卻發現北面義軍兄弟們的屏障沒有了,首先就要直面北面的元軍五十多萬大軍,還有東南方向的張士誠。有他們的進攻,我們如果有這麽多的兵力去收復那些屬地?天下那麽多的起義軍,就會趁著我們沒有時間收復的時候,搶在我們之前撈便宜。”
“大夥兒說,到那個時候,我們這一仗不是白打了嘛?什麽便宜也沒有撈著。而等個一兩年的時間,原本屬於陳友諒大漢的屬地中,就會再次出現一隻不同的勢力,到時候誰敢說他們就不會繼續攻打我們。”
“所以,我們與陳友諒這一仗,不僅要打,還要打的徹底,既然打了,就要考慮如果收服他屬地的問題,如果不能收服這些屬地,那還不如不打。這不是平白消耗我們的兵力和糧草嘛?”
聽著齊衡不同的見解,眾人也都露出了深思的神態。
確實。
之前沒有想過,可如今被齊衡當面說了出來,眾人就不能不思考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之前都是因為陳友諒的突然襲擊,讓眾人都疲於應付。
覺得能守住自己的地盤就算好的。
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一戰打下來有什麽好處。
如今想想也確實,如果這一戰打完,不管是出現什麽樣的局面,如果不能撈到好處,那這一戰注定就是個賠本的買賣。
而想要撈好處,就要思考其它的辦法。
“齊兄弟,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想要在打敗陳友諒後收復他的屬地,那麽就必須要與北面的義軍兄弟們交好,最起碼在這個時候不能說擺脫明王屬下的名頭,等我們將陳友諒打敗後,有北方義軍兄弟們在,最起碼能夠為我們拖延住脫脫大軍的腳步,給我們提供收復這些屬地,同時發展起來的時間,是這個意思嘛?”
徐達盯著齊衡問道。
齊衡點點頭。
隨後又說道:“其實大家都是自己人,尤其是在場的諸位,既然如此,我們也就沒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們說,如今我們聚在一起,在大哥的手下做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佔據一地然後稱王稱霸,過樂呵日子?如果是這樣,那現在就已經成功了。”
“可天下的局勢會這樣嘛?縱觀歷史,這天下局勢便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暴元如今已然是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所以這天下出現了這麽多的梟雄,很多也都抱有享樂的心思,比如那張士誠。”
“可天下的局勢是不會讓他這種人如願的,就比如那陳友諒,他所佔的地域比我們大多了,可為什麽還要進攻我們呢?就是因為他陳友諒知道,天下一日不統一,這場戰鬥就一日不會結局。就算他想享樂,也會有人來打敗他。”
“這個道理,陳友諒明白,我們自然也是要明白的。所以,接下來的各種事情都會推動著我們走,而不是我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既然我們起義了,並且跟隨大哥打下了這麽大的地盤,那我們就必然要一條路走到黑,什麽時候讓大哥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龍椅,什麽時候一統了山河,這條才算是走到了頭。否則,像今天陳友諒這樣的強敵來犯,是早早晚晚的事情,並且打敗了陳友諒,還有有李友諒,趙友諒,胡友諒。”
“而我們這些人呢,也就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我們的目標就是一統天下,既然如此,身為大哥身邊重臣的我們,就要提高一下眼光,不能再局限於一城一地的得失。”
“就比如這小明王是救與不救的問題,就不能再考慮對我們是否有眼前利益的問題,大哥之所以鐵了心的要救小明王,除了大哥為人忠義外,未嘗沒有考慮到日後之事的原因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已經不存在救與不救的問題,而是必須要救,又該如何救的問題。”
聽著齊衡的話,在場的眾人都陷入了深思。
倒是朱元璋,被齊衡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笑呵呵的說道:“被你這麽一說,咱也是一個有遠見的人了。”
聞言,齊衡與朱元璋頓時大笑起來。
之前還想著讓齊衡來勸說朱元璋的眾人,如今卻被請來的齊衡勸說住了。
一個個都開始了自省。
因為他們都是聰明人,聽得出來,齊衡所說的是對的。
尤其是那劉伯溫、李善長和胡惟庸,一個個對於齊衡的眼見都有些驚訝。
他們三人不敢說才絕於天下,卻也算是頂尖的人才了。
可一個個所看到的,卻都只是一些飄在表面的東西。
還有齊衡對天下局勢的看透,只要稍微了解一些歷史的都明白。
這一場戰亂正如齊衡所說的那樣,沒有打出一個一統天下的帝王,是不會結束的。
既然如此,就誰也別想著什麽竊取一地,做個安樂諸侯的事情。
你願意,別人不會願意。
到頭來,只會因為你的貪圖享樂沒有全力的發展而被別人兵破城池,斬首示眾。
在場這三位謀士,除了你李善長外,其余二人自從認識齊衡時,齊衡便已經是虎威大將軍了。
所以對齊衡的了解並不是那麽的深刻。
對於他除了治政外其它的才能並不清楚。
可如今,被齊衡隨便幾句話點破的局面,卻讓他們真正的意識到了這位虎威大將軍的恐怖。
不過,那劉伯溫還是疑惑的說道:“大將軍,但如今還是有一個問題,此次若大帥北上去營救小明王,陳友諒等人就必然會得知消息,到時候若與張士誠合謀,那張士誠必然會進攻,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面對劉伯溫的話,眾人當即又看向了齊衡。
之前他們在商議此事的時候,就因為這個問題難住了朱元璋,同時這也是確實會出現的問題。
聽著這話,齊衡卻只是微微一笑,說道:“那張士誠沒有那麽大的膽子,並且,陳友諒對於張士誠而言也不是什麽好人,就算那陳友諒告訴他,他張士誠也不一定會信。當然,那張士誠依舊有出兵的可能,而我們只需要提前調集一隻大軍前往湖州。”
“他張士誠不是在湖州派遣了大軍嘛,那我們也朝著湖州進攻,到時候不用真的拚個你死我活,只需要表現出一副我們要全力進攻他們的假象,以那張士誠的性格,必然不會輕舉妄動,隻圖自保。”
齊衡這話一出口,那帥位上坐著的朱元璋,頓時一拍桌面,驚喜的說道:“對啊!咱只需擺出一副拚死一戰的樣子,以那張士誠的性格,絕對不敢與我們死拚,這前前後後安營扎寨什麽的,再折騰一段時間,那時候咱就已經救著小明王回來了!”
“好!這主意啊!”
面對齊衡說出的這個辦法,眾人也都想不到什麽缺陷。
就在這時,朱元璋突然一拍桌面,說道:“得!就按大將軍說的法子說,咱拍板了!”
不過,還是看著眾人說道:“那你們說,誰去攻打湖州?”
湯和便起身要請戰。
可他身邊的徐達卻挺著胸膛起身,自在必得的說道:“得了,南面是我的部下,自然是我去!”
朱元璋也覺得徐達最合適,說道:“行,就徐達了!”
說完,他直接起身,說道:“下午,咱就動身北上,救援小明王,遇春,你與我同去。”
“是!”
“徐達,率領本部猛攻湖州,不管打的下打不下,十日內必須返回原駐地。”
“遵命!”
“湯和,你留守金陵城,率全軍練習水戰攻防!”
“遵命!”
“李善長,你繼續打造戰船,儲備軍械。”
“遵命!”李善長拱手道。
“劉伯溫,你留守帥府,處理日常事務。”
“是。”
說完這些,朱元璋看向了身邊的齊衡,說道:“軍濤,這次又得麻煩你了,咱不在這段時間,你統領咱麾下的所有事務,軍政一體節製,萬一發生個什麽事情,你有權替咱全權處理,包括調動大軍!”
齊衡點點頭,道:“遵命!”
聽著朱元璋剛剛說的話,在場人的心中都是不由的歎息一聲。
今日齊衡的出現,又為朱元璋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如今朱元璋對於齊衡,是更加信任了。
朱元璋一走,齊衡便是這義軍的統帥了。
隨著事情定下,所有人便紛紛散去。
大帥府外。
劉伯溫與李善長胡惟庸走在一起,劉伯溫瞧了眼李善長身邊的胡惟庸,緩緩說道:“善長兄,你收了個高徒啊。”
李善長卻笑道:“當不起。胡惟庸入閣,是大帥的賞拔。我不過引薦了一下。”
可劉伯溫卻笑道:“用銀兩盜取海船,是他辦的吧?”
李善長剛要承認,卻突然說道:“幹嘛要說是詐取呢?應該說智取!”
劉伯溫一笑,道:“是智取,是智取,你瞧我這張嘴,又說漏了。”
而隨著劉伯溫說完,李善長卻歎了口氣,說道:“今日發生這些事情可真是峰回路轉,讓人意想不到啊,本以為請大將軍過來能勸說大帥,卻不曾想,反倒是我們被大將軍教訓了一頓。”
聽著李善長的話,劉伯溫卻說道:“這教訓,教訓的好啊,說實話,有些事情我們確實沒有大將軍看的明白。”
李善長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如今這位大將軍的聲勢,可是越來越大了,我們三人在大將軍的面前,就只有挨訓的份。”
但劉伯溫顯然不想話題在齊衡身上停留太久,他突然對著跟在他們身上不敢上前的胡惟庸說道:“惟庸啊,跟緊點兒,大家一塊走。”
胡惟庸急忙加快腳步,來到了他們二人的身邊,然後對著劉伯溫說道:“劉公。”
聽著胡惟庸的話,劉伯溫問道:“惟庸,剛才在帥府,你雖然話不多,但是句句在理啊。”
胡惟庸忙道:“謝劉公。”
劉伯溫問道:“我想問你一句,大帥親自救援明王,你到底讚同不讚同?”
聽到這話,胡惟庸便猶豫的看向了身邊的李善長。
見此,李善長便一揮手,道:“說吧,惟庸。”
聞言,胡惟庸便開口道:“當時屬下也不讚同救明王,但是後來一想,加上大將軍的那番話,覺得還是救了好。”
“別人可以不救,但是大帥必須救。除了大將軍所說日後局勢這個原因外,還因為大帥一直以來都是高舉忠義大旗,屬於明王正宗,如若不救,這杆大旗便要受人非議。”
聽著這話,李善長有些沒想到。
而一旁的劉伯溫,卻繼續問道:“就這些?”
胡惟庸猶豫的說道:“還有,但如果屬下說錯了,還請李公劉公恕罪。”
李善長道:“沒事,你隻管說。”
見此,胡惟庸便道:“明王是杆大旗,如果這杆大旗落到別人手中,那不是更麻煩嘛?江北又不止劉福通一隻軍隊,與其這樣,不如將明王這杆大旗掌握在自己的手裡,這就叫,挾天子,以令諸侯。”
胡惟庸的話,讓李善長心中一驚。
顯然,剛剛的他完全沒有想到過這些。
而劉伯溫,卻面色淡定。
這個原因,他其實也想到了。同時,他還知道這個事情不僅朱元璋、胡惟庸和他劉伯溫想到,那將局勢看透到如此程度的齊衡,又何嘗不知。
只不過,他明白齊衡不會在眾人面前說這樣的話,不會在人前戳破朱元璋的心思。
劉伯溫長長的歎口氣,說道:“這才是朱元璋哪。”
可這話裡,又何嘗沒有對齊衡的感歎。
瞧著此刻劉伯溫臉上的淡定,李善長一眼便看出了他早已想到此節,而自己的徒弟胡惟庸,顯然也想到了。
卻唯獨自己,沒有想到。
大帥府。
齊衡在眾人商議完後,便沒有走,直接來到了後院,與馬秀英一同為朱元璋準備送行。
在往後院走的路上,朱元璋一邊走著,一邊對身邊的齊衡說道:“軍濤啊,雖說我們將一切可能都差不多的料到了,可也防不住有什麽萬一,到時候,還得你想辦法。”
齊衡聽著這話,說道:“大哥放心,不過,大哥你此去也是凶險,畢竟那脫脫的手下可是有幾十萬的大軍,大哥一定要注意自個兒的安全。”
“其實大哥你也不是非要自己去,你身為大帥,就該留在府中統帥,這一趟,不如就讓我與常大哥去一趟吧。”
聽著齊衡的話,朱元璋卻說道:“軍濤啊,咱們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瞞你了,剛剛你在堂上也說了那麽多,既然咱已經決定了要去救小明王,自然是沒有人比我更合適的,這一趟,咱去效果最好。”
朱元璋的話雖然沒有說的太明白,但齊衡也聽明白了話中的意思,隻好點了點頭。
隨著他們走進院裡,馬秀英便開始為朱元璋準備開拔前的東西。
等一切準備好後,常遇春便早早的趕了過來。
瞧著常遇春,齊衡便鄭重的囑咐道:“常大哥,這一趟前去山東,危機重重,這一趟大哥非要親自前往,我們都勸不住,不過,還要請常大哥一定照顧好大哥。”
常遇春明白齊衡的意思,點點頭,道:“齊兄弟放心。”
齊衡點點頭。
轉眼間。
三日已過。
這三日內,齊衡一體節製境內軍政。
不斷的從前線收到各處的戰況。
不過一切都還處於一個正常的狀態下,並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這一日,就當齊衡依舊如前幾天一樣,處理著各處傳回的政務軍務時。
他的大堂中,突然走進一個人來。
鄭光祖!
看到他的一瞬間,齊衡心中一驚。
就是他自己,也許久未見鄭光祖了。
一般暗衛的情報信息,都是由他身邊的陳都負責傳送的。
可今日鄭光祖卻在自己沒有召他的情況下出現在了這裡。
一時間,齊衡的心中隱隱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當那鄭光祖來到齊衡的面前時,突然用前所未有的目光看向齊衡,說道:“大人,暗衛來報,山東犄角嶺,是脫脫專門設下的圈套,他的五十三萬大軍,全部埋伏在四周,只要大帥踏入犄角嶺,便是九死無生。”
聽到這話,齊衡眼睛一眯。
“你說那是脫脫專門設下的埋伏?”
“是,那名逃出來報信的人,正是他故意放出來的,小明王身邊本來也沒有太多的兵力,被脫脫大軍圍困的他們,若不是脫脫授意,又如何能夠堅守這麽久。那脫脫似乎早就猜到朱元璋會親自前來,所以故意攻而不破,就是在等大帥的到來。”
聽著鄭光祖的話,齊衡整個人在原地走動了起來。
腦海中不斷的思索著當前的情況。
就在鄭光祖等待時,齊衡突然問道:“大帥走了幾天了?”
鄭光祖道:“三天兩夜了,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在一天內抵達犄角嶺。”
聽到這話,齊衡的眉頭更加凝重了。
一天,一天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將消息傳達到朱元璋的手中。
一旦朱元璋率領的兩萬兵馬在犄角嶺被圍困,那可真的就是十死無生了。
就在齊衡思慮之際,鄭光祖卻突然開口道:“大人,既然局勢如此,您是否該想想大帥陣亡的事情?”
隨著鄭光祖這話說出口的一瞬間,齊衡銳利的目光瞬間看向了他。
面對齊衡這銳利的目光。
鄭光祖當即便跪在了地上。
“大人,您的才能絕不遜色於大帥,如今大帥遭難已然是注定了,既然如此,大人也不算是違背了兄弟情義,如今這天下已經亂了太久了,屬下希望大人能以大局為重。”
鄭光祖很清楚,按照齊衡的性格,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調集大軍前往山東救援朱元璋。
可是,這樣一來,將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只要是稍微知曉一些軍事的人都清楚。
前幾次他們打敗元軍,都是靠了城池,算是守城戰。
可如今呢,荒郊野外,面對元廷五十多萬的大軍,想要從包圍當中救出深陷絕境的朱元璋,其難度可想而知。
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就算齊衡傾盡境內所有兵力,也不一定能夠做到。
甚至可能自己也被拖住。
到時候,整個金陵府周圍城池的兵力被抽調一空。
又該如何面對陳友諒的六十八萬大軍,如何面對正伺機而動的張士誠幾十萬大軍。
一個不好,整個義軍疆土將徹底被瓦解。
甚至連他們的根基,安豐路也難以保全。
沒有了安豐路這個根基,他們又該如何跟這天下諸侯爭鋒,如何與元廷抗爭。
所以,鄭光祖哪怕極為了解齊衡,也清楚齊衡可能會因此而訓斥甚至處罰他,卻還是硬著頭皮將這話說了出來。
看著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鄭光祖,齊衡靜靜的站在原地。
心中反覆思考著鄭光祖的話。
鄭光祖能夠想到的事情,他又怎麽會想不到。
可是,他能這麽做嘛?
他能坐視朱元璋身死嘛?
哪怕明知道付出極大的代價也可能救不回朱元璋。
就當齊衡在內心掙扎時,大堂外突然傳來馬秀英的聲音。
“依然!標兒,快回來,你哥哥在裡面忙事情呢!”
可依然和朱標卻依舊闖進了大堂。
正在沉思的齊衡,此時的臉色有些不太好。
看到齊衡這個模樣的依然,愣在了原地。
在她的印象中,每一次當她看到齊衡時,不管對方在做什麽事情,那臉上都是帶著笑容。
隨著依然愣在了原地,一旁的朱標也跟在了依然的身邊。
在他們的身上,馬秀英急忙追了進來。
看著兩個孩子站在原地,齊衡臉色難看時。
急忙便讓身後的玉兒將他們帶了下去。
看著走過來的齊衡,馬秀英知道齊衡可能遇到什麽事情,便笑著說道:“出什麽事了嘛?”
齊衡勉強的笑了笑,說道:“沒事,我能處理。”
聞言,馬秀英點了點頭。
隨後小聲的跟齊衡說道:“跟你說個事,我也是這兩天才發覺的,你可能又要當舅舅了。”
思緒早不知道飛往哪裡的齊衡,突然聽到馬秀英這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姐,你的意思是說,有了?”
馬秀英笑著點了點頭,已經有過朱標的經歷後,馬秀英對於生孩子這件事已經不像是第一次那麽的生疏害怕。
不過,馬秀英還是有些遺憾的說道:“不過我也是這兩天才發現的,要是你姐夫走之前告訴他就好了。”
聽著馬秀英的話,齊衡長長吐了口氣,勉強的笑了笑。
可不是,朱標都三四歲了。
朱棣也是到了出生的時候了。
看著齊衡有些奇怪的臉色,馬秀英不由的問道:“軍濤,到底出什麽事了,雖然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不過你也可以跟我說說。”
齊衡再次搖了搖頭,說道:“姐,真沒事,我能解決,既然有了,就不要再亂跑了,我等會兒讓人再找幾個丫鬟過來照顧你。”
聞言,馬秀英卻說道:“不用,有玉兒在就行了,不用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行了,你忙你的事情吧,我就先走了。”
隨著齊衡點了點頭,馬秀英便離開了。
站在帥府大堂的門口,齊衡看著前面上去追依然和朱標的馬秀英,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他實在不敢想象,當朱元璋死去的消息傳回來時,她們會是怎樣的反應。
想到這裡,齊衡的心中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
山東地界。
望著眼前那一座座的山脈,身穿鎧甲的朱元璋大手一抬,胯下的馬匹漸漸停了下來,身後的大軍也緩緩停了下來。
隨著常遇春騎著馬來到了他的身邊,朱元璋說道:“四弟,犄角嶺快到了吧?”
常遇春卻皺著眉頭說道:“這山怎麽都一個模樣啊。咱們還是派哨兵出去打探一下吧。”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嗯,好。”
隨後又道:“命令全軍,下馬休息,咱們好好的吃一頓,好好的睡一覺,明天一大早行動。”
常遇春道:“好。”
隨後對著身後的將士們喊道:“下馬!”
而伴隨著全軍停駐,一名士兵立馬帶著一包裹的肉來到了朱元璋和常遇春的面前放下。
常遇春立馬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在那肉骨頭上削下一塊肉,放在了嘴裡,說道:“大哥,我就不客氣了。”
隨著那肉進了嘴裡,常遇春還從腰間掏出一小瓶的酒,美美的喝了一口。
看著常遇春將酒放下,然後又要拿刀割肉,朱元璋便皺著眉頭說道:“不喝不喝,咱之前跟兄弟們承諾過,十年不喝酒。”
常遇春卻說道:“沒人請你啊。”
聽到這話,朱元璋只能悻悻的拿起一塊饃,一小塊一小塊的往嘴裡送。
而又喝了一口的常遇春,頓時發出一陣美滋滋的聲音。
“啊~~~”
朱元璋頓時說道:“四弟你啊什麽啊,你躲遠點行不行。”
可常遇春卻說道:“怕啥也,經不起誘惑?你吃你的,我又沒招惹你。”
說著便又是一小口。
瞧著常遇春這模樣,朱元璋卻突然一臉正色的說道:“四弟,明天凌晨,咱們就突襲元軍大營,你挑幾個可靠的將軍,帶人猛衝猛打,造成大亂,我就進入元軍的包圍,營救小明王。”
常遇春卻再次滋了一口,美美的說道:“遵命。”
見此,朱元璋突然說道:“對了四弟,那張士誠的軍旗跟軍裝都帶上了吧,吃完飯後,就讓兄弟們穿上張部的軍裝,打上張部的旗幟,好讓脫脫以為偷襲他們的是張士誠的部下,然後讓元軍的鋒芒轉向張士誠。”
常遇春呵呵一笑,道:“哥呀,你就喜歡嫁禍於人,呵呵。”
可正當常遇春再次要喝酒時,朱元璋卻急忙將他給攔了下來,說道:“別喝了,張士誠的軍旗和軍裝到底帶了沒有?”
常遇春無奈的說道:“說過了,帶上了......”
朱元璋卻堅定的說道:“不行,你得親自去檢查一下,為將者,事必躬親,不可大意,快去快去。”
見此,常遇春隻好無奈的將酒壺放下,轉身離去檢查了。
瞧著常遇春離開,朱元璋一開始還掰著白饃吃,可瞧著常遇春走遠,便一把將那酒壺給拿了起來。
妹妹的滋了一口。
一邊喝著,還一邊閉著眼品著。
美滋滋的說道:“天爺呀....真他娘的過癮!”
說完,便又大口的滿滿飲了一嘴。
跟喝水似的咕咕往下咽。
可這才一口,那小小酒壺中便已經是見底了。
恰好看見一旁的常遇春又再次往回走來,急忙將那酒壺給放了回去。
然後背著身子掰白饃吃。
這時,常遇春緩緩走回來,然後笑著說道:“都檢查過了,沒問題。”
說完,也不等朱元璋說什麽,便又坐下,準備再來上一口。
可隨著他使勁將那酒壺往嘴裡送,卻發現裡面早已空空如也。
常遇春一愣,瞧著面前的朱元璋,頓時明白了什麽,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這誰乾的?醜不醜啊?哼,還說十年不飲酒呢,還說天子無戲言呢,人剛一走,就偷人酒喝,醜不醜啊,醜死了!”
聽著常遇春當面罵自己,朱元璋使勁咬著嘴裡的白饃,朝著常遇春看去。
眼珠子死瞪著常遇春。
可常遇春卻渾然不懼。
見此,朱元璋也是無奈。
皺著鼻子說道:“今兒我算栽在你手裡了。”
說完,又好言相勸道:“四弟啊,你別給我說出去啊, 我這是初犯。”
可常遇春卻突然站了起來,說道:“一回和一百回有什麽區別?啊?等回去,我就立馬跟弟兄們說!”
朱元璋頓時也站了起來,威脅道:“你敢你!”
可這聲音越是刻意壓製著,生怕遠處的將士們聽到。
然後又囑咐道:“不能說,這可不是小事!我發過重誓,十年不飲,咱,咱得講信用,再說了,你當弟弟的,不得維護哥哥的尊嚴不是?”
縱然朱元璋再狡猾,可面對常遇春這憨大膽,也是沒了脾氣。
而聽著朱元璋的話,常遇春想了想後,說道:“那行,我可以不告訴弟兄們,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見此,朱元璋也隻好無奈的說道:“好好好,你說說看。”
常遇春似乎早就已經想好了,也似乎是早就惦記上了,直接說道:“打敗陳友諒後,他的那批汗血寶馬歸我!我的騎兵營正好缺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