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秋季學期已進入第三周。
這天是周五,馬家宅中心小學五年級三班的班主任馬月芳在上完第一節數學課後回到了辦公室。
同年級教英語的薛文秀老師看著馬月芳無精打采的臉問道:“怎麽愁眉苦臉的?”
“高楊今天沒來上課。”馬月芳回答道。
“高楊?哪個高楊?”
面對對方不太走心的提問,馬月芳沒好氣地反問道:“全年級就只有我們班有一位叫高楊的學生吧?”
“哦……”薛老師恍然,“就是前段時間在班上賣同學化妝品的那個。”
”嗯,就是她。”
“她為什麽沒來上學?不會是又學會逃學了吧?”薛老師疑惑地嘟囔著,“在我的印象中,這孩子學習成績中規中矩,雖然性格內向,不愛說話,但還算是比較好管束的,不是那種會讓老師操心的孩子。但最近她這接二連三地闖禍惹事的勁頭是怎麽了?”
“我也想不通她到底是怎麽了……”
“她賣同學化妝品這事到底怎麽說呀?她是怎麽解釋自己這種行為的?你有沒有找她家長談過話?哎,對了,你是怎麽發現她在乾這事的?”
薛老師連珠炮似的提問令馬月芳感到應接不暇。
“其實這事不是我主動發現的,是有學生家長向我反映了我才知曉的。上周,有位學生家長在接孩子放學時特意過來與我說,她前一晚在翻檢自家孩子書包時,發現課本中夾著一小瓶香水。起先,孩子說是班上的同學送給她的。後來經過她再三追問,孩子說了實話,那是她用平時攢下的零用錢從別人那兒買來的。之後,又有家長陸續找到我,投訴我們班上有學生賣口紅、眼影之類的化妝品給他們的孩子。我向家長仔細核實,確認了賣化妝品給同學的人就是高楊。”馬月芳在說出“高楊”這兩個字時臉色略顯凝重,“這周周一放學後,我找了個借口把她留下來,向她詢問賣化妝品的事……”
“她怎麽說?”
馬月芳的敘述被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的薛老師打斷了。
“她不承認,說那些化妝品都是她作為禮物送給同學們的。還信誓旦旦對我承諾,以後再也不送不符合學生身份的禮物給同學們了……”
“擺明了就是在胡扯。這種雕蟲小技我見多了。”薛老師帶著輕蔑的語氣又一次插嘴道,“你不會信了她的話吧?”
“當然不可能。”馬月芳斷然否認道,“雖然我教書時間不長,但還是有些見識的,不至於被一個小孩子的謊言騙到。”緊接著,她又回到先前的話題,開始講述起來,“經過我的軟磨硬泡,以及不斷地思想教育,她終於承認那些化妝品是她賣給同學們的。”
薛老師再次帶著一探究竟的口吻提問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她說她需要錢。”
“小孩子能有什麽地方需要用錢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就問她要錢幹嘛?然後她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低著頭悶聲不響。不管我問多少次就是不回答。”
“這就不太妙了。”薛老師很有經驗地說道,“一個小學生能有什麽地方需要用錢呢?無非也就是買買零食、買買學習用品而已。這些東西用不了幾個錢。而且現在家長給孩子零花錢一般都給得大方,孩子基本不缺錢。要靠向同學兜售東西來湊錢,而且賣的又都是昂貴的化妝品,看來這孩子對錢的需求量還不少。”
馬月芳很認同地點了點頭,
又說出了藏在心中的擔憂:“我覺得這孩子最近可能遇到了些麻煩事。” “怎麽說?”
“從上學期後半段開始,她的成績下滑得很厲害。這學期開學以後,情況也沒有好轉。”馬月芳不無擔憂地說道,“還有,剛開學那幾天,天氣很熱,幾乎都在三十度以上,其他小朋友都是穿短袖,就她一個人穿長袖。我看到她上課時一直在出汗,就想幫她把衣服袖子挽起來。沒想到,我挽起她袖子後,看到她的手臂上有好幾塊淤青。我曾悄悄問過她那些淤青是怎麽來的?她也是什麽都不肯說。”
說完,馬月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她會不會是被那些大齡的問題孩子給纏上了?”薛老師頭頭是道地分析起來,“這種事情在我們這些城鄉結合部的學校周圍還是很常見的。我之前教過的幾屆學生中都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一些高年級的孩子專門挑放學時段堵在校門口,欺負低年級的孩子,問他們要錢,不給就打他們,還威脅他們不準告訴老師和家長。照你的敘述來看,高楊的情況很有可能也是遇到了類似的問題。”
“就算她真遇到這類問題,要是她自己不主動說出來求助,作為老師,我也沒辦法幫她呀!”馬月芳聽到薛老師的這番話顯得更焦慮了,“看她那樣子,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更別說讓我幫忙解決問題了。”
“那就找家長來,把這事和家長說一下,讓他們一起想辦法。”薛老師建議道。
“我也想到了。那天我就打算聯系她家長來學校接她,順便和他們做一次深入的交談。沒想到,我才提出說要聯系她家長,那孩子立馬就哭了起來,求我先別打電話給她家長,說她會自己回家和父母說,讓他們來學校找我聊的。看到她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我心一下子就軟了。”馬月芳一臉無奈道,“我等了兩天,也沒等到她父母出現。昨天放學後,我又找她談了一次話,讓她今天務必通知家長放學後來學校一次。我本打算,若是今天放學後,她的父母還沒有來學校的話,我就直接打電話給他們。現在看來,她父母怕是不會來了。不但他們不會來,連她自己都不來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像高楊這種表面上看起來乖巧懂事的孩子,居然也是說學壞就學壞了。”薛老師一陣唏噓感慨,“你就是太嬌慣這幫孩子了。現在的孩子可不比我們小時候那會兒,心眼多著呢!之前我不就和你說過,不可以什麽事都聽孩子的。你不聽我的,現在你看看這事鬧的。她一拖再拖,明擺著就是不想讓家長知道這事。你居然還相信她,讓她自己去和家長說這事。”
“這孩子之前一直表現良好。我總覺得發生這樣的事情,背後一定是有不為人知的原因。我願意相信她,給她足夠的時間,等她親自開口向我說明事情真相。”馬月芳似乎並不認同薛老師的觀點。
“不管什麽原因,在學校賣東西就是很嚴重的違紀問題。”薛老師口氣嚴厲地斥責道,“要是她賣些學習用品,倒還能網開一面。可她賣的是與他們小學生的身份完全不相符的成人化妝品,這個性質要惡劣得多呀!這事必須要嚴肅處理,不能再放縱她這樣下去。”
“我覺得與其一味地抓著她的錯誤不放,倒不如給她機會讓她去改正。何況,她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把賣東西所獲的錢款都退了出來。鑒於她的態度還算端正,我覺得不如網開一面,以觀後效。”馬月芳進一步解釋道,“這幫孩子今年已經上五年級,面臨著小升初的升學壓力,心理波動會比較大。現在的小孩都很敏感,學業負擔又比我們小時候那會兒大多了,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狀況都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