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來了。

　李貴跟糧站進了一批綠豆。

　李紅軍讓廚房每天都熬幾大桶綠豆湯，中午工人吃飯的時候給大家喝。

　陳雪茹不知道在哪弄了幾張手工亞麻涼席，給李家送來。

　“小美，這張涼席是給你準備的，這個可比草席涼快多了。”

　馮小美能說啥，也只能說聲謝謝。

　陳雪茹跟徐慧珍對她可以說畢恭畢敬。

　變著法的來討好她，特別陳雪茹，一到換季的時候就送來布料。

　這夏天了，家裡所有人的衣裳都是上好的綢緞做出來的，穿在身上還不貼身，這會兒又送來了亞麻涼席。

　伸手不打笑臉人，馮小美是真的快被她打敗了，總不能人家處處討好你，你還對人家橫挑豎檔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也只能有苦說不出，吃啞巴虧了。

　好在李紅軍本分了，天天不離開她的視線，這讓她心裡多了些安慰。

　陳雪茹自然而然的留下來吃晚飯，跟孩子玩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李紅軍見馮小美臉色不好，也沒起身送陳雪茹，反而留下來哄馮小美。

　他處處表現，就是為了讓馮小美感到安心，讓她感覺到你在我心裡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早上。

　“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麽了?”

　早上起來，李貴突然就倒了下去，整個人癱在地上站不起來。

　陳金鳳一時間晃了神，哭喊道:“紅軍···紅軍···”

　李紅軍聽到了陳金鳳的聲音，披上衣服跑到正房。

　“媽，我爸他這是怎麽了?”

　李紅軍上前準備扶起李貴，但李貴渾身僵硬，他只能費力的給包起來。

　“我也不知道，你爸他剛起來床完衣服，這鞋子還沒穿上就倒下去了！”

　李紅軍看著李貴面向癱瘓，嘴角有些歪斜，口水也流出來而不自知。

　“壞了，這是偏袒，半身不遂。”

　“媽，你去把志強喊起來，讓他跟我趕緊把爸送醫院，送晚了我爸就得攤在炕上了。”

　陳金鳳一聽，嚇一跳，腳步趔趄慌張的跑向西廂房，孫志強跟李紅霞早就聽到了陳金鳳的呼喊，這個時候也都正在穿衣裳。

　因為是早上，李紅軍讓馮小美去外面找一輛人力車，他把炕上的棉被給李貴裹在身上，雖然是夏季，但早晚溫度差還是有的。

　接著李紅軍，孫志強二人騎著自行車，跟著三輪車直奔協和醫院。

　有孫志強在，一路綠燈，第一件事不是檢查，而是直接辦了住院手續，孫志強為了節省時間，直接就給李貴打吊瓶疏通血管。

　緊接著李家的人都來了。

　李貴安排馮小美去上班，跟廠裡打聲招呼，給自己跟李貴請病假。

　“紅軍，這事要不要告訴你姑她們?”

　“媽，千萬別，我姑的身體還不如我爸呢，她知道了再跟著著急上火，出點啥事。”

　李紅軍囑咐馮小美:“交代大栓跟周梅，不許告訴我姑。”

　“媽，你想回去，家裡還有孩子需要照顧呢，周玲一個人不行，我在醫院陪我爸，還有志強跟紅霞在這你就放心吧。”

　陳金鳳想陪著老伴，但家裡的確離不開人。

　“紅軍啊，你爸他要是有什麽事，可要及時告訴我啊！

　李紅軍給陳金鳳擦了擦眼淚:“媽，你的相信醫生，大夫都說了，我爸因為送來的及時，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李紅軍還偷偷的給孫志強眨眼睛。

　孫志強:“媽，您老放心吧，有我們在保證把我爸健健康康的還給您。”

　中午，李紅軍在醫院食堂對付了一口。

　陳金鳳不放心還是來了一趟，看到李貴打著吊瓶，抹著眼淚又回去了。

　李紅軍心想還好發現的及時，不然這個時候可沒有手術支架。

　下午，鄒廠長帶著廠領導來慰問了。

　還塞給李紅軍一個牛皮紙信封，不用看也知道是錢。

　李紅軍送別廠領導的時候，鄒廠長把他喊道身旁。

　“紅軍，你爸他這沒事吧?”

　“沒事，過幾天就能出院！”

　鄒廠長小聲道:“出院後還能上班嗎?不能的話廠裡開個會，到時候把你提上去。”

　“再等等看吧，聽醫生的意思，我爸沒什麽大問題！”

　鄒廠長拍了拍他:“你心裡有數就好，有什麽困難就跟廠裡提！”

　李貴在醫院就住了三天。

　出院的時候除了腦袋有點沉，經常流口水而不自知，其他就沒什麽了。

　中醫也給他開了藥，讓他回去熬成湯藥喝，也開艾灸讓回家加以輔助，每個星期來醫院做兩次針灸。

　並且說他這個情況不嚴重，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李貴出院回家，陳金鳳這才讓馮小美把消息告訴了李春霞。

　李春霞聽到弟弟住院，一股火上來差點過去，還好馮小美說話不大喘氣，立馬就告訴她沒事了，出院回家了。

　李春霞急的差點動手，好在大栓他們給攔下了。

　來到離家後，李春霞看到李貴並沒什麽大概這才放下心來。

　李貴出院，家裡做了好多吃的，習慣性的他就要去拿酒。

　“老伴，我酒呢?”

　找了半天沒看到酒，煙也沒了。

　“紅軍，給我支煙！”

　“怪事了，我煙跟酒怎麽沒了?”

　陳金鳳:“你往後就不要想著抽煙喝酒了，大夫說了讓你戒煙戒酒，對你恢復有利。”

　李貴不信，看著孫志強:“志強，你媽說的是真的?”

　孫志強看著丈人凌冽的眼神，有些唯唯諾諾的:“媽，我該怎麽回答我爸?”

　陳金鳳:“照實了說就行。”

　“爸，我媽說得對，你恢復期應該戒煙戒酒，勤加鍛煉。”

　沒有煙酒為伴，李貴覺得人生都是灰暗的。

　“少抽點，少喝點沒事吧?”

　“我怎麽聽說，喝酒能夠舒筋活血呢?”

　孫志強下意識的看著丈母娘。

　“就知道喝！”

　陳金鳳拿著手絹，給李貴擦了擦嘴，李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流口水了都沒感覺到，如果不是陳金鳳給自己擦掉，恐怕就留到胸襟上了。

　看著丈人向自己投來求助的眼神，孫志強磕磕巴巴:“其實，少喝一點點也沒事！”

　聞言，李貴試探道:“二兩?”

　“一兩?”

　“二錢總行了吧?”

　陳金鳳知道李貴是什麽德行，一輩子煙酒不離手，突然讓他戒掉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就二錢，多以口都不行。”

　“煙就算了，正好你抽的滿屋子煙味，怪熏人的。”

　李春霞也跟著勸道:“弟啊，你就聽金鳳的吧，咱先把身體養好了。”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沒敢喝酒，怕饞到李貴，二錢就一小盅酒，李貴還沒喝出味道來呢，就沒了。

　吃過了飯，大家陪著李貴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做運動。

　然後孫志強這個西醫用艾灸條給李貴做艾熏。

　隔三差五的兩個還去醫院做艾灸。

　沒用多久的時間，李貴就不留哈喇子了，走起路來退也有勁了。

　提出要回廠裡上班。

　“爸，要不你還是退休了吧。”

　“我還沒老到不能動彈！”李貴不願意:“我再工作二年。”

　“更何況，我在廠裡也輕松的很！”

　大家拗不過李貴，只能同意他繼續上班了。

　為了方便李貴鍛煉身體，李紅軍從廠裡拿回來幾根鐵管。

　在院子裡弄了單杠，雙杠，等後世小區裡常見的健身器械。

　中秋節很快到了。

　孫志強收到了一封越洋電報。

　“志強，你在國外還有親戚?”

　“大哥，我姑她當年跟我姑父一起去了彎彎！”

　“你姑父果泯當?”

　“額······姑父是果泯當軍醫，49年的時候跟著老蔣一起去了彎彎。”

　“不過我姑來信說，他們現在在香江開醫館，已經跟果泯當劃清界限了。”

　李紅軍問道:“你姑來信說什麽了嗎?”

　孫志強:“姑想讓我們一家去香江投奔她，說哪裡生活很富足，姑父想把醫館改建成醫院。”

　“可惜，她不知道我父母已經過世了，他們已經走了十幾年了。”

　李紅軍問道:“那你是什麽想法?想不想去香江?”

　孫志強傻笑:“我無所謂，我聽紅霞的。”

　李紅軍鄙視了孫志強一眼，這妹夫就是個妻奴，孩子奴，不管問他什麽都聽媳婦的。

　李紅軍琢磨著，如果孫志強能帶著妹妹去了香江，總好過在內地，孫志強他這姑姑在香江，將來狂風暴雨的時候，總歸是個麻煩事。

　如果現在能走，最好還是去香江立足，等改革開放的時候再回來也不遲。

　就是不知道他姑那邊能不能有那麽大的能力了。

　心動不如行動，李紅軍召集家人準備開個家庭會議，就李紅霞跟孫志強去香江的事情展開討論。

　孫志強把姑媽的電報拿出來，讓大家傳閱。

　“紅霞，你是怎麽想的?”

　李紅霞一臉懵:“我沒什麽想法啊！”

　“香江可是比咱們內地繁花，並且遍地黃金你跟妹夫到那邊能賺大錢，並且將來迎新跟迎春也能收到更好的教育。”

　李紅霞眨眨眼:“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李紅軍看著不開竅的妹妹，只能把香江的美好一點點描繪給她，他們一個醫生，一個護士，都是手尊敬的職業，到了香江用腳趾頭想日子都能過得不錯。

　李貴:“紅軍，你說的這些都是從哪打聽到的?”

　“哪個，是謝秘書還有老廠長跟我說的！

　“老廠長都想找關系把自家孩子送去香江讀書，生活，都沒門路，現在紅霞跟志強機會擺在眼前，應該珍惜。”

　“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還有風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變了，志強他姑媽這關系到時候也是麻煩。”

　李貴沉吟道:“如果香江真像你描繪的那麽好，我看志強跟紅霞可以去。”

　陳金鳳不舍得閨女跟外孫:“留在家裡也沒什麽不好，我能給他們帶孩子，志強現在是副主任，他現在這麽年輕，還能繼續提拔呢。”

　馮小美就像個透明人，她根本不發表意見。

　“這樣吧！”李貴看著孫志強:“志強，你給你姑媽發封電報，把你父母的事情，還有你已經娶妻生子的事情都跟你姑媽交代一下，看看她是什麽意思再說。”

　孫志強很快就給香江的姑媽發去了電報。

　把父母過世的消息，還有他已經娶妻生了兩個兒子，跟工作上的信息全都告訴了他多年未見的姑媽。

　孫海燕才三十多歲，她跟丈夫遠走他鄉的時候，孫志強還是個半大孩子。

　接到侄子的來信，得知哥哥嫂子過世，孫海燕哭成個淚人。

　可得知侄子長大成人，還娶妻生子，為孫家開枝散葉，是又哭又笑。

　孫海燕動了心思，自己多年未孕，香江又可以納妾，丈夫已經動了再娶小的心思，何不把侄子跟侄媳婦接過來。

　讓侄子給自己跟丈夫養老送終，將來的家業也不至於便宜小三。

　大不了讓侄孫改性，到時候其中一個隨了丈夫的姓氏，丈夫也就無話可說了。

　孫海燕下定決心，就把這件事跟丈夫擺在明面上，經過一番商議，孫海燕的丈夫同意了她的提議。

　這要孩子改姓，其他都依孫海燕。

　孫海燕給內地回了電報，表現出迫切的想要侄子一家去香江團聚，也說了孩子改姓的事情。

　李家再次因為電報開家庭會議。

　李貴身為一家之主，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她們可以去，畢竟香江發達，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們去了香江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陳金鳳:“可是以後相見一面就難了，紅霞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四九城，更沒離開過咱們身邊。”

　“還有，她們要如何去啊，根本就沒有路，走不出去。”

　李紅軍:“偷渡可不是一個好選擇，順利的話沒什麽，萬一出點什麽事情可就追悔莫及了。”

　李紅軍還以為孫志強的姑媽有什麽好辦法呢，還不是要他們偷渡。

　這事暫時擱淺了。

　不過沒幾天，協和醫院有一個公派去蘇聯進修的名額，落在了孫志強這個技術先進的身上。

　“志強，這是個機會。”

　孫志強沒懂李紅軍話裡的意思。

　“你公派出去進修，到時候就可以從蘇聯直接去香江了。”

　孫志強看著媳婦孩子:“可紅霞跟孩子怎麽辦?”

　“你先去，紅霞可以申請去探親，到時候讓她帶著孩子坐火車去蘇聯找你匯合！”

　“你們一家四口從蘇聯出境，在國外也不會受到任何阻攔，走的時候別引起校方的注意，瞧瞧的走就行了。”

　“等你到了香江， 即便行蹤泄露了也沒關系，到時候你們一家人已經在香江了。”

　孫志強:“可這樣，會不會給你們惹來麻煩?”

　“我們是工人階級，能有什麽麻煩?”

　“再說了，紅霞嫁給你了，就是你們馮家的人了，你孫志強的事情怎麽能怪到我們李家頭上?”

　孫志強答應了院裡去蘇聯進修。

　李紅霞也給他收拾了行李，親自送他上了火車。

　夫妻倆之後就靠著發電報互相聯系，孫志強這一走就是數月過去。

　期間孫志強秉承著低調的原則，表現的很中庸，技術學到手就行了，以此來降低他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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