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海軍睡得都淌哈喇子了。

一陣微風吹過，他臉上遮陽的帽子被吹掉。

抹了一把口水，李海軍搓了搓臉讓自己精神一些。

看著太陽西斜，李海軍揉了揉乾癟的肚子，朝著乾活的梁拉娣問道:“師傅，快下班了吧?”

中午雖然吃的是白面饅頭，但土豆白菜一點葷腥沒有，油水也不足，他這樣的大小夥子自然是餓的很快。

“嗯，差不多了。”

梁拉娣也只是斜眼看了眼太陽。

因為他們二人都沒有手表，只能目測太陽的緯度，全憑經驗。

李海軍空間裡到是有手表，但他不想拿出來，也不能拿出來用。

你一個月收入二十二塊五的工人，哪來的錢買手表?

最重要的是沒有手表票啊，這年月手表跟自行車一樣，都是奢侈品，一般家庭可買不起。

有錢都沒有，票難弄。

一個家庭一年才能攢下二十張工業卷，可你這一年當中的生活這些工業卷都不夠用的，這麽攢下來買東西?

李海軍寧願把手表偷偷拿去黑市賣掉，也不能自己拿出來享用，太扎眼，太遭人妒忌了。

“師傅，您忙著，我出去一趟。”

“如果主人問起我來，您給我打個馬虎眼。”

梁拉娣對於他早退這件事，早就習以為常了，以往每次也都是她幫著擦屁股。

順嘴問了一句:“幹嘛去啊?”

李海軍神秘兮兮:“去黑市。”

梁拉娣緊張的看著左右，緊張的小聲道:“黑市你也敢去?”

“要是萬一被紅秀姑抓到，到時候全場通報批是輕的，萬一要是丟了工作怎辦?”

李海軍:“師傅，您放心吧，我有經驗絕不會出事的。”

“跟您說，黑市上的東西雖然貴，但什麽都能買到。”

“我嘴饞了，晚上想吃點肉，順便買點雞蛋跟韭菜，包韭菜盒子。”

聽到‘肉’這個字眼，梁拉娣也心動了。

她的家裡已經半年多沒吃過肉了，沒開過葷腥了。

“能買到肉?”

李海軍很肯定的點點頭:“能，活雞，鴨子什麽的都有。”

“就是比菜市場的價格貴一倍，不過不要票啊。”

梁拉娣想了想還是理性佔領高地:“海軍別為了口吃的犯險了，我家裡養了兩隻雞，家裡還有幾個雞蛋，要不師傅給你包韭菜盒子吧。”

李海軍心裡很感動，梁拉娣口中的幾個雞蛋是她留著給孩子補身體的，為了能給孩子偶爾吃上一頓雞蛋，兩隻老母雞她都養在了屋子裡。

每天聞著雞屎味，為了啥?還不是為了孩子。

“師傅雞蛋還是留著給大毛兄妹吧，他們一個個滿臉菜色，不吃點好的怎麽長大高個?”

“您晚上別做飯了，等我回來請孩子們吃肉蛋餃子。”

梁拉娣:“要不師傅給你錢，你給師傅帶二斤豬肉回來?”

“我化點混油，油脂渣還能做包子。”

李海軍沒猶豫:“行，保證給你帶回來二斤大肥肉。”

“海軍你等等啊。”

梁拉娣看著李海軍要跑，連忙喊道:“我還麽給你錢呢。”

李海軍頭也不回:“師傅，二斤豬肉而已，就算我孝敬您的。”

李海軍可不是看上了梁拉娣這個俏寡婦，而是真心實意想幫幫她，權當匯報她之前對自己的照顧了。

梁拉娣一個人拉扯四個孩子不容易，一些吃喝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長在紅旗下生在新中國的他，只不過是順著自己的良心，力所能及的幫幫忙罷了。

黑市跟記憶中的一樣，都是附近老農挑著扁擔在擺賣。

賣青菜的居多，因為鄉下家家戶戶都有自留地，院子大的也能種青菜。

也有賣老母雞，大公雞，甚至雞苗，鴨苗的，還有賣野味，或者棒子面小米的。

只是沒有豬肉，這年月鄉下也只有過年的時候，公社殺年豬才能吃一頓豬肉。

不過可以跟黃牛票販子買肉票，或者糧票，但他又不缺沒必要。

“大嬸，這大公雞怎麽賣的?”

“四塊錢。”

您還別覺得貴，要是用肉票去買的話雞肉三毛五一斤，這大公雞很明顯能有六七斤重。

四塊錢還真不多，李海軍眼睛不眨一下的就掏錢買下來了。

大公雞的腳是用麻繩綁著的，所以他拎著大公雞繼續在黑市轉悠。

“雞蛋多少錢一斤?”

買雞蛋的是一個戴著草帽的小婦人。

“大兄弟，雞蛋不按斤賣，論個賣，二毛錢一個。”

李海軍覺得有點小貴，不過他沒想買雞蛋，而是想買鴨蛋回去醃鹹鴨蛋，雞蛋就是隨口一問。

他隨身空間裡的雞蛋這輩子都吃不完。

“鴨蛋呢?”

“鴨蛋一毛五。”

“我全要了，你這竹籃子能不能送我?”

小婦人搖頭:“竹籃子您給二毛錢吧。”

李海軍掏錢又買了二十七枚鴨蛋。

兜兜轉轉，他買了新鮮的韭菜，見到有人賣野兔，野雞的。

“怎麽賣?”

“野雞兩塊錢一隻，野兔一塊五。”

李海軍撇撇嘴。

“一點肥肉沒有，您可真敢要價啊。”

老漢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了。

“要不給您便宜一毛錢?”

“野兔一塊錢一隻，給我來兩隻。”

“成，賣給您。”

李海軍提醒道:“我可不要小的啊，給我挑大的。”

就這樣，李海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黑市。

這可不是菜市場，在這裡多帶一分鍾就多一點危險。

回城的時候，猛然一拍腦袋。

我空間裡就有韭菜，花這錢幹嘛。

主要是他真的沒什麽存款，一個月二十二塊五的工資，根本攢不下，偶爾還會給鄉下的父親跟妹妹寄回去五塊錢。

他這工作是他的光棍父親用棺材本，托的人給他安排的。

就為了他能進城當工人，吃商品糧，拿城市戶口。

他母親走得早，父親為了他們兄妹一隻沒再娶，為了他更是棺材本都舍出來了。

他妹妹李海燕還在上小學，家裡日子也不好過。

回到廠裡後，李海軍大搖大擺的學其他人那樣，有些顯擺，不少人都看到他買了雞蛋，豬肉，還有大公雞，野味。

一個個笑著跟他打招呼，不外乎都想套套近乎，想去蹭吃蹭喝，但李海軍就沒給這些人機會。

惹得這些人在背後檸檬酸。

“這李海軍可真敗家，買這麽多好東西，日子不過了啊。”

“嘿，一時嘴痛快，看他吃完這些東西沒錢吃飯怎麽辦。”

······

回到自己的宿舍，把門窗管好，還把窗簾掛上。

進入隨身空間給梁拉娣割了二斤大肥肉，又割了二斤後鞧包餃子。

拿出來一籃子雞蛋，一個小壇子用來醃鹹鴨蛋。

大公雞就扔在牆角，反正腿腳被捆上了也飛不走，動彈不得。

怕它隨地大小便，李海軍也沒給它喂食，喂水，餓一頓明天就殺了吃肉。

至於他為什麽要買雞，雖然空間裡有，但總不能憑空出現吧，你吃雞肉到時候肉香味四溢，左右鄰居都聞到了。

如果有心人就會發現他李海軍沒出去過，那來得雞吃?

他這麽做的目的是掩人耳目罷了，給自己吃肉找個合理的解釋。

雞蛋跟韭菜放在了碗架櫃裡面，野兔裝在尿素袋裡。

拎著二斤肥膘肉，二斤後丘肉李海軍就來到了梁拉娣家裡。

“師傅，我回來了。”

“海軍，豬肉買回來啦?”

梁拉娣看著他手裡的豬肉，眼神放光，恨不得立馬把豬肉下鍋。

她家的四個孩子，也是眼睛片刻都不離開豬肉。

大毛:“媽，今晚吃肉嗎?”

二毛:“媽，我都好久沒吃肉了。”

三毛:“媽，我都快忘記豬肉是什麽滋味了。”

秀兒:“媽，秀兒要吃油脂渣。”

梁拉娣興奮道:“咱們今晚上揉面，吃餃子。”

梁拉娣要給錢，李海軍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師傅，您要這麽跟我見外，可是不拿我當自己人了。”

“我當叔叔的，請孩子們吃點豬肉這麽了?”

梁拉娣心裡過意不去。

“可是海軍，你的日子也不富裕啊。”

“我再怎麽樣也是老哥一個，您就崩惦記我了。”

李海軍催促著梁拉娣去揉面，梁拉娣也不客氣了，想著以後多照顧一下徒弟。

乾活梁拉娣是一把好手，乾淨利索，把面揉完了開始醒發。

家裡的白面梁拉娣一直舍不得吃，今天因為有豬肉還是李海軍花錢買的，梁拉娣就奢侈了一把。

“當當當······”

菜板子上傳來了剁肉餡的聲音。

“大毛，去下面薅點大蔥回來。”

“好嘞。”

大毛為了盡快吃到餃子，連跑帶顛的去薅大蔥去了。

二毛:“終於不用過年也能吃上餃子了。”

李海軍閑著無聊，抱著秀兒:“你們幾個跟叔說說，學習成績怎麽樣?”

大毛:“海軍叔，我排在中上遊，老實說我還有進步的空間，我以後會努力的。”

二毛:“海軍叔，我以後跟大哥一樣，也會努力的。”

得，一聽就是學習不好。

三毛:“我還沒上學呢，等我上學了一定比大哥，二哥學習好。”

秀兒:“海軍叔，秀兒上學的時候想要一雙小白鞋。”

小白鞋?

李海軍有些懵。

大毛給他解釋:“王勝男穿了一雙護士鞋，秀兒都跟媽媽要了好幾次了，可媽不給她買。”

李海軍揉了揉秀兒的小腦袋:“等秀兒上學了，叔叔就送你一雙小白鞋。”

秀兒伸出手指:“海軍叔我們拉鉤上吊。”

“好。”

李海軍伸出手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秀兒:“好哦，秀兒要上學。”

一旁做飯的梁拉娣看著這溫馨的場面，心裡的某根心弦似乎狠狠的動了一下。

暗自警告:梁拉娣你可別胡思亂想啊，他是你徒弟，比你小九歲呢。

“秀兒，不許跟海軍叔亂要東西。”

很快餃子下鍋，四個熊孩子一個個都圍著鍋台轉。

急的抓耳撓腮，恨不能早點把餃子吃到嘴。

梁拉娣把餃子撈出來，喊道:“孩子們吃飯咯。”

接著她拿出來半瓶大曲。

“餃子就酒越喝越有，今個咱們把這半瓶酒消滅了。”

李海軍也不客氣，反正最多半斤酒還是倆人分，根本沒多少。

四個孩子吃飯前很有禮貌的謝謝啦海軍叔叔。

梁拉娣:“徒弟，棉紡廠的六丫頭想跟你相親，人家都拖到我這裡了。”

李海軍想了想這個六丫頭，一腦門的黑線。

“師傅，我跟她不合適。”

梁拉娣:“怎麽就不合適了?”

“我看人家六丫頭就很好，個頭高人也長得俊。”

“師傅啊，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吧?”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無一，我不能因為她長得好就跟她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火爆的脾氣?我可不想搞個女武松回家，萬一被家暴怎麽辦?”

這個六丫頭是真不錯，身高長相比機修廠，長花丁秋楠都帶勁，但她確實個帶刺玫瑰，太扎手了。

不對，應該是仙人球，屬刺蝟的。

曾經就有暴揍老爺們的赫赫戰績，李海軍死都不會跟她相親的。

倆人好的時候小甜甜，不好的時候牛就是牛夫人了。

到時候被沙包一樣大的拳頭，一頓胖揍就不美了。

梁拉娣:“你就胡扯吧，人家六丫頭可是很稀罕你的，我就不信她舍得跟你動手，她還不得把你當成心肝一樣供起來啊。”

李海軍:“停了吧，她非我良人。”

梁拉娣:“你這也到了該處對象結婚的年紀了，你告訴師傅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李海軍腦海裡不知為什麽，就突然浮現了丁秋楠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或許前身就把丁秋楠當成了女神，白月光吧。

“我的事情再說吧，不急。”

“倒是師傅你該找一個了，家裡不能少了男人，有個人幫你分擔日子過的也輕松一點。”

梁拉娣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沒拿小徒弟當外人。

“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男人哪個是誠信想跟我過日子的?”

“都是烏龜王八蛋，隻想佔老娘便宜，不想幫老娘養孩子。”

李海軍知道，未來的梁拉娣跟南易成了一對，還生下了兒子。

“師傅，我瞧著以前食堂的大廚，現在掃廁所的南易就不錯。”

“他?”

梁拉娣撇撇嘴:“人家可瞧不上我這帶著四個拖油瓶的寡婦，咱們廠的男人你還不知道，也包括你，眼睛恨不得黏在人家丁大夫的身上。”

“徒弟，丁大夫不適合你，那丫頭心高氣傲，眼睛長頭頂上去了。”

李海軍笑了笑:“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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