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比較久遠,顧墨的印象也挺模糊的,但是仍然大概記得這個窮酸神明接下來契約的神器貌似不是這個女生才對。
至於是誰……好吧,關於他已經忘記了,就像是他基本上隻記得夜鬥的名字,卻記不全這個女生的名字,頂多就是勉強只知道她好像是叫日和什麽的。
正是如此,就連女主的名字他都記不全,自然是更加記不起除卻男女主角外的其他角色的名字,反而是那些印象給人比較特別深刻的配角還能夠記住幾個。例如說夜鬥的一個好朋友,名字好像是叫做惠比壽小福,他就還能夠記住。
因為那個女生是一個冒用財神名字的真正窮神,但偏偏還經常有錢借給夜鬥,也不知道誰才是窮神,這個設定給人的感覺就很特別了……
又譬如說因為誤會而追殺了夜鬥數百年的毘沙門天,因為本身就是比較有名的存在,再加上夜鬥落魄的時候什麽都去幹過,不但當過牛郎,還兼職過本子漫畫家,再加上雙方有點仇怨,他就曾經一邊賺錢一邊報仇,畫過對方的本子……
這個結仇的方式自然令人印象深刻,所以顧墨也還多少有點記憶。
看著那邊的發生的事情,他思索著順便揮舞白蝮之劍斬出,將又一波即將衝到自己身前的潮水般的魑魅魍魎化為飛灰,同時稍稍有一些糾結,不知道自己改變的走向會不會對接下來的劇情有很大的影響。
盡管就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來看,命運的慣性似乎是存在的,不過他並不認為慣性就是無限大的修正力,否則的話,自己帶來的蝴蝶效應就是個笑話了。如果一切都早就注定好了,那麽無論選擇什麽方向都只會遊向同一個宿命。
不過也沒有糾結太久,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本來就對接下來的劇情沒有太多的印象了,似乎改變不改變走向貌似都沒有什麽影響來著……況且,這個時候他也沒有什麽辦法阻止夜鬥要做的事情就是了。
同一時間,那邊似乎也已經達成一致共識。
那個女生盡管一臉懵逼的樣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至少也明白眼下的情況有多麽危急。
那些饑腸轆轆的妖物視她如香噴噴的食物,發了瘋的一波波蜂擁而上,不管被斬殺多少都不會退縮,也不知道是餓急了眼,還是數量過於龐大,以至於根本不知道畏懼……並不僅僅是人多才會壯膽,道理是具備普適性的。
——總之就是將“鳥為食亡”這句話,演繹得淋漓盡致。
她放眼望去,四周甚至已經看不見遠處城市的輪廓燈光,隻覺得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盡是黑壓壓的、密密麻麻的,各種擁擠的肢體、怪異的半透明狀身軀和不計其數的眼睛,還有散發出來的有若實質的沉重負面氣息……
作為在今天之前,都還一直生活在一個樸素唯物主義世界觀裡的普通女孩子,自然是嚇得臉色煞白,花容失色。
她其實還算好的,很多之前就往這邊過來,想要尋求解脫的亡靈早就被蜂擁而來的妖物浪潮吞噬並且同化了,那本來就是它們的命運,滯留人間就是這樣的下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總會被找出來吃掉的……
因此在聽夜鬥說明了情況之後,她盡管仍然一頭霧水,不太明白具體是要做些什麽,卻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咬了咬牙還是答應下來。
當神器就當神器吧,總好過毫無反抗能力的在這裡被吃掉!
夜鬥頓時長長的松了口氣,然後果斷的開始準備,他伸出手掌,修長的食指和中指緊緊貼在一起,輕輕在身前揮舞的時候帶起了一抹淡淡的亮光,同時嘴裡也是念念有詞起來。
“吾名夜鬥,獲持諱名,止於此地。”
“假名已稱,為吾仆眾。”
伴隨著咒文的念誦,他的藍色眼眸突然變得有些漠然起來,似乎是神性的氣息壓倒了平時人性化的部分,同時也在微微變得發亮,反射出某種嚴肅而又認真冷淡的光芒。
夜鬥身周的空間突然就綻放著亮金色的光輝,有著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咒文浮現而出,懸浮在他的身邊,看上去都是一些古老的文字,這些像是小篆漢字一樣的咒文銘刻烙印在空氣之中,散發著神異的力量與氣息。
“謹遵吾命,化吾神器。”
食指和中指在前方對著不知所措的少女虛畫著,一個個放大的篆刻咒文出現在他的手指指尖的前方,變得異常巨大,每一個字體都有一層樓的高度。
“名為……名為……”
夜鬥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按照自己早就已經熟悉的流程走完順序,因為做過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緣故,契約神器的這件事都已經成為了他的身體本能,身體都已經記憶住了所有的步驟,壓根不需要他怎麽小心謹慎的注意細節的。
但是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卻是突然卡了殼,支支吾吾的沒有說出來。
不是一下子沒想到應該給予怎麽樣的賜名,主要是他突然反應過來,眼前的女孩子雖然是靈魂狀態,但不是那些早就死去的亡靈,本質上非常接近卻又有決定性的不同。
她只是因為那場事故的原因,現在等於是多了一種靈魂出竅的能力,也可以以靈魂的狀態出來行走而已,也就是成為了半吊子的半妖,成為了夾在此岸與彼岸中間的夾縫之居民。
這個女孩子並不是真的死去了,只要回到身體裡的話,她還能夠活過來,如同普通人一樣正常的活著。
所以,他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嚇出一頭冷汗,不同於那邊的凶殘家夥手裡的那把疑似真正神器的蛇劍,像是他以及絕大多數的神明所使用的神器,本質就是被神明收養並賜予“假名”的亡靈。
它們平時是人類的姿態,在主人呼喚時會強製性的變化為某種器物。
多數都是會變成武器,但是也可能變成別的東西,甚至是化作某些諸如雷電、火焰一樣的特殊現象。
而賜名是契約神器最關鍵的一步,每位神明為亡靈賜名的時候都會知曉這個“人”生前的所有記憶,賜名即是神器忠於神明的印記,同時也是壓製神器生前記憶的一種封印,給予“假名”讓其變成另一個人為自己服務。
因為很多亡靈是無法接受死亡的,會產生“我是為何而死”的疑問——
它們平時渾渾噩噩,沒有自我只有本能和執念的時候還沒問題,但是一旦被神明賦予清醒的思考能力,如果靈魂還記得自己原本是誰,回想起自己一生的記憶以及死前的遺憾,其負面情緒很有可能會一瞬間吞噬它們並轉變為強大的妖怪。
所以這一步很關鍵……
但是問題就在於,眼前的女生不是亡靈,也沒有真正死去,更加沒有什麽可能導致化作妖怪的生前怨恨和遺憾——她本身就已經成為妖怪了——因此並不需要這麽做,如果夜鬥剛剛真的下意識給她賜名了的話,除了抹去她原本的記憶外沒有任何的作用。
及時反應過來的夜鬥心中驚呼好險,同時咬了咬牙,乾脆直接略過這一步,揮手將之前篆刻在空氣裡的巨大咒文全部抹去,重新凌空虛畫將少女本身的名字寫上,接著大喊一聲:
“直接來吧!神……神器!”
他對著少女的額頭伸出手掌,五指萁張,伴隨著這最後一聲大喝,空中的巨大咒文迅速縮小,飛到了少女的身前,印在茫然不知所措的她的額頭上,接著綻放出閃耀炫目的光芒。
下一刻,女孩子的身形在光芒之中擴散,緊接著又重新斂聚,化作一道璀璨的流星呼嘯而起劃破夜空,最終徑自落入正好伸出手的夜鬥的手裡。
簡單粗暴的光影特效散去之後,出現在他手裡的是一柄帶著刀紋的精致太刀。
夜鬥感覺心裡有了點底氣,然後看向對面,大喝一聲:“堅持住!我來了!”
“哦。”
顧墨收回關注的視線,表面上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只是心底深處也是感到大大的松了口氣。
夜鬥的加入會為他緩解很大程度的壓力,他現在都已經有些就要撐不住了,握著九十九武器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只是幅度比較小,一般也看不出來,畢竟有劍道架勢技能的基本功底在支撐著,而且他的身體也在這方面形成了基本的肌肉記憶……畢竟握劍都握不好,手抖的樣子,是賴光師傅最看不過眼的。
之前還在嫌棄折疊小刀的手感太差,現在卻又覺得它居然有點重了……
顧墨非常清楚,這是因為自己的精力已經瀕臨枯竭了,現在是開始見底,再過一小會兒就要開始透支了……同時開啟“憑依合體”和“九十九武器”的確是讓他的戰鬥力激增,畢竟是守護靈上線了,讓他的卡面攻防數據直接翻了幾番。
爽是非常爽的,但是消耗也大得嚇人,手段盡出也就三五分鍾的樣子,只能夠說比奧特曼好,但是只能夠好一點點。
“豐葦原中國,在此引起騷亂之者,吾夜鬥神降臨於此,臣服於……嗯,神器之威,拂除種種汙穢障壁,斬!”
夜鬥大呼小叫著加入戰場,念叨著似乎很有逼格的招數名稱,斬殺著周圍蜂擁而來的黑潮,只是看上去似乎很帥氣的樣子,然而不管是攻擊范圍還是光影特效,似乎都稍微有些上不得台面。
尤其當隊友的特效開滿亮瞎眼,大招是平A橫掃千軍的時候……
不過他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也沒有熱血上頭的衝進怪堆裡面廝殺,而是退到那個未知神明的身旁,處理那些沒有被第一時間斬殺,衝過來的漏網之魚。
倒是的確讓顧墨的壓力減輕了許多,畢竟衝過來的小怪雖然也會第一時間被九尾的狐火焚成灰燼,但是也是需要額外消耗的。有了夜鬥的加入,不再有小怪能夠衝到他身邊,自然能夠多少喘口氣。
如此又過了一會兒。
“可以了可以了!走吧走吧!我們快點離開這裡!想想辦法出去!”
盡管非常勇敢的選擇了硬剛時化現象,不過夜鬥還是邊打邊注意巷子裡的紫色光芒,當看到紫光終於弱化到消失不見之後,頓時大大松了口氣,同時趕緊招呼那個凶殘的同類風緊扯呼。
“……好。”
顧墨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戰場上散落的道具光點,略微有些惋惜,不過也知道這個時候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
他本來還想著拚一波,看看能不能趁著殺怪刷經驗升個級,然後回滿狀態繼續拖,硬生生把這潮水一樣的魑魅魍魎全部按死在這裡。但是現在看來是不行,要是繼續下去的話,等到精力徹底耗盡,他就連跑都跑不出去。
只能夠先撤了,等到後面回來看看吧,掉落物應該不至於刷新掉才對。
至於怎麽在這個包圍圈下跑出去……
略微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剩余的精神體力,顧墨集中注意力,將自己的心思傳達給九尾,調動體內流轉的那份奇異力量……九尾的九根尾巴都宿有巨大的妖力,他目前應該就只能夠調動一根尾巴的力量,而且還只有部分。
不過也足夠了——
向著選定的一個方向,顧墨直接伸手一指,將調動的九尾之力釋放而出!
簡直好似是巨大的鐳射掃過,又好似是火焰在虛空之中燃燒了一瞬就熄滅,那邊黑壓壓的浪潮瞬間被清空,一下子空出一片極其明顯的巨大空洞。如果有傷害顯示的話,大概是在瞬間打出了滿屏的紅爆。
順著顧墨指向的方向,呈一直線打出了成噸的傷害,在這個方向上的魑魅魍魎本來就都是最低級的雜魚,單體比小餓鬼都不如,純粹就是以數量取勝,即使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也被九尾的妖力炮一掃而空!
不過顧墨也是霎時間臉色煞白,不光是體力上的巨大疲倦感湧上四肢百骸,就連腦袋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猶如通宵熬夜或者宿醉後的後遺症。
憑依合體也瀕臨解除,籠罩體表的氤氳火焰熄滅,只剩下那對於身體屬性的基本增幅仍然存在。
顧墨一點兒都不耽擱,瞬間轉身就跑,此刻至少達到15點的敏捷讓他的運動能力變得極其驚人發達,很多以前做不到的動作現在只是輕輕松松。他如同閃電般的從擊穿的血路之中衝出,幾步蹬牆借力衝上一棟小樓,然後翻過去身形就消失不見。
不知道是沒有見過如此神速而又果斷的撤離,還是被剛剛的守護靈的昂妖一擊震驚到了的夜鬥,這個時候才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馬上看到剩下的魑魅魍魎全部向著自己衝來,他的臉色都瞬間發綠了。
不過也立刻作出反應,順著那條血路在包圍圈即將重新合攏之前衝了出去。
…………
片刻之後。
在城市另一邊的高樓上,吹著迎面而來的烈烈高樓風,夜鬥眺望著遠處的陰鬱區域,長長的呼了口氣:
“應該沒有問題了,通往黃泉的通道已經關閉,靈魂們不會再往那邊過去,妖怪們也沒有繼續聚集起來的必要,再加上我們還殺了這麽多,那片地方的時化現象還沒有蔓延開來就已經解除了……”
他整個人一下子輕松下來,自己在這座城市過得還算不錯,也不願意看到災禍發生。
眼下這樣子皆大歡喜的結果當然是最好的。
“這次也是多虧你了,我還要和你說一聲謝謝呢……”回過頭來,看著那個靜靜坐在天台頂上,拿著個翠綠色竹筒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喝水,表現得異常安靜的未知神明,夜鬥嘿嘿笑了起來。
“不過這裡明明不是你的地盤,為什麽要管這種閑事呢?”他同時又像是有些好奇的問道,也是在試探到底是不是對方打開了黃泉,還是單純正好碰到這個巧合,所以在那裡才會仗義出手。
時化是很頭疼的問題,沒有及時抑製的話會發生很多災禍,但是想要抑製的話就需要當地的神明出手處理……只可惜很多時候時化現象是很難處理的,而且吃力不討好,他要是沒有神器的話,也只能夠躲起來。
其他的大多數神明也是一樣,畢竟朝不保夕的,哪有多余的力量去收拾這些焦頭爛額的問題。就算是真的可以處理得過來,也僅限於自己的地盤,一般不會說好心的去管別人的閑事。
“閑事?”
顧墨似乎很平淡(有氣無力)的看了他一眼,聲音也很平淡(有氣無力)的說道:“我不這麽覺得,畢竟一直這麽下去的話,誰能夠置身事外呢?”
“……”
“……”
夜鬥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回答,他苦笑著點點頭:“也是啊,一直這樣子下去的話,其實誰都逃不掉的……”
——不光是亡靈是妖怪的食物,被賜名的神器也是妖怪的食物,甚至如果神明抵抗不了的話, 也會被瘋狂分而食之。
在這個八百萬神落魄,信仰神德消亡的時代,就是這麽恐怖的事情。
所以神明們遇到時化現象的時候,多數想著的都是明哲保身,而不是去處理這個問題……可是真的明哲嗎?這樣的做法又真的正確嗎?實際上這很有可能只是鴕鳥心態,迎來的也不過是慢性死亡。
比起因為人們更加信奉科學和情報,信仰缺失而導致神威日漸式微,正在走向消亡的信仰眾神——因為敬畏與人心陰暗面而生的妖魔的那一邊,不但沒有面臨同樣的問題,反而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因為科學和文明開化,只會導致「信仰」一面逐漸失去基本盤,卻反過來會變本加厲的大量催發「畏懼」的一面。
當眾神衰弱到極致,大多數已經陷入消亡或者沉睡,而妖魔的那一邊卻在這個過程之中催生出越發龐大的數量,那麽終有一日是會徹底打破平衡的。按照這樣的趨勢下去,這個世界在未知的將來必定會迎接這場災禍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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