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驊城。
近夜時分,城中街市之內紅籠高掛,燈火璀璨。
遊驊城商業發達,前些日子黑震門下發的緝令使得大批武林人士湧入城內。
讓本就繁華的城池更添了些許熱鬧之氣,遊走在街道之上,隨處可見背刀跨劍的江湖中人。
夜市之內,一些遊商小販,推著攤車的百姓也都大賺了一筆。
“此地之人當真是有趣,不到十五,辦什麽燈會。”
說話之人,是一名年輕男子,他身穿與周圍武者同樣的簡練勁裝,臉上雖有疲倦之色,但眉宇中卻少了一絲粗獷的江湖氣息。
行人紛紛,走在熱鬧的大街之上。
天色雖是黑了下去,但紅燈的映襯下,街道之上仍是宛如白晝。
“公子有所不知,這青府之中發生了一件大事,這城中之前也是富裕之地,但可沒有這般熱鬧。”與年輕男子並排行走的是一名中年大漢,面容略顯憨厚。
“聽說是黑震魁首的結義兄弟死在了城中。”中年男子回道。
“原來如此。”
年輕男子並沒有在此話題上有過多的詢問,兩人步伐停頓,站在了一處商賈打虎之處。
看著前方一處掛在三個紅燈之上的隱語謎面。
“上無半瓦,下無立錐,腰掛長葫,倒陰陽之氣。”
“三紙一字。”
“拱豬入門。”年輕男子輕輕念道。
“諸位,此三副字謎,對應三等之物,別看小老兒店鋪不大,可拿出的都是一等一的精品。”店鋪之前,一老者朝著面前的幾人,笑呵呵的拱手說道。
“一等之物,青冥寶劍,乃是小老兒用祖傳秘法打造而成,放在市會之上至少是百兩的價錢。”
“二等之物,乃是龍城大槍,重三十五斤,鋒利程度府中罕有。”
“三等之物,是那器物雜械,一對镔鐵判官筆,筆尖由匠人秘鍛加以一枚鋼針,只需輕輕按下按鈕,便可急射而出,可作為保命之法。”
“若是對不出,也可留個眼緣,小老兒的家中的鐵匠鋪,以及藥材房,均有諸位所需之物。”
老者朗聲說道。
身前的武者不多,大都在苦思冥想,看了半天竟沒有一人猜出。
“喂,老頭,可有提示,那大槍不錯,若是無人對出,我出錢買了。”一武者渾聲說道。
“待到夜市結束之時,客人直接來我這。”老者心中一喜,笑而說道。
“毅叔,可是需要防身之物?”這時,年輕男子看了一眼蕭毅,他腰間空空,背上背著一個淡黃色的巨大木箱,除此之外身上再無任何兵器。
“嗯,既是來到青府,想必那逆人也不知曉,多做一些掩飾便可。”蕭毅回道。
蕭煉點點頭,隨即輕輕推開面前之人,他身軀不大,但手中卻有一股莫名的斥力。
“店家,你說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客人看上哪個,直說便是。”
這老頭眼力驚人,眼前之人手指白皙修長,並不像其他武者一般有著厚厚的手繭。
臉龐之上也沒有皴裂的粗糙感,整體氣質更像是一個落魄書生。
心中頓生一股不妙,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出爾反爾。
“三紙一字,對應的可是順字?”
老者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隨即揭開謎面,果真是一個順字。
“拿去。”老者很乾脆,從托架之上拿著一對判官筆遞給蕭煉。
店鋪前的幾名武者臉上都露出一股驚詫之色,看到這店家這般爽快,心中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拿到了想要了兵器,蕭煉點點頭,隨後兩人隱入人群之中,不知所蹤。
兩人在城中逛了一圈後,這才找到了一處收費便宜的客棧之內。
繳納錢財之後,小廝將兩人帶入一間客房之內。
房間內,兩人相對而坐。
蕭毅取下背後木箱,放下手中镔鐵判官筆,為蕭煉倒了一杯茶,語氣輕緩的說道。
“當年一戰,若不是那逆人暗中偷襲,宗主也不會身死,現在墨門之內只剩你我。”
“逆人修行禁術,手下血傀數百人。”
“而公子又身懷魯班神物,百機神印,逆人斷不會死心,據我所查他已在河府定居,加入了某個教派之中,以他的為人,定是教中高層。”
“賊人勢大,公子得好好隱匿,切莫想要行那報仇之事。”
蕭毅臉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怒色,像是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往事。
蕭煉聽完,臉色無奈,又夾帶著一絲無法被壓抑的恨意,幾種神色交織,不複之前的從容。
心中時時刻刻銘記的殺意,讓他的面色近乎扭曲,只是倒了最後卻化作了一句咬牙切齒的話語。
“蕭無求,吾誓殺汝!”
蕭毅沒有在規勸,看著他這副臉色,默然無語。
逃難二十余年,曾經的小小稚童,也長成大人模樣,有主見,聽得住勸,這就是蕭毅認為他能重震墨門的地方。
隨後,蕭煉苦澀一笑。
“我明白了,毅叔,這些年苦了你了。”看著蕭毅鬢角以及額頭的皺紋,蕭煉心中一軟。
當年川府那場大戰,蕭煉年幼,只有六歲起,之後一直都是蕭毅帶著他流離與各地之中。
蕭毅是他生父的老仆,親近喚做叔,但實則已有父子之情。
“宗主對我曾有大恩,你既是他的親子,我自當舍命相護。”蕭毅搖搖頭,說道。
“毅叔,他,他當年為何行那背刺之事,為何,為何!”
蕭煉神色悲痛,略帶一絲迷茫,體內情緒莫名湧動,雙眉之間六芒星圖案微微閃動。
蕭無求,是他的親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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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舫,紫軒樓。
渡河邊處,一艘龐大無比的紅色樓船停靠在此。
樓閣六層,裝飾之豪華,富麗程度比起新河雁樓也毫不遜色。
每一層上都有粉紅燈籠點綴,晝晝夜夜,永不熄滅。
身穿輕紗薄衣,體態多姿臉容嬌媚的妙齡侍女與粗獷的酒客,儒雅的青年文人出入其中。
風月之地,鶯鶯燕燕,紫軒樓一至三層只是普通的尋歡作樂之所,能來此處花銷之人都非富即貴。
四到五層是花魁名妓的休息之地,尋常人想見一面都難如登天。
一層之地。
入眼處是一方巨大的紅木台子,四角之地各有一階梯直通二層。
此刻,台上一清麗脫俗,秀目黛眉的白杉女子,正端坐在柔軟塌台之上。
懷抱古色琵琶,左手按弦,白皙玉指輕撫而過。
佳人絕代,聲音婉轉,紫軒樓中,春夏秋冬四季花魁又以冬蘭曲藝最好。
一曲寒蟬令正娓娓訴來。
正在眾文人面色陶醉,臉色微紅的飲酒聽曲之際,只聽一道不和諧的音符從素手琵琶上發出。
琴棋書畫,一眾文人也都是精通音律之輩,正在疑惑之際,只見冬蘭微閉的秀眉緩緩睜開。
只見廳門之處,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走了進來,此人鼻梁中正,劍眉星目,雙眼炯炯有神。
任誰看了都得誇讚一聲,人間皮囊,臨世謫仙。
青衣男子身上的氣息不加掩飾,貴氣自溢,更帶著一股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一經進入,便好似貓狗聚集之地闖入一頭獅虎猛獸一般。
壓的一層之地的眾人喘不過氣,嘴中的酒醉囈語也陡然清醒。
這男子赫然就是之前指點覬覦黑震門懸賞,去尋找更夫的的左護法。
“飛花散落,舊詞新愁,柔腸誰系家情郎~~~”冬蘭紅唇微吐,聲若黃鶯出谷,旋律自然,手未停,曲未歇。
只是臉色蒼白,心中慌亂不已,音律也不像剛才那般清晰,按弦的手也微微顫抖。
“青府眾世族,唯有司家實力薄弱,你說我此番到來,她會怎麽選?”那青年男子嘴中笑了一聲,輕輕推開前來服侍的龜公。
朝著身旁一名身材微胖的男子說道。
“不過,這司家倒也有意思,手下掌管著一隻陰鬼組織,若是能得它們助力,想必尋找那畜生的把握會更大。”
那微胖男子點了點頭,站在他右側身後,身形相錯約一人的位置。
“素護法說的可是那赤虹會?”微胖男子心中已知,但還是這般問道,深諳為下之道。
“嗯,此事你調查的不錯,這司家以畫舫為由,暗地裡吸食人之精氣,此法雖是緩慢,但比起其他幾家來說,已有細水長流之意。”男子隨意的說道。
“那畜生本是一地縛虎靈,誤食獄龍石,誕出了靈智,如果不能將其殺死,恐怕受它影響的妖獸精怪會越來越多,到了那時,青府世族覬覦之下,再想奪回就很難了。”微胖男子低聲歎道。
兩人步伐未停,朝著階梯六層走去。
“獄龍石對世族來說也是極其罕見之物,此物對我等關系重大,就怕它們不肯收手啊。”名叫素護法的男子也歎息道。
“右護法正與石州城主接洽,那石州城主隱藏的很深,明明是一妖魔,但卻偽裝成了秘武者,經他之口傳達,想必青府背後的世族也能知曉。”
微胖男子點點頭。
“是啊,千資百脈凝成的龍氣之物,沒有了它,我們.....”
兩人踏上階梯,微胖男子臉帶一絲少有的迷茫,嘴中低喃道。
後半句話已是低不可聞,曲藝聲,靡靡聲夾雜而來,嘈雜聲音淹沒之下,不聞其聲。
但看那嘴型,似乎說的是:
“沒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