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畋做夢了,來到這個世界許久之後,他終於開始像普通人一樣做夢了。
他夢見了瑪蓮娜女士,只是時光又回到了最初時,她就像隻祭壇上柔弱無助的羔羊般,被各種約束、嵌入器具所支撐著;毫無保留的展露出最為嬌豔的一面,披散開的銀發像盛放在深淵中的鬱金香。
然後,在江畋的欣賞與徘徊之間,在瑪蓮娜女士身邊又出現了波利娜的身影。身形嬌小而淡麥膚色的她,卻穿著一副類似波斯舞娘一般,色氣滿滿的比基尼金屬護甲,而滿臉靦覥和羞澀的且歌且舞。
緊接著,金發碧眸的芙蘭德爾小姐,突然蒸騰氤氳的煙氣中緩緩現身。只見她一身超短黑絲OL裙裝,戴著金絲邊眼鏡,襯托著纖細肢體和欺霜賽雪的肌膚,俯首貼耳在地,吐氣如蘭呢喃訴說著什麽。
緊接著,蠕動掙扎的瑪蓮娜身下,突然又鑽出來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卻是她的便宜養女/小血妖特蕾莎。只見她穿了一身毛絨絨的緊身套裝,還帶著貓耳發箍和貓掌爪套,就像真正貓咪一般舔舐著。
好吧,這的確是一個難得的美夢;至少將江畋往日內心所期盼的一些情景,給很好的投射在了這場夢境當中。所以,他反而不怎麽急著做些什麽,好讓自己就此醒來。然而這時候的場景又發生變化。
卻是變成了萬眾簇擁之下,山呼海嘯不息的祭禮高台之上;盛裝金冠赤袞大禮服的小圓臉,在成群輕紗薄裙的年輕貌美巫女,身姿曼妙的舞蹈和稱頌聲中,款款步入了最高層;然後撩起華麗的下擺。
而在那些輕紗薄裙的貌美巫女之中,頭戴金葉花冠而渾身纖毫畢露的嘉善君;手挽著身穿珠翠滿頭、碧襦大裳的姊小路青連,突然就排眾而出;一左一右將小圓臉給抬架著,對他擺出予取予求姿態。
然而,江畋依舊不為所動,反而越發饒有趣味的欣賞和讚歎著;這些明顯來自內心記憶和不為人知的幻想碎片;所演化出來的種種奇妙場景。然而製造出這一切的存在,卻似有些不耐煩的場景再變。
這一次,就回到了盛世大唐的世界;那也是他所曾經瞥見過的至高神聖之所;如亙古巨獸一般,巍峨聳立在龍首山上的大明宮。只是江畋已身在外朝正衙的含元殿內,而接受著諸多盛裝的命婦朝拜。
而領頭的正是一身雍容華貴如牡丹綻放的黃彩宮裝,頭插七支寶釵顫顫巍巍的阿姐(蕙香);又有一身華貴紫衣璞頭,難掩身段玲瓏畢至的令狐小慕抱劍在側;與一身甲胄英姿颯爽的舜卿遙相對立。
而在正中端坐的江畋身邊邊,則是席地而坐著似乎已恢復能動的明翡。一身小號宮裙的她;就像是一直粘人的貓兒一般,眼中盡是癡戀無比的倒影,依偎和廝磨著大腿邊沿,發出不明意味的親呢聲。
在大殿上方橫梁間,則是悄然盤踞著宛如白裙赤足,仿若幽魂一般的初雨;只是她手中還拖曳著幾根透明線繩;像是無形羅網當中的女蛛一般,操持著只剩貼身小衣的娉婷,當空做出種種羞人情態。
然後,江畋又看到了在旁的鼓吹伎樂之中,領頭正是黑紗蒙眼、素面曳裙的阿雲;正在一旁抱著琵琶撥彈著,引領諸多唱作樂班奏出,時而莊重、時而輕快,時而仿若行雲流水一般的聲樂來……
甚至還有那位,兩度在江畋手中逃得一命的不知名女刺客;此時卻像是待烹製的羔羊一般;肉質光光的反手綁縛在一副烤架上,正在緩緩的自行轉動著。最後是一大朵金蓮,緩緩凌空而落綻放開來。
卻是露出了內裡粉妝玉琢一般,卻雙目緊閉的小女孩;卻是江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羈絆;前身曾經的學生,梁大使唯一的女兒洛洛;刹那間隨他意識中傳來激烈情緒撥動,這一切都驟然破碎。
然後,只剩下夢境中無所不在的灰色迷霧,以及灰色迷霧背後所投射出來,激烈顫動和變幻不休的光影;還有似有若無的異常咆哮聲。然而下一刻,已變得無比清醒的江畋,卻慢慢冷笑著走上前去道;
“終於撐不住了?感謝你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夢境;現在,也該輪到我的回合了!”隨著江畋的話音方落,他意念所凝聚而成的人形,也不斷漲大起來,而毫不猶豫伸手出去抓向,迷霧背後的那些殘影。
刹那間就像是被無限放大的某種感官,江畋飛速膨脹延伸的意識體;也驟然抓住了一把滑膩柔韌如魷魚觸須般,帶著許多吸盤的事物;又在激烈掙扎的鑽痛撕裂感,和不斷分泌噴射的灼燒感中用力一扯。
隨著強烈能量迅速流失的激烈反抗和掙扎,驟然間被江畋給連根扯斷下,一大截不知名的實體來;而又迅速變成一股陰冷刺骨的感觸逆流而上。刹那間似有若無的咆哮,也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厲聲慘嚎。
與此同時江畋視野內所有的迷霧,都像是受到了號召和吸引一般,迅速的向著遠處倒卷而回;又在灰蒙蒙的空中凝結成了,扭曲蠕動不休的一大團晦澀難以名狀的詭異存在,然後像是泡影般炸裂消失。
而後,江畋才重新感覺到身體四肢的沉重,血脈流動和心肝膈膜震動顫顫,以及周圍隱隱嘈雜的人馬嘶鳴和勞作不休的號子。原來他正身處在一輛外出巡視城郊礦山的馬車上,不經意間就這麽睡著了。
然而,當他抬起手臂端詳的時候,卻還可以看到正在迅速愈合和消失的,成排大小吸盤所留下來的淡淡傷口印記。顯然夢中發生的一切並不是異常虛幻,而是有什麽異常存在,試圖籍著夢境刺探自己。
而後,在他視野當中延遲刷出來的“發現異種能量干擾”“異常能量滲透/感染”滿屏提示,也證明江畋的猜想:只是自己作為輔助系統所保護意識主體,豈又是那麽好通過潛入夢境,進行窺探的呢?
因此下一刻,江畋推開馬車的窗戶,對著外間下令道:“馬上派人去附近的村莊和礦山聚居點,就近詢問調查,有沒有什麽長期存在的異常狀況和現象,或是長期存在的恐怖故事,及其相關的民間傳說。”
畢竟這種奇怪的入夢手段,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江畋巡視城外礦山的時候,卻突然發生了。顯然這種異常存在,是有一定活動范圍和存在半徑作為限制的;或許說它本身是需要依存人類才能起作用。
實時上,通過在自由軍阿萊斯城內,挖地三尺搜查異類行動。就連帶糾舉出至少三個,私下偷偷崇拜和信仰被教會毀禁多年的異教神祇,乃至是不知名古代遺物的小型團體和結社。只是沒發現異類存在。
這一調查,還真調查出一些民間流傳的東西來。比如,在河谷東南的山地中,曾經有村莊居民在暗中崇拜一種名為“綠神”,可以增加作物產量的存在,但已被教會和王國軍隊所搗毀,並且廢棄很多年。
此外在被挖空的廢棄礦山隧道中,曾經有人見過無首肥胖巨人屍體;而被當做吸入太多瓦斯的幻象。然後數十年前發生過大面積的塌方,而後塌方的地方就隨著雨水匯聚,變成了一座長滿綠藻的死水小湖。
緊接著,在這座小湖附近爆發過一場奇特的瘟疫,得病的人就此逐步失去了痛覺在內諸多知覺,然後變得畏懼陽光和晝伏夜出;最後像麻風病人一般的全身潰爛而死。因此導致好幾座村莊的廢棄和逃亡。
於是不久之後,江畋率領的一支軍隊,還有大量的民夫就抵達了這處,廢棄礦區內的小湖之畔。過去這麽多年後,整個礦區幾乎都被濃密綠色植被所覆蓋起來;然而在湖邊卻發現有人生活的好幾片窩棚。
只是其中的存在,都已經事先逃散一空了。而在一處四處漏風,白天也點著燈燭的簡陋建築當中,還找到了人類祭祀和供奉的痕跡;只是被供奉的對象是一個蛋形木雕,上面長滿了細碎扭曲的觸手/腕足。
讓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劍風傳奇》裡,那個名為霸王之卵/貝黑萊特的玩意,不由讓江畋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某個被收束的世界線了。因此,他很快就下令士兵將這些窩棚澆油堆薪,放火當場焚燒掉。
最後輪到那個令人一看就身心不適的蛋行木雕,被特別招待了刀劈成碎塊,再用重錘搗砸成碎渣,最後再用火燒城灰的專屬待遇。而木雕劈開的內裡居然是血紅色,就像是浸漬和吸收了太多的血肉一般。
但接下來依舊沒有什麽事情發生,唯有江畋的視野當中跳出提示:“檢測到輕微的(受汙染)精神衝擊,已經完成屏蔽/緩衝。”,刹那間江畋得以確信,這就是夢中的正主兒所在了;但也未免太弱雞了。
他仔細想了想,又將目光放在了湖面上,只見成群結隊的士兵,沿著岸邊長滿草木的礦山廢墟,正在持續的搜索不斷。整座湖面方圓也不過裡半,卻長年被滋生的水生植物,給遮擋的嚴嚴實實滿目皆綠。
隨後,江畋再度下達了命令;隨後成群雇傭而來的勞工,拿著各色工具開始從岸邊拖曳和撈取,那些密密麻麻的大葉水生植物;這一撈就不要緊了,原本看起來只有表面一層的水生植物,居然拉扯不動。
因此,在自由軍的士兵沿著開辟的道路,又驅趕著好些拉車牲畜過來之後,才重新將將這些在岸邊淤泥裡槃根錯節的水生植物,在一陣陣號子聲中強行拖曳著,一點點連根拔起,也帶出隱藏其中的存在。
除了爭相奔逃,又被事先用布置好火把和油脂,紛紛燒死在岸邊的蛇蟲鼠蟻之外;還有纏繞在其中的鳥獸人畜屍體。而就在這些水生植物的枝葉被扯斷的同時,那些裹纏在其中的屍骸,也似乎活躍起來。
“活了!”“活了!”“亡靈復活了!”頓時就嚇了在場作業的勞工一大跳,頓時有人驚呼亂叫著撒腿就跑,卻又被外圍警戒的士兵重新攔截下來。隨後,才有發現這是水生植物下方,粗大根須在蠕動著。
就像是脫力水的魚兒一般,迫不急待的想要掙脫束縛,而回到渾濁水面下的汙泥中去。然而這些粗大根莖,在拖曳之間無意碰到了火把和火堆後,卻是吱吱作響著冒出煙氣,開始枯萎和乾癟、脆折下來。
有了這個發現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許多了。雖然大多數人不明白,江畋為什麽就和這個死水小湖較上勁了,但是不妨礙他們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於是到了後來,乾脆就調來了火炮和擲彈兵。
將許多內部延遲燃燒的特製火藥罐,丟進已經被清空出外圈一大片,卻依舊顯得格外幽深泛黑的小湖。轟然炸開一團又一團水花翻滾;以為清理和驚動水下可能存在的危險。 然而,翻滾上來的卻不是魚。
而是一具具交相纏抱在一起,顯得乾癟異常的屍體。就像是死魚一般的一片片翻沉浮滾在,被清空出來的大片水面上;密密麻麻的看起來怕不是有數百上千具!然而這些屍體卻與水生植物中的屍骸不同。
哪怕身上的衣物都已朽爛不存了,但是這些乾癟的屍體,居然還是大致完好的,甚至被撈上岸之後還可以隱約看出,凝固在死亡那一霎那,似笑似哭、似在祈求和解脫的詭異表情。讓人本能的不寒而栗。
在清理了這些浮現出來的屍體之後,終於顯露出了隱藏在滿湖的大葉綠植之中,一處毫不起眼的小小浮島;那是由乾枯植物沉積,加上其他被纏繞的雜物所形成,居中是一個明顯的突起,以及小小入口。
隨著一發炮彈轟擊在浮島上,激起漫天的碎屑迸濺;就像是驚動了什麽無形存在一般;刹那間從湖邊各處被綠植掩蓋的礦山廢墟中,突然鑽出許多衣衫襤褸的身影,揮舞著各種簡陋武器和工具,撲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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