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日光之下,漫天飛揚的塵埃,淹沒在沉悶氣氛中扛著旗幟和刀槍火銃的士卒,如林穿行過高低不平的溝壑、田壟和坑坑窪窪的道路。而在隊伍期間,又夾雜著一輛輛滿載的四輪長廂馬車。
而在隊伍的前方,一座座被攻克的市鎮和堡寨,形形色色地方武裝被擊潰或是收降的消息,也隨著道路邊上奔走往來的信使飛騎,不斷的匯聚到了蜿蜒隊伍當中,作為移動指揮部的特大號馬車上。
而後,又對照著馬車內布置好的沙盤,和牆面上的軍事地圖,變成埋頭桌桉上的江畋,不停蘸水書寫的金屬筆尖下,一道道流水一般發布出去的命令;行軍在外事情千頭萬緒,但最主要還是軍紀。
對於這個類比中世紀晚期的時空,大多數軍隊的風紀來說,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甚至,相比另一個時空盛世大唐的軍隊,也是相形見絀;用流動的蝗蟲和人禍來形容,多數時候並不為過。
而作為自由軍的前身,那些戰敗亂竄的王國新軍團成員,同樣也有過類似的積習;只是被江畋通過自身的手段和權威,還有一次次勝利所獲戰利品分配,給強行扭轉了過來,也由此形成獨有風格。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軍隊的娛樂方式極其貴乏;一大群精壯漢子聚集在一起,所能尋找的消遣方式,無非就是酗酒、賭博、打架鬥毆和漂雞;但是放任這些行為,只會導致軍隊風氣的渙散和墮落。
因此,一些大聰明式的軍官貴族,就會設法克扣和限制士兵的或是供應;而讓他們始終處於吃不飽也餓不死的微妙線上;然後就沒有多少精力整事,就算是鬧事起來也便於率領親兵護衛進行鎮壓。
然而等到上戰場之前,再敞開供應吃幾頓飽飯,作為激勵還能防止逃兵。不過,作為擁有後方根據地和穩定產能,後勤保障充足的自由軍,就不用這麽扣吧和盧瑟了,但是也要面對這些軍隊積習。
所以,在充分考慮了現實情況之後,自由軍也沒有徹底禁絕這些行為;而只是對其中進行了大幅調整。比如禁止和嚴懲士兵之間的私鬥,但是鼓勵個人/團隊的拳擊、鬥劍、射擊之類的競技活動。
然後禁止軍中的私下賭博,並且宣布不保護任何高利貸的同時;允許他們在這些競技娛樂項目上,用自己的薪金/實物,乃至戰利品進行投注獲利,或是購買類似小范圍彩票的心跳大冒險票據。
當然了,酗酒是要受到嚴懲的;雖然自由軍廢除了大多數,傳統意義上的肉體刑罰;但是對於整天把自己弄得神志不清的醉鬼,處理起來是毫不留情。允許采取灌涼水、倒吊等不致命的處罰手段。
最後就是漂雞了。正所謂孔夫子也說過:“飲食男女,人之所欲也”;在這方面也只能疏,不能堵。不然一群精力旺盛的壯漢,被長期聚集限制在一起之後,鬼知道會催生出什麽奇奇怪怪的玩意。
所以為了長治久安計,在如今的自由軍當中,其實保留了相當數量包食宿,定期領取微薄薪水的洗衣婦;而她們通過自願服務所得的收入,也同樣歸自己所有。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證健康和衛生。
每團都有一個常設的軍樂小隊,除戰時充當鼓號指引之外;平時也能夠演奏一些各具特色的鄉土曲目和俚俗小曲;又比如在行軍途中,就地招募行遊詩人和賣藝的劇團,定期為軍隊進行慰勞表演。
如果沒有迫切的威脅,組織隨行野戰醫院的醫生輪番檢查身體,防范和治療一些多發皮膚病、風濕症和常見的跌打損傷。遇到王國的傳統節日或是宗教祭祀日,還會又相應會餐和遊藝、祈禱活動。
此外,還有一些比較活躍的士兵,會被選拔出來參與隨營夜校,充當軍士和士官的候補人選;其中一些說話伶俐或是學習能力好的士兵,會被專門挑選出來,承擔一些最簡單的宣傳和教導工作;
然後,他們回到了自己的小隊/中隊之後,就可以通過講故事、唱歌之類的方式,對外宣傳自由軍的基本主張,對內傳達和強調日常的勤務操條;乃至講述一些《十日談》《黑森記事》私貨段子。
當然了,在江畋看來對於士兵最大的現實約束力,其實還是存放在隨軍小金庫/特設銀行裡,戰後憑條既取的戰利品和薪金。只要他們沒有充當逃兵,或是嚴重觸犯其他的軍法,就可以享受孳息。
因此,在此之前一路的轉戰下來;一些士兵在戰鬥中被打散,或是因此掉隊、走失、迷路之後;還能夠自發聚集在一起的重新找回來;無疑也是心心念念著這筆,對於個人而言難以忽略的身家。
江畋正在思量之間,突然就聽到隱隱的鼓號聲;不由透窗望出去。卻是不遠處路邊矮丘上的一座老舊城堡,已經插上了藍底笑面金陽的旗幟;並且押著成群結隊、滿身血汙的俘虜,加入到大隊中。
事實上,江畋率領的第二、第四兩個兵團,外加二十多個輔助連隊;從加爾行省匯合了波多斯的守備大聯隊,繼續向西面進軍洛澤爾行省之後,原本丘陵綿連的地形,就變得越發破碎和陡峭起來。
因此,自由軍經常要穿過一個又一個,不怎麽連貫的河谷、峽道,攀越一處處高低起伏的山脊、坡地,也無可回避的奪取和佔據,沿途遭遇到的市鎮和堡寨;然後,將其就地轉變成臨時性的兵站。
雖然作為主要目標的米蘭公國軍隊,還沒有遇見和接觸,但是卻在這一路上,順手收拾了好些形形色色的地方武裝;從鄉民自發的護衛團,到市鎮招攬的雇傭兵,還有盤踞某地的敗兵或是土匪……
這麽一路不緊不慢的行軍下來,用了四天才抵達加爾與洛澤爾行省,相鄰的賽文河谷/平原,南方著名的礦業城市和紡織品交易中心——阿來斯;只是四下城門緊閉,城頭上也掛著黑底白鳶尾花旗。
而依附在城牆下的民居和作坊,甚至還進行倉促的清野堅壁,而盡是焚燒和拆毀過的廢墟。在環抱著大半城市流淌而過的塞文河上,幾條石基木構的橋梁,不知為何沒有拆除,卻堆滿了障礙物;
只是望著,城頭上那面特別大一號的黑底白鳶尾花旗,江畋卻是有些唏噓的陷入了某種回憶;曾幾何時自己的此世之身,也曾經是對面旗下的一員,而為之奔走奮戰過,最後卻又憤然棄之若敝。
沒錯,這面黑底白鳶尾花旗所代表的,就是收到北意/西羅聯軍所扶持,各地保王黨中最偏激的派系和團體,號稱要采取最殘酷的手段清算一切,殺光一切叛逆者的所謂“王國正統軍”。
采用黑底白鳶尾花的特殊旗幟,就代表著他們為王室復仇,將被暴民和僭越者所踐踏的一切,撥亂反正到原本“正軌”的莫大意志和決心。因此,在舊貴族為主的保王派和王黨團體中頗具影響力。
一度還得到了王國東部, 幾個行省/邊疆區的守備部隊,成建制的響應和歸附。而江畋此身的那位學長,就是其中的一員。因此在這麽一面橫掛大旗周圍,還矗立著數十支代表家徽、紋章的旗幡。
只是後來正統軍在外國聯軍的支持下,在自己國土上肆無忌憚的縱兵燒殺擄掠,以及中上層貴族們不分青紅皂白的瘋狂報復行為,導致了正統軍內部的分歧和對立嚴重激化,最終爆發了一場火並。
雖然在外國聯軍的支援下,成功鎮壓並清洗了正統軍內部的異見;但也釀成了原本的王國軍隊成員,大批出走和逃亡的一連串事件。按照江畋此身的記憶,正統軍應該就此土崩瓦解、不複舊觀了。
按道理經過這次動亂和內訌之後,正統軍的名聲也徹底臭掉了。既失去了本土的人心,也不再受到外國支持者的重視,又缺失了大批有經驗的王國軍人;可以說是名存實亡也毫不為過。
但是沒有想到,居然還能在這裡重新遇到,成建制存在的正統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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