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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座名為“范樓”的樓層最高處,原本專屬於樓主私人空間的第八層內。已然在血泊中躺倒了若乾屍體;其中就包括了嚴刑拷打和折磨致死的范樓之主,以及他最喜歡的婢妾和親近的小廝。
而一名鼻高眼長,很有幾分桀驁氣度,身穿青紋翻領胡服的年輕男子,正大馬金刀坐在范樓樓主原本的沉香靠塌上;另一個氣度森冷而彪悍的同伴,站在一地屍體當中,慢條斯理擦拭著手上濺染的血跡。
“真是是可惜了,這每月最少大幾萬緡的進項。”
這名同伴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又一遍道:
“無妨的,只要鬼市還在,只要這地下的眾多法外之人尚存;就算被抄了多少個范樓,都能再起來的。就算是鬼市主人的名頭,都可以再立一個。現在,只不過是暫時寄予他人之手爾。”
胡服青年卻是搖頭道:
“不好了樓主,鬥場出事了。”
“有人四下打砸,還放開了獸圈和禽苑。”
這時,外間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還有驚慌失措的連連叫喊聲:然後又隨著冷不防短促慘叫一切都重歸沉寂。
而後,看著樓下鬼市當中,慢慢升騰而起的連片火光,和喧鬧陣陣的幾處街頭衝突所在。胡服青年再度開口道:
“可是你的人做的麽?”
“怎麽可能,我的人是來滅口和減損,兼做善後的,可不是來把事情鬧大的。”
同伴斷然搖頭:
“那就是有人也得了消息,在金吾衛和憲台大舉進入鬼市前,想要乘勢而動了。”胡服青年斷然道:“倒是你的手下,已經靠內線發覺並處置了好幾撥潛進來的公人,怎麽就沒能找住那個關鍵所在呢?”
“畢竟是憲台那兒有用的消息太少了,人家也不是真心要與我輩合作的;”同伴繼續搖頭道:“事先進來的那些人也知道的太少,唯一曉得比較多的那個,卻不小心傷重沒活過來。當下只知道,關鍵那人小心地緊,就連護從他的人手,也是親自挑選的;從頭到尾都沒真正露臉過。”
“既然如此,反而要讓鬼市更加亂起來了,唯有這般才能逼得他,為了自保而有所現身;當然了,要是死在亂中,那也省了一番手尾。丁七,你帶些人去,再給下頭添幾把火吧!”
胡服青年再度歎氣,隨即對外吩咐道:隨後就有人應聲而走。
“既然如此,讓我的人也去吧;也好活動活動筋骨……”
同伴卻是面露躍躍欲試:
“不,你的人要留下來,以備萬一,同時替咱們守住這條後路;”
胡服青年猶豫了下,否決道:
下一刻,他們都聞到了明顯的煙味,而不由走到窗邊,齊齊罵道:
“該死,乘亂生事也就罷了,還真有人敢在這樓中放火!”
“看來此處不能再留了,既然如此,就提前把那些東西放出去吧。能夠乘亂多殺傷一些,也能掩人耳目,多混淆視聽一陣子。”
胡服青年也再度對決意道:
而這時,已經退到街對面一處樓層,而佔據了唯一入口的一行人中。江畋也似有所覺的抬頭起來,因為他視野當中突然就跳出了任務提示,以及難得一見的方向指示標。下一刻他對著慕容武、陳文泰等人說道:
“接下來,我準備進去一探究竟。”
“江生,此處已燒起來,實在太過危險,還是先匯合了其他人,再做……”
金吾火長張武升卻是忍不住開口道:
“你還沒注意到麽?”
江畋卻是反問道:
“敢問是什麽?”
張武升聞言一窒。
“鬼市中都鬧騰這個地步,我們的人至今未曾出現。無論是先進來的兄弟,還是後面跟進的人馬;哪怕連個煙箭都沒發出來,這委實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陳文泰這才面色凝重的接口道:
“既然如此,我們更要審慎行事了,尤其是還……,繼續等待後援的好。”
一直沉默寡言的慕容武也開口道:卻是欲言又止看了下,低眉順眼呆在室內的三名女子。
“那你覺得我們就躲在這裡,就能獨善其身了麽?或者說,你就甘心就此坐觀,而一事無成麽?”
江畋卻是搖頭道:
“若是為了,江生的安危,其他都可忽略不計。”
慕容武猶豫了下才道:
“不瞞江生,兩位郎將都專程吩咐過,一切當以江生周全為先;還請莫要令我等為難。”
陳文泰也沉聲道:
“但是我不這麽想,總不能白來這一回。眼下顯然是深入探察的最好機會。”
江畋繼續搖頭:
“更別說,單論自保的手段,你們加起來也未必及得上我。接下來只要令我後顧無憂,再提供一些引導和接應就好了。”
“既然如此,我輩也就不妨礙江生了;還請讓武升跟著,以為幫襯和傳訊一二。”
陳文泰用眼神止住,還要說什麽的慕容武,誠然道:
“好!”
江畋也不再多話;下一刻他就從眾人轉角的視野盲區內,拿出事先藏好的幾把橫刀和兩張弩機及配套箭匣。對著有些目瞪口呆的慕容武和陳文泰,一人塞了一張道;
“你們都拿著,守住這裡,以兩個時辰為限,每隔半個時辰發聲報平安,最後等我的信號以為支援。”
這種公門專用的小型弩機,雖然穿透力和射程有限,但是在狹窄處卻是可以形成有效的交叉壓製。然後,他又掏出一包軍用規格的濃縮餅乾,一瓶劍南白藥和一卷綁帶;對著娉婷、阿雲等人道:
“你們也幫她處理一下傷勢,順便吃點東西果腹,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麽,怕是有的忙碌,說不定還要走遠路的。”
交代完這些,隨即江畋就領著張武升,緊步衝過了滿地狼藉的街道,又消失在了對面范樓門廳,彌散開來的濃煙之中。刹那間江畋突然抽劍紫電在手,刺中一隻從煙霧中,猛然撲出來的身形。
他隻覺像是挑破了一隻頗具分量水袋,對方嗷的一聲慘叫後,重重的摔翻在牆邊上;卻是一隻瘦骨嶙峋的灰毛大狼;只是半邊胸膛都被劃開,而花花綠綠的髒腑流淌一地,掙扎著起不來了。
緊接著,滿臉緊張的張武升,也從身後彌散的煙霧中冒了出來。就見江畋再度遞給他一副,便於在狹窄處快速發射的鐵臂短梢弓,以及裝滿箭支的胡祿,低聲道:
“會用麽?”
“會!”
張武升錯愕了下,這才輕車熟路的接過來。只見他將胡祿開口斜向上,掛在後腰蹀躞勾上,正及自然垂下指尖的快速抽拔位置。又將弓臂緊貼在左臂上,用右手完成了掛弦和空勾放射的調試。
這一切在他做來,就如行雲流水般自然,也讓江畋暗自讚歎而開聲道:
“接下來你負責掩護我的身後;如果一時間看不見我了,就根據我喊出口令或是擺出的手勢,采取各種對策和反應。”
“是!但請吩咐。”
張武升神色一肅道:
於是在片刻之後,江畋就穿過范樓煙火嫋嫋的底樓前廳;以及滿地狼藉的後堂。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貼著牆壁斜斜延伸向上的兩端樓梯,已經被人居中砍斷並且推倒在地,再也無法使用了。
而江畋視野當中黯淡的方向指示標,卻是依舊筆直向前。於是他毫不猶豫的穿過橫倒了一地,還帶著點點燃燒火苗的諸多障礙物;卻又看到了嶙峋斑駁的石壁上,一個洞然敞開的門戶。
然而,當他穿過這道的門戶之後,頓時面前再度開闊起來。裡面居然隨著大坡度降下的地面,形成了一個別有洞天的大空腔。因此,四壁簇立著好些接頂的多層樓閣,和盤旋而上的梯台、亭舍。
而被這一切環繞在正中的,乃是位於最低處,由鏽色斑駁的鐵欄和鐵網,所分隔和籠罩下的曠達場地。地面鋪著厚厚的黃沙,又有若隱若現的骸骨掩埋其中。這顯然就是阿關口中描述的鬥場所在。
只是此時此刻,無論是上層的樓閣、看台,還是居中連接的梯道還是亭舍,或又是最底部的鬥場當中,都已是空無一人。倒是在那些廊道上,一隻正在啃咬零星屍體的黑毛豺, 對著江畋齜牙裂嘴。
然後還沒等江畋出手,這隻黑毛豺就冷不防被一箭洞穿脖子,濺血滾倒在旁。卻是佔據了門道位置的張五常出手了。而這也提醒了江畋,顯然在這處鬥場下方,有豢養這些活物的空間和輸送通道。
而這隻黑毛豺垂死的那聲短促哀鳴,就像是一個投石問路的征兆和序幕。刹那間在一處梯道出口,轟然人聲腳步回響著,冒出好幾個帶著半截鬼面的身影來。卻也為江畋指名了具體的方向。
只見他們手持各色長短刀兵,只是在短促而急切的驚呼之後,就毫不猶豫的衝過狹窄的石壁梯道,向著孤身犯險的江畋,徑直撲殺而來。然而,比他們動作更快的是,張武升居高臨下搭射的箭矢。
只聽得如彈奏撥弦的嗡嗡輕輕回蕩,在這空曠的地穴山壁之間;那些鬼面灰衣的力士,幾乎接二連三的應聲而倒。在他一照面連珠七箭放倒五人之後,隻余身手矯健躲閃開來的最後兩人衝到近前。
張五常不由張口欲喊,卻只聽空氣撕裂的嘶嘶風聲一閃;江畋就與那兩人差之毫厘的錯身而過。而後,那兩人的動作突然僵直停頓,而又從頭頸、肩背、胸腔處,相繼迸射處一團團細密的血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