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塞納城內環區最為中心的甘泉宮內;卻是一片寧靜而肅穆。作為勃艮第王朝的奠基人和現任的統治者,人稱“無畏者”的約翰王,卻一身華麗異常的戎裝,靜靜蹲跪在高大神壇前祈禮著。
他生的一副大目闊臉,渾身肌肉賁張充滿力量;滿頭鬢發篷松而濃密,面部線條深邃而皺紋遍布;很容易就讓人和雄獅之類,聯系在一起的威猛森嚴長相。因此,也被尊崇的形容為天生王者氣度。
燦爛斑駁的陽光,透過巨大高窗上的彩色玻璃拚接畫,變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斑,照耀在他身上而顯得格外的虔誠與神聖。然而,這種莊重而肅穆的氛圍,很快就被轟然推門而入的激烈動靜所打破。
隨之而來還有遠方正在鏖戰不休的隱隱喊殺聲;也撕碎了殿堂內一片安寧的假象。在數名身穿深藍十字鬥篷的白袍白甲騎士簇擁下;頭戴聖紋高冠、寬大潔白法衣曳地的總主教魯西永闖入其中。
只是,現如今這位勃艮第王朝所任命的首都大區總主教/王國大主教/塞納城都主教;卻是難掩滿臉的憂慮與急切,幾乎是不顧年邁的箭步奔上神壇,而連聲問道:“陛下,您為什麽還在這裡?”
“我們的軍隊和士兵正在奮戰,正需要您親自現身的領導和指示。”“北方約定好的援軍,要什麽時候才能抵達?”“南方前線的幾個兵團,到底要什麽時候,才會返回?”“陛下,請您睜眼看一看吧。我們僅有的士兵和追隨者,正在持續的損失和退卻當中,正需要您的鼓舞和獎賞。”“您委任的六位城防將軍,已經有四位徹底失去了聯系。”“難道你還要指望那些,三心兩意的大臣?”
“你……說完了麽?”然而,約翰王也只是靜靜聽著對方傾訴了一大堆,才慢慢的站了起來。雖然他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但是那種撲面而來的壓力和窒息感,卻讓魯西永身邊的本堂騎士退了兩步。
“陛下,難道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您也覺醒了遠古的血脈麽?”反而是魯西永渾然不覺的深吸了一口氣,反問道:“這可真是太好了……前線的士兵,正需要您大發神威的英姿。”
“呂昂?”然而,約翰王卻是突然直接叫著他的世俗名字道:“我們相識也有三十年的時間了吧!那時候,你還是王家內堂主教的侍僧;而我也只是王庭中的一名狩獵隊長;然後約定相互扶持。”
“陛下?”總主教魯西永卻有些不明所以的反問道:“我自然十分感謝陛下,這麽多年下來,給予我的幫助和支持;但是,您所說這一切,與眼下迫在眉睫的局勢,有任何的關系和幫助麽?”
“呂昂,你知道當年的五大公聯合執政時,我和部下的上下勃艮第常勝軍,是最先受到其他人的聯手攻擊。”然而約翰王又突然反問一個牛馬不相及的話題:“阿勒曼尼大公甚至宣稱殺死了我。”
“事實上,我的部下和封臣,還有親近的衛士,都在突襲當中死傷殆盡了;而穿上我的衣袍頂替去死的,也是我的一位堂弟。而我只能像是溝渠裡的老鼠一樣,沿著河道逃入了塞納城的地下。”
“但也是在這個絕望的時刻,不幸迷失在地下墓穴迷宮中的我,也遇到了那個特殊的‘存在’;雖然,祂歷經了漫長歲月的沉睡,依舊沒有辦法醒來,但卻無意間,毀滅了那些深入地下的追兵。”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王室中那些關於古老者的傳說,是真實存在的。雖然,祂已經衰弱至極,基本不能對外界的刺激,做出任何的反應了;但還是為我提供了一個關鍵的轉機……”
“陛下,您……”聽到這裡,總主教魯西永卻是臉色微變:“怎麽能夠一直借助異端的力量,這是褻瀆,這是背棄了天主的恩澤。但是,這已經是過去許多年的事情了,相信您已經……”
“不不……”約翰王轉頭過來,對著他歎息道:“我其實一直都在借助和使用‘祂’的力量;只是,你和教會中的大多數人都看不見而已。畢竟天主始終沒有回應過,但‘祂’卻可以提供力量。”
“夠了……”像是被刺痛了心中的,魯西永難過的呵斥道:“您是俗世至尊的王者,我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和限制您;但我身為天主的仆人,是絕不會認同和支持您的作為;我會率領下屬……”
而像是在響應他的宣稱一般,那幾名白袍的本堂騎士,也毫不猶豫的拔劍橫在了總主教魯西永的身前,做出警惕和戒備的攻擊姿態來。然而下一刻,這些騎士忽然就身體一僵,然後相繼頹然倒下。
他們的臉色也迅速變得青黑一片,就這麽像是木偶和雕塑一般,直挺挺的橫倒在地面上。然後在隱約冒出來的嘶嘶聲中,幾名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從廊柱背後和陰影中走出,將這些騎士拖走。
“……”而經歷了這一幕的總主教魯西永,更是驚駭莫名的跌坐在地上,手指著約翰王而顫抖得說不出話來。約翰王這才走到他的面前歎息道:“經過這麽多年的汲取,祂實在是太過虛弱了。”
“所以,需要更有分量的靈魂和血肉祭品;既然,你和你背後的教會成員,都不願意支持我,那就只能設法換一種方式,來幫助我了。放心,我會好好優待你的那些情婦和唯一的私生子。”
“約翰,約翰,你不能,你不能傷害我!”然而魯西永卻是從地上掙扎起來到:“我是教會的代表和象征,如果沒有我的存在,你又怎麽面對那些人的質疑;又有多少人會真正的服從你……”
下一刻,就有一名黑袍人站出來,並掀開遮掩的兜帽;頓時露出一張正在蠕動不已的面孔,最終凝固成魯西永的大致長相和樣子。“變形怪!”見到這一幕的魯西永失聲道:“住手,我可以……”
然而,一個黑袍人已悄無聲息摸到魯西永身後。然後柔弱無骨的纏繞在他身上;突然仰頭一口咬住他的脖子。隨即魯西永的臉色變得潮紅起來,又逐漸的慘白如雪,而露出了迷醉和失神的表情來。
最終,從過於寬大的法袍中,滑出跌落在地上的是一副乾癟發黃的屍骨。而後無論是黑袍的吸血妖,還是正在努力穩固形象的變形怪,都對約翰王恭恭敬敬的行禮到:“古老的血裔,請您下令。”
“讓教會當中的血脈騎士,都向聖心教堂聚集吧!”約翰王這才點頭道:“有了這批富有活力與精氣的血脈獻祭,應該又可以持續汙染這位前王室的守護者,而繼續保持一段時間汲取物的活性。”
“然後,你們把地下實驗場所中,那些饑渴不已的失敗品,都放出去吧!犧牲消耗了如此巨大的資源和人口之後,也應該派上最後一點用處。再全力激活城區間的那些種子,多製造一些混亂吧。”
“畢竟,這些卑賤的人群,既然吃了那麽多天的賑濟食物,也該到了為此付出代價的時候了。”約翰王這才點頭道:“敵人既然已經深入到這座城市,也該到了我們全力發起反擊的時候了。”
然而,當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存在,都相繼沙沙作響的悄然離開之後。在高大的神壇背後,才走出一名全身包裹在厚重花紋板甲中的騎士,對著約翰王嗡聲道:“王上,騎士團敬遵您的號令。”
“給我仔細盯著這些異類。”約翰王卻是冷下臉來道:“雖然我借助了古老者的力量,與牠們達成了血脈契約;但是,不代表牠們獲得了足夠的獻祭和血食之後,就不會試圖對抗和反噬於我……”
於是當天夜裡, 暫停了攻勢而正在就地鞏固防線的自由軍士兵,也突然發現自己的後方街道和下水道口,突然冒出了諸如屍鬼、骸犬等許多奇奇怪怪的異類;而主動瘋狂襲擊著一切所見聞的活物。
而在一些街區的市民家中,也傳出了淒厲的慘叫聲和呼救聲;卻是相繼有人在家庭成員的眾目睽睽之下,突然間嘔吐不止的撲倒在地上,然後身體發生了急劇的變形,長出濃密鬃毛和尖牙利爪;
然後,神志不清的咬死咬傷身邊的家人之後,又在某種無形的力量驅使之下,爭相衝出街道去。因此僅僅是這一夜,就讓塞納全城再度陷入極大的混亂和動搖中;而這時內環區的反攻卻悄然而至。
成群結隊從幾處王宮中開出來,身披連體板鏈甲,手持長刀大斧戟槍的軍隊,在某種低沉的號角聲中,像是黑暗中的湧流一般穿過大街小巷;毫不留情的屠戮和宰殺著,一切所能夠遇到的活物。
所過之處,大片大片街區的燈火和照明,正在迅速熄滅而陷入持續的黑暗。然而黑暗似乎對他們毫無任何影響,反而成為了他們的庇護和遮掩。只有偶然透過雲層的月光,才隱約照見一些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