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塞克臉色鐵青，他從想過所謂的沉淪山谷暴動會是這般模樣。

　幾隻石像鬼扇著翅膀從高空落下，它們靜靜地看著梅塞克，石化的雙瞳閃爍著血紅微光。

　他最擅長的血肉魔法對這種怪物完全沒用，石像鬼對他們的魔法有著極強的免疫力，甚至符文大炮也不起作用，只有動能彈能摧毀這種怪物。

　應對石像鬼，獵人是最好的選擇。

　“吼——”

　所有怪物被發現，它們也不再隱藏身形，紛紛站起身子朝著梅塞克狂奔而來。

　“轟！轟！”

　遠處傳來符文大炮的響聲，梅塞克臉色陰沉，這說明怪物們並不是因為這裡的防線被攻破才集中而來的。

　其他的防線的怪物，並不見得比他這邊的少。

　此刻，如果有人從高處俯瞰，就能發現如潮水般的怪獸從一處黝黑的洞窟中湧出，朝著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梅塞克站在原地，他不能退，一旦他退了，這些怪物就可以順著他這條防線朝著兩側衝擊，繞到其他防線背後。

　那會造成整個防線的大崩潰的！

　“起！”

　梅塞克雙手按在地上，他面目猙獰，巨量的魔法輸出下，他體內的古神血液分外活躍起來，耳邊逐漸響起誘人墮落的瘋狂囈語。

　“啊——”梅塞克面目猙獰，他的兩側臉頰又冒出兩隻嘴巴，刺耳的尖嚎讓四周的怪物痛苦抱頭。

　“給我起！”

　大地裂開，無數血肉組合在一起，像是流狀的液體，巨大的造物不停拔高，像是膨脹的海綿。

　數秒後。

　一尊十幾米的血肉巨人出現在梅塞克腳下。

　“給我滾！”

　腳掌下壓，狠狠踩在一隻石像鬼頭頂，原本這些龐大的怪物，此刻在血肉巨人面前就像脆弱的玩具。

　嘎嘣一聲。

　石像鬼支離破碎，梅塞克雙目閃爍著瘋狂的神色，他現在隻想殺死面前的一切東西。

　轟！

　血肉巨人宛如狼入羊群，每一次揮拳，每一次踢腿都能揚起大片怪物，巨力折斷他們的骨骼，碾碎內髒，最後化作流體血肉匯入巨人體表。

　面對面前恐怖的巨人，龐大的怪物群居然不能越雷池一步。

　“嗚嗚，呼呼呼——”

　就在這時，詭異的呼喊聲傳來，隨即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哨聲從遠處席卷，所有怪物突然停止了攻擊。

　下一刻，頭也不回地朝後跑去。

　“怎麽回事?”梅塞克頭痛欲裂，他看著退去的獸潮，操控著巨人想要追趕，可那些怪物的頭也不回，笨重的巨人根本追不上。

　“來啊，過來啊！你們不是要吃了我嗎?怎麽就跑了！”

　他想激怒這些怪物，可無論他怎樣噴出汙言穢語，那些怪物依舊不曾靠近。

　咚！

　就在這時。

　遠方的大地突然震動，像是發生了山體滑坡引起了微弱的地震。

　咚！

　沉悶的聲音逼近，這是腳步聲！

　梅塞克咽了口唾沫，隨即黑暗中，一隻長滿白色毛發的畸形手掌從黑暗中伸出，一隻沉淪魔正好在手掌下方。

　啪嘰一聲被壓成了肉泥。

　黑暗洞開，一隻巨大的羊頭鑽了出來，它半跪在地，依靠著兩個前肢移動，白色的長毛從他背脊垂下，幾乎拖到地面。

　“哈——”

　白羊怪張開噴出一道血氣，地上的屍體溶解，變成白色的乳狀膠質，像極了暈車患者的嘔吐物，只是其中的顆粒變成了滾動的眼球。

　梅塞克從沒見過這樣的怪物，教會研究員中的屍體裡從沒有這樣扭曲，渾身充滿著邪性的物種。

　這樣的體型，這樣的姿態，他到底是什麽東西畸變產生的?

　梅塞克不知道，但血肉魔法對他精神的壓迫讓他不得不強行上前，他不知道這是種什麽怪物，但不妨礙他衝上去。

　“吼——”

　血肉巨人發出攝人的咆哮，他控制著巨人邁開大步，揚起右臂狠狠一拳打向白羊怪物的頭顱。

　砰！

　拳頭正中白羊怪眉心，一經接觸，梅塞克猙獰的面龐露出獰笑，血肉魔法是一切碳基生物的克星，你要你的身體還是有機質，就逃不過血肉魔法的侵蝕。

　血紅的光暈擴散開來，這是梅塞克得自古神血液的力量，侵蝕血肉的能力。

　血紅的光暈從白羊怪頭顱處開始蔓延，所到之處像是被潑上硫酸，呈現出燒焦的跡象。

　然而，就在梅塞克臉上露出笑容之際，白羊怪兩隻巨大的前臂合攏，金色的微光從他周身散開。

　呲——

　血肉魔法的侵蝕突然停滯了，金色的光暈阻擋了梅塞克的血肉魔法。

　後者臉上的笑容僵硬，只見金色的光暈擴展開，下一刻，白羊怪的頭顱緩緩修複。

　潔白的血肉重新長出。

　“你！”梅塞克一臉驚恐，他望著白羊怪，喉嚨裡的聲音被驚慌卡住。

　這時，白羊怪緩緩抬頭，一雙紫色的幽目中閃爍著智慧的光彩。

　“你是智慧生物！”

　像是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原本精神開始不穩定的梅塞克猛地驚醒，白羊怪眼中的智慧，那明顯的魔法，都表面著。

　它不是一個畸變的怪物，他已經有了智慧！

　這是難以想象的事！

　曾經研究員曾經提出過這個猜測，伴隨著古神意志的複蘇，所有被古神之血誘惑的畸變生物，都會從只剩本能的混沌狀態蘇醒。

　但當時沒人當真，因為所有畸變的生物都是沒有智慧的，無法溝通和交流，他們認為，只有當古神徹底接近複蘇，才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可如今，有智慧的怪物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梅塞克隻覺得心頭冰涼，怪物們有了智慧，這豈不是意味著。

　古神即將複蘇了嗎?

　“吼——”

　然而白羊怪並沒有給他時間，和血肉巨人相同的體型同樣給予了他恐怖的的力量。

　金色的輝光覆蓋住白羊怪的毛發，鋒利的利爪刹那撕碎梅塞克所鑄造的巨人軀殼。

　不好！

　梅塞克回過神來，他連忙操控魔法，就要聚攏戰場上血肉，然而白羊怪只是張開大口，森白的氣流掠過，所有屍體全部化作粘稠的乳白色濃水。

　隨後猛地向前撲來，雙手抓住血肉巨人，金色的輝光將血肉魔法阻斷，下一刻。

　呲啦一聲。

　巨人宛若布娃娃般被徹底撕碎。

　血肉飛濺，最後落在地面變成爛泥般的腐屍。

　砰！

　梅塞克栽倒在地，他張口噴出濃稠的鮮血，落在地上頓時將泥土腐蝕，冒出白煙。

　“咳咳。”

　精神受到巨大的重創，梅塞克現在連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在地上無意識地痙攣。

　他腦中浮現出一個笨拙人影，那個小時候拿著刀刃，對著石頭每天縱劈一萬次的沉默少年。

　一隻畸形的巨大手掌將梅塞克從地上抓起，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山羊頭，裂開嘴角。

　“西蒙，我先走了，下輩子可別信什麽神靈。”

　血液在他體內湧動，蹦騰著，宛若即將決堤的江河。

　如果要施展血肉魔法。

　有什麽比得上古神之血的嗎?

　“西蒙，要是你不信任那什麽狗屁神靈，這會兒，你應該來救我的。”

　他看著白羊怪，心臟猛地收縮，全身的血液被他集中在了一點。

　突然。

　好亮啊。

　梅塞克下意思抬起頭遮住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不同於教會的燈光，也不同於繭型草燃燒發出的紫色光暈。

　這難道是……太陽?

　劇烈的光亮撕開黑夜，不知幾百年不曾日出的天頂星，宛若突然被大日普照。

　“嘶啊——”

　黑煙從白羊怪的長毛下騰起，從未接觸過陽光的他，在這純粹的光明面前，顯得如此脆弱。

　“放開！”

　強光刺破黑暗，一聲巨響在梅塞克身旁響起。

　握住他的手掌突然松開，猝不及防下，他掉落地上。

　轟隆一聲。

　仿佛巨大的石像倒地，躺在地上的梅塞克清晰地感觸到地面的震動。

　他拿開擋在眼前的手掌，雙眼漸漸適應光明，只看見光輝的源頭，一個健碩的人影正手持長槍，狠狠捅入白羊怪的頭顱。

　巨大的怪物，渺小的人影，如此巨大的體型差別下，倒下的卻是小山般的怪物。

　在光明面前，它竟然毫無反抗的被人輕易擊倒，長槍捅進他的頭顱。

　梅塞克愣愣地看著拿到將長槍從白羊怪頭顱中拔出來的人影，他揮舞這長槍，光輝從哪裡閃耀，聚集成無數細密的絲線，瞬間籠罩百米。

　刹那間，

　無數怪物被撕裂成碎片，在長槍展開的領域下，沒有怪物能夠擋住這樣的威能。

　望著四周的怪物割麥子般倒下，梅塞克松了口氣。

　這是教會哪位研究員?

　他記不得了，就算大主教應該也做不出這樣的武器吧?

　就在這時。

　那個人影拿著長槍緩緩朝他靠近，光輝與他身後聚攏，仿佛教皇的長袍。

　光輝收斂，他的臉龐終於暴露在了梅塞克眼前。

　後者的瞳孔微縮，隨即嘴巴大張，他伸出食指，顫抖著卻怎麽辦也叫不出那個熟悉的名字。

　“梅塞克，我來救你了。”終於西蒙打斷了僵局，他伸手將梅塞克從地面上拽起。

　看著自己好友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西蒙抬起手中的聖槍。

　“梅塞克，我成功了。”

　他抓住自己好友的肩膀晃晃了，高舉聖槍。

　“這是神靈賜予我們戰勝怪物的力量！”

　望著自己的好友手中的聖槍，梅塞克嘴巴張大幾乎能塞進一個鴨蛋。

　“神靈……賜予你的?”

　他沒忘記，就在今晚他還讓西蒙不要去做那些浪費時間的事情。

　可就在此刻，從畢業後成為獵人，實力幾乎沒有進步，到現在他成為一級研究員，也依舊只是一個普通獵人的西蒙。

　此刻竟然拿著一把長槍，在怪物群內殺進殺出，宛如入無人之境。

　這已經不是脫胎換骨可以形容的了的，如果說以前梅塞克對上西蒙，恐怕要不了一個照面，西蒙就得被血肉魔法腐蝕成一灘爛泥。

　可看著現在手持光明聖槍，殺白羊怪如殺雞般的西蒙，這會兒交手，恐怕他才是一個照面被秒殺的那個。

　“西蒙，你到底發生了什麽。”梅塞克穩固住自己激蕩的血液後，忙不迭問道:

　“這把聖槍，就是……那位神靈賜予你的嗎?”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好友，無論是古代的典籍，還是研究員的猜測。

　和神靈溝通，想要完好無損的獲得力量並非一件容易的事。

　這不是因為神明有善有惡，而是因為神明的層次遠超他們。

　對於神明來說，他們就是一群很有趣的蟲子，在地面用小石子擺滿了神靈並不準確的遵命。

　或許是處於好奇，神靈將祂自以為何時的力量送給了螞蟻。

　但對螞蟻兒而言，這股力量太沉重無法掌握，所以經常出現向神靈祈禱後，暴斃的情況。

　就像許多求知者向偉大的尤格.索托斯祈禱，想要獲取知識，尤格幾乎有求必應，但是絕大部分人的下場都是因為獲得了過量知識，而大腦炸裂。

　“你沒事吧?”

　“我很好。”西蒙握著聖槍。“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好。”

　這是布魯斯親手製作的煉金武器，其中蘊含的領域被他賦予了一絲舊神的位格，這是指向秩序的煉金武器。

　遠處，大面積的怪物開始退散，原本沒有智慧的他們，此刻竟然感受到了本能的畏懼。

　盤踞在他們腦中的混沌意識，在被光明照耀後，突然劇烈波動了起來。

　祂嗅到了能真正殺死祂的強敵氣息。

　半餉。

　支援終於達到了。

　當所有獵人和巫師全幅武裝，穿戴好所有裝備抵達這處山坡時。

　眼前的一幕讓他們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光?”

　其中一個獵人伸出手，他捧著眼前的微光，一動也不敢動，似乎生怕只是一個微小的舉動，讓手中的光線散去。

　“天晴了?”

　這是他們在場所有人的第一個想法。

　可天空密集的屍雲依舊漂浮著，帶著疑惑的心情，所有人踏上山坡。

　順著光的方向望去，一個高舉光輝長槍的人影正站著他們面前。

　後方是無數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怪物。

　“西蒙！”

　西線總指揮認出了那個手持聖槍的人。

　西蒙，他不是一個普通獵人嗎?

　怎麽會?

　在嘈雜的喧鬧下，西蒙緩緩轉身，當頭高舉手中光輝聖槍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似乎想起了什麽，難道！

　一雙雙渴求的目光投向西蒙，他看著下方屏住呼吸的眾人，深吸一口氣。

　長槍突然迸發出耀眼的光輝，屍雲裂開了！

　“神靈回應了我們！”西蒙脖子漲得通紅。

　“祂會賜予我們火種去驅散黑暗，給予我們刀兵抗擊瘋狂，祂不會帶我們走出絕望，祂希望看見一個充滿生命力，敢於向黑暗發起挑戰的，真正有生命力的文明。”

　“祂是全宇宙所有文明的，秩序之光！”

　……

　幻夢境，布魯斯饒有興趣的收回目光，在他的意識中，原本只有一個閃光地球的星空，突然在遙遠的盡頭再次出現一個光點。

　那是天頂星的位置。

　就在這時。

　【檢查到宿主已點亮文明】

　【正在提取文明之光】

　【提取中……】

　【恭喜宿主，秩序權柄深度+1】

　這也能提取?

　布魯斯先是一愣，他從未想過，這種東西他都能提取。

　而且文明之光是什麽意思?秩序權柄深度+1又是什麽意思?

　不等布魯斯思考，下一刻他就明白了所有。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

　宇宙發生了微妙的改變，這是極其細微的變換，大陸上，一團火苗緩緩跳動，誰也沒有發現這熾熱的火苗出現了什麽異常。

　克萊德恩星系。

　一座精密的物理研究室內。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這樣?”

　房間內，一陣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一個渾身長滿觸手，像是章魚的外星生物正砸著試驗儀器泄憤。

　他看著面前高能粒子對撞器的實驗數據。

　“為什麽，為什麽宇宙常數會突然發生變化，難道以前我的理論都錯了嗎?”

　“混沌常數，怎麽會發生變化?”

　……

　布魯斯睜開眼，外界連一毫秒的時間都沒過去，看上去只是布魯斯眨了眨眼。

　但此刻，他的心緒卻完全不似表面這般平靜。

　“文明之光，秩序之光，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布魯斯心頭壓抑著興奮。

　文明，秩序這是真正指向他的唯一權柄。

　秩序是他的威能，文明是他的象征。

　祂是手握秩序權柄的文明守護神。

　就在剛才，布魯斯的自身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但他所對應的權柄，卻在宇宙中佔比更大了。

　也就是說，他奪走了一部分熵的絕對位置，雖然二者之間的差距依舊是雲泥之別。

　但是，這給了布魯斯真正登上舊神頂端一條徹底的明路。

　他只需要在宇宙中點亮文明，幫助那些破敗的文明重新煥發生機。

　他就能不斷加強秩序權柄的權重，最後甚至做到與熵，平起平坐。

　真正成為超脫一切，能帶領人類在這個宇宙站穩腳跟的頂尖舊神。

　坐在拜亞基身上，望著下方碧綠的叢林，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人類活動的痕跡了。

　克雷德叢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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