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來到那戶人家門前。

　　還沒走到大門，千重就說，“這戶人家不簡單啊，家裡的宅子佔了兩條街。”

　　“這可是本地土霸王，否則也不會打死人都沒人管。”

　　他二位走到門前，見大門敞開，裡面有煙味傳出。

　　“不愧是河神，算準了日子來的。”千重拍馬道。

　　“我剛來這邊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這家的女兒。”江淼說，“那時她正正蹲在金水河邊哭泣，我見她長得好看，年紀又小，便過去跟她搭話。”

　　千重了然的點頭，的確是他家河神好管閑事的個性。

　　“之後呢?”千重問。

　　“她說她夫婿不是好人，我便幫她算了一卦，那卦象可真是百年難遇。”江淼繼續道:“錢財散盡，家破人亡。”

　　“看！”江淼站在門口，“如今就是卦象應驗之日。”

　　江淼這話剛說完，裡面跑出來一個背著包裹的婦人，這婦人左右看過，見街上沒人，這才敢離開。

　　江淼和千重就站在門邊，此刻那婦人心中所盼就是外面無人，自然也就看不到他們兩個。

　　“裡面好像還有人。”千重感應到氣息，“命不久矣，怕是今晚就要被陰差拿去。”

　　“我知道是誰。”江淼說，“咱們進去見見她。”

　　偌大的府邸，此刻被人砸的不像樣子，地上到處都是碎瓦、碎瓷片，堂前空蕩，原先放在其中的桌椅板凳也被人拿走。

　　原本栽種在花壇中的植物，也被人連根拔起。

　　“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江淼說，“他們今日的遭遇，還未能償還盡他們所種下的惡果。”

　　“如此，那便是地府的事情了。”千重跟著道:“關內自有折磨魂魄的手段。”

　　轉眼間兩位來到了一處小院落，透過眼前的荒敗，可以想見它往常是如何精致。

　　江淼帶頭走在前面，來到一間臥室內。

　　裡頭有女子咳嗽的聲音。

　　江淼來到床前，看著和之前完全不像一個人的女子道:“姑娘，我來了。”

　　“你……”女子一激動，又迎來一陣咳嗽，“臭道士，你給我算的是什麽命！”

　　“自然是該你的命。”江淼道。

　　“你不是說，隻管順其自然，要不了多久，霉運就會過去嗎?”女子憤恨道，“是你害了我家對不對！”

　　江淼笑了，單純的覺得可笑。

　　作惡的人，永遠不認為自己有錯。

　　“你記錯了我的話，我分明說的是‘要不了多久，這件事情就會過去’。”江淼笑說:“你看，現在還有誰記得你退親的事?”

　　“你！”女子有一肚子的髒話要說，可是她又累又餓，身上疲軟無力，根本沒力氣說。

　　女子喘了一會兒，才擠出力氣，“你還來做什麽！”

　　“自然是來看看你。”江淼說，“順便陪你聊一聊。”

　　“滾！”女子無力道。

　　“你的罪，地府會給你判的，別以為自己現在很可憐，還遠遠不夠。”

　　“滾出去。”

　　“還有一事要告訴你。”江淼說，“你知道那天在河邊，我為何要跟你搭話?”

　　“你想害我，還要什麽理由。”

　　“我可不做害人的事。”江淼低聲道:“那天在你腳邊趴了一隻水鬼，因為我去了，所以你才能活著回來。”

　　女子眼中露出恐懼。

　　江淼繼續道:“那鬼又來了，就在你身邊，你難道沒感覺嗎?”

　　女子被嚇的嗚嗚哀叫，

江淼直接在她面前隱去身形。　　女子恨不得暈過去，可偏偏不能夠。

　　千重其實一直站在江淼身後，但那女子沒看到他，此刻他跟在江淼身後，心中對這位河神，又有了些不一樣的理解。

　　這位可真是護短呐。

　　堂堂一位河神，竟然做得出嚇人的事。

　　從那座敗落的員外府出來，江淼盯著它看了許久。

　　“河神，可還有事未解?”千重問。

　　江淼搖頭，“我只是在想，為惡著，能惡成那樣，良善者，又能善成那樣，人之性，真是不可捉摸。”

　　千重有些意外，這種話他從未聽別的神說過，有誰做了神，還會思考人性的?

　　面前的這位河神，是第一個。

　　出了下溪縣。

　　他們在一條小道上碰見了一個挺直腰板走路的小老太。

　　“這是怎麽了?”江淼看著那老人家問。

　　千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正在小道上走的老人家，“估計是她走遠了，陰差沒有跟上。”

　　江淼跨過水渠，來到老人家面前，“老婆婆，要到哪裡去啊?”

　　老人家一邊走一邊露出靦腆的笑，“去女兒家。”

　　“走了多久啊?”江淼又問。

　　老太繼續埋頭趕路，“天亮出的門，我得走快點，不然到不了。”

　　江淼繼續搭話:“去女兒家做什麽?”

　　老人家笑了一下，“沒什麽事，就去玩玩。”

　　“既然沒什麽事， 為什麽不到我家去玩呢?”江淼問她。

　　老人家脾氣好，只是輕聲反問:“小姑娘，我都不認識你，幹嘛到你家去。”

　　“我家好玩的多啊。”江淼勸:“別去女兒家啦，跟我回去吧。”

　　“不行，我得去女兒家。”老人固執道。

　　“好吧，那我送你過去。”江淼問，“那你女兒家在哪兒啊?”

　　“就在前面。”老人指著前面說。

　　千重見河神跟魂魄聊的熱絡，也湊上去說了一句，“在哪個村子呢?”

　　“哪個村子我倒是不記得了。”老人往前面一指，“就在前面，不遠了，我就要到了。”

　　江淼說:“老婆婆。我帶你去女兒家，跟著我走好不好?”

　　“不用，就在前面了，我認得路。”

　　“是啊，就在前面了，你跟著我走。”江淼讓花狗走到了最前面。

　　敕陰令牌開路，現出一條陰路。

　　江淼扶住老人家，“我攙著你走。”

　　“小姑娘真好啊。”老人家說，“我家外孫女跟你差不多大。她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家孫輩，都是我帶大的，現在都到成親的年紀啦。”

　　“是嗎?”江淼說，“那他們一定很想你。”

　　老人家說:“我馬上就去看她啦。”

　　眼前鬼門關現，老人看著高大的門關不解，“這是什麽地方?”

　　關內有陰差走了出來，“見過河神。”

　　“你們帶她進去。”江淼跟陰差說完後，握住老人的手道:“願你前塵盡忘，來生一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