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戶說她生前是個廚娘。
曾在鎮上的員外府幫忙,因為樣貌出眾,被員外的兒子看中,強搶去做了小妾。員外的兒子性格暴虐,常常毆打她,不光如此,還試圖讓她去服侍上門的客商。
她不願意。
做人總要有底線,迫不得已做了妾,已是日日懊悔,難道還要做暗娼?這次即便再怎麽毆打她,她堅決不肯屈從。
這時候員外的小女兒,也就是剛才在河邊哭的那位給出了個主意,用她父母的性命脅迫她。
員外的兒子覺得這注意甚好,立刻就讓人將她爹綁來,當著她的面把她爹打的半死,她幾乎就要認命的答應,可是她爹卻喊不行,眼見她要松口,她爹拚盡力氣掙開打手撞牆而死。
是寧死也不願自己的女兒再被作踐。
她看著她爹的身體滑到,看著那些人略微詫異後,無動於衷的去收拾她爹的屍體,看著那個男人不似人的面孔,她想,就是因為他這一家,她連堂堂正正做個人都不能。
她抓起桌上的剪刀,緊緊攥在手裡,朝那個罪歸禍首刺了過去,可剛剛碰到他,就被那些打手攔住,隻劃傷了那個人的手臂。
她被打手按住,員外的兒子奪過她手上的剪刀,往她身上捅了幾十下,她痛苦萬分卻不能即刻死去。
那些人將她扔進河中,她的魂魄隨著身體沉入水底,化成了水鬼。
“要不是她說的那些話,我爹怎麽會死?我不該殺她嗎?”黑戶問江淼。
“應該。太應該了!”難怪之前那副卦象如此不吉。
江淼的同情又轉移到了黑戶身上。
“那請你別抓我,等她下次過來……”
江淼一抬手打斷了她的話,“按你的死法,該是要化作厲鬼回去報仇的,但你沒有,非但不是厲鬼,甚至連一點凶性都沒有。知道為什麽嗎?”
飄忽的白影明顯一頓,“為什麽?”
“因為你本身不該這個死法。”江淼掐算後說,“你本性純良,此生不該有這些苦難,你卻因為惡人作惡,無辜慘死,所以你雖是冤魂卻不能成厲鬼。”
“你看你魂魄潔白,意識仍在,一副待投胎的亡魂模樣。老天是要你早早輪回下一世,至於生前之仇,自然有人替你報。”
黑戶搖頭:“你騙我。我被困在這裡一年,根本就不能投胎。”
不能投胎這事,其實跟江淼有關。
她之前被天道抓去補課,造成金水河沒有神靈、不通幽冥,這些亡魂自然無法投胎。
可這些內情,黑戶不知道啊,她不知道在哪裡被洗了腦,“老祖說了,只有我親手報了仇才能投胎。你說有人替我報仇,就是騙人,不,騙鬼!”
江淼皺眉:“剛才我就想問了,老祖是個什麽東西?”
“老祖是金水河的主人。”黑戶威脅道:“你要是抓了我,老祖不會放過你的。”一句威脅的話,被她說的磕磕巴巴。
江淼覺得可笑,“真是見了鬼了,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面前自稱金水河的主人。”說著話,她伸手在白影身上一拍,飄忽不定的白影頓時穩固下來。
原本只是一團白影的黑戶,漸漸顯露出原本的樣貌。
看著越來越清晰的雙手,黑戶驚呆了,“大師!您是怎麽做到的?”
江淼笑了起來,這鬼倒是很識趣,“這就改口叫大師了?你信我的本事嗎?”
黑戶連連點頭,魂魄凝成這樣,還有什麽不信的,
老祖修煉那麽多年,魂魄的狀態也跟這差不多。 江淼把傘拍散,“信我就帶我去會會那位老祖,看是它騙你還是我騙你。”
黑戶從欣喜中回過神來,為難道:“大師,您要去找老祖理論嗎?”
“理論?”江淼略搖了搖頭,“我還用得著跟個水鬼理論,我去收了它。”
黑戶想要攔住江淼卻又不敢,隻好強調,“老祖很厲害的。”
江淼問:“你是覺得我對付不了它呢?還是舍不得讓我收了它。”
黑戶低聲嘀咕,“我為什麽要舍不得它?”轉過頭來,她非常真誠的勸江淼:“它修為很高,一般道士根本不是它的對手,您就算再有本事,可您畢竟是人啊,在水裡不是她的對手。”
“誰說我是人了?”江淼說:“我不做人也有些年頭了。”
黑戶眼見江淼如行走在平地般的踏入水面,驚的嘴都合不上了,“您是……”黑戶驚訝過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您是陰差!”
“比一般的陰差厲害點。帶我去見見那位‘老祖’。”
黑戶悟了,看著人一身白衣,恐怕就是傳說中的白無常吧!
金水河全長五千多公裡,支流無數,河底深淺不一,有環山靜秘的曲道,也有澎湃咆哮的瀑布。
現在,在它位於下溪縣的這段河面上,有一般人看不到的生靈在快速移動。
黑戶在前面飛,江淼跟在後面悠閑的走著。
別看她走的悠閑, 實際上速度很快,途中黑戶幾次想甩開江淼,結果無論她多用勁飛,只要一回頭,江淼都是穩穩的跟在她身後。
“好好帶路,別想通風報信。”江淼警告:“再跑我可揍你了。”
黑戶隻好老實下來,她帶江淼來到一處青山北側。
“老祖就在這座山裡,入口在水下。”
這是一座四面環水的山,對水鬼來說倒是個理想的休息地。
見江淼半句廢話都沒有直接潛入水中,黑戶心中一緊,立刻跟上,“無常老爺,您真的有把握收了老祖嗎?要不我在這裡看著,您回去多叫些幫手?”
江淼迷惑,她怎麽又成無常了?
“我聽其他水鬼說過,以前也有陰差來抓過老祖,非但沒能抓到,反而被老祖吃了。”黑戶低頭漂在旁邊,惶恐道:“我爹還在它手上,要讓它知道是我帶您來的,肯定不會放過他。”
江淼明白,這是對她不放心,萬一她沒能弄死那位,她和她爹就要倒霉了。
江淼不為難她,“你躲遠些,別讓它知道。”
黑戶非但沒躲,還下定決心般的往前湊了湊,極低聲說道:“老祖洞內有不少看守,您就這樣進去,可能……還沒見到老祖,就被它手下的水鬼抓起來了。”
江淼沒有這種擔心,在金水河中,誰能是她的對手呢?
黑戶說:“我知道一條道,我可以帶您進去,保證不會碰上看守。”
江淼把黑戶打量了一遍,心說你這架勢也太可疑了,不過正好借這機會看看她的本質,“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