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深海伏鱉依靠波動痕跡微小的心靈能量來發出心靈感應。盡管這種能量很難追蹤,但這難不倒高塔法師,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萊蒙大師的目光先後和阿達納瓦多斯、雷克索爾對視,最後落在海倫伯格身上,說道:
“異魔教會要把伏鱉幼仔煉製得這麽脆弱,稍有點波點就會煙消雲散,有很大可能是知道心靈能量的波動最終會被我們高塔法師發現,並追蹤到能量的去向。
“那麽,海倫伯格教授,既然我們已經確定心靈能量與深海伏鱉的心靈感應有關,那剩下的那枚怪卵,能不能…”
萊蒙用特殊的手段,不發出聲音地與海倫伯格交流了一分鍾。
夏佐看到自己的研究組組長臉上,先是一絲絲遺憾的神色,緊接著便恢復平靜。
順著萊蒙的話語去推測的話,她估計是在勸說海倫伯格放棄對怪卵的研究權限,把剩下枚完好無損,且已經去除掉毒素的怪卵,轉讓給高塔法師,以提高追蹤心靈能量的容錯率。
“萊蒙大師,我得和阿達納瓦多斯大師商量一下才行,畢竟去除毒素的工作是由他和他的學生們完成的。”海倫伯格推了下眼鏡框說道。
“那是自然的。我們稍後可以商量一下轉讓實驗樣本的具體事宜。”萊蒙大師似乎勝券在握了。
“大師,借一步說話。”海倫伯格邀請阿達納瓦多斯走向煉金室的角落,揮手在身邊布下了隔絕視線和聲音傳播的結界。
組長會不會把實驗樣本讓出去?
夏佐本能地認為不會。
海倫伯格對海洋生態這麽執著,高塔法師很難拿出與他的這份堅定相匹配的籌碼,來拿走堪稱完美的實驗樣本。
而且,海倫伯格在1年前就與深海伏鱉打過交道了,最終以隻拿到殘缺鱉屍告終,連解剖圖都沒能做出完整的,內心肯定留有結締。
現在眼前有一個這麽好的研究機會,怎麽可能會讓出去。
換夏佐來,他也不願意啊…除非對方給的實在太多了…
光影模糊,無法窺視的角落裡,阿達納瓦多斯的身影獨自走了出來,身後空蕩蕩的,海倫伯格停留在了原地。
“萊蒙大師,我和海倫伯格商討過了。我們恐怕無法將剩下的怪卵轉讓給你。”阿達納瓦多斯雙手交叉垂在身前,神態從容地看著眉頭微蹙的萊蒙說道:
“我倒是有一個提議。
“我們煉金學派想委托高塔法師,來幫我們封印伏鱉幼仔。
“我們只要求獲得一具完整的幼仔鱉屍,無需幼仔活著。
“作為合作的誠意,煉金學派願與高塔法師分享部分研究成果,你覺得如何?”
萊蒙大師沒有去糾結對方為什麽不願意轉讓怪卵,她短暫思索了幾秒後,點了點頭說道:
“好吧,合作還得繼續,不是嗎?
“我會讓高塔法師給你們布置好衍射法陣,並串聯好凝固射線法陣,再用全系能量偵測法陣,確定一下你們的那隻伏鱉幼仔也存在著心靈能量的蹤跡。
“但僅限於此了,收容鱉屍的容器得有你們自己來尋找。
“還有,分享的研究成果中,至少得包含一份核心內容,別隻拿邊角料來糊弄我們,我相信你們煉金學派還不至於摳門到這種地步。”
“好說,好說。”阿達納瓦多斯和善地輕笑幾聲,走向自己的學生們,把夏佐叫了出來,叮囑道:
“待會兒,等高塔法師封印了鱉屍之後,我會讓其他學生先提取一些素材,破解伏鱉幼仔的部分生理結構。
“你和海倫伯格一起研究剩下的素材,記得保密,你們的研究成果可能會非常重要,一切聽從海倫伯格的安排,明白了嗎?”
“好的,導師,我記下了。”夏佐頷首回應。
“去吧,去找你的組長,他有話要和你說。”阿達納瓦多斯揮揮手。
夏佐走進布置著防窺結界的角落。
海倫伯格聽到了兩個學派大師之間的對話,此時臉上帶著些許笑意,拿著一本上鎖的記事本,翻到殘缺的深海伏鱉揭破圖那一頁說道:
“看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些核心部位地方出現了殘缺。
“我早就想把殘缺的地方補全了,現在終於迎來了機會。”
海倫伯格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住激動的心情。
夏佐對他的心境早有體會,幾乎每一個對某一領域鑽研至深的煉金師,都會“難題終於要破解了”的心理歷程。
海倫伯格緩過神來,揉了揉眉頭,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
“我有一種直覺,萊蒙大師的推斷可能出錯了。”
“呃…什麽意思?”夏佐一時間沒弄明白對方想說什麽。
“我是說…”海倫伯格看了看正在指揮高塔法師布置能量追蹤法陣的萊蒙大師,“我是說,深海伏鱉很可能並不是依靠心靈能量來實現心靈感應的。”
海倫伯格拍了拍自己的記事本,語氣篤定,“我還是認為,深海伏鱉的心靈感應來源於魔物特有的突變器官,是這些器官實現了幼仔和母體之間的心靈聯結。”
夏佐撓了撓頭,“那…為什麽伏鱉幼仔在和母體發生心靈感應的時候,會出現心靈能量的波動呢?”
他的這個問題,也是海倫伯格最困惑、最費解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海倫伯格眉頭緊擰,盯著記事本上的解剖圖,似喃喃自語般說道:
“這不符合邏輯,不符合我過去數十年的研究心得。
“我在地中海的海面之下待了很久很久了,遇到過許許多多海洋魔物,大都隻具有水系親和,少部分會擁有土系親和。
“它們所能使用的法術能量,也以水系能量和土系能量為主。
“但心靈能量…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會使用心靈能量的魔物。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們正在見證歷史了,因為心靈能量的源泉是靈體,深海伏鱉可以施放心靈能量,就意味著它有靈體,而且還懂得怎麽樣使用靈體…
“難以想象這個消息要是被證實,會在地中海的無光帶掀起怎樣的捕獵行動…到時候,聖殿肯定會傾盡全力捕捉深海伏鱉…”
海倫伯格再次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合上了手裡的記事本,“先不管這麽多了,我們先完整地研究一下深海伏鱉的生理結構再說。”
他指向煉金室內,靠著牆壁擺放的兩張觀測座椅和一座煉金台,“你去把那三個煉金器械推過來,我把結界擴大一些,我們的研究過程需要時刻保密,暫時不能對其他煉金師和高塔法師公開,這一點,我已經和阿達納瓦多斯大師商量過了。”
“好的,組長,我這就去。”
夏佐走出結界,伸手摸向觀測座椅底座,解鎖了固定位置的暗扣,費了一番功夫布置好了實驗場地,海倫伯格的防窺結界擴大數倍,將兩人的附近的空間容納了進去。
正在指揮高塔法師的萊蒙大師,看著海倫伯格的動作,微微地搖了搖頭,似乎在感歎煉金學派過於小心翼翼了…高塔法師對他們的秘密研究其實沒多大興趣,煉金學再怎樣艱澀,也不會比法術更深奧..
阿達納瓦多斯在萊蒙大師出手幫忙封印住伏鱉幼仔後,在海倫伯格的結界內,親自動手解剖了唯一的實驗樣本。
他把海倫伯格已經研究過的那部分素材,交給了自己的學生,將海倫伯格多年前因為樣本殘缺而沒能研究到的那部分留了下來。
然後,阿達納瓦多斯便揣著雙手,老神在在地在煉金室裡閑逛,指點指點自己的學生,或是觀察高塔法師操控法陣,或是與萊蒙大師閑聊..
兩位資質最高,地位顯赫的學派大師成為了全場唯二的大閑人…
哦!不不不!
還有一個人比這兩位大師更悠閑。
那就是光頭雷克索爾。
他作為在場唯一的狩魔學派成員,不用布置法陣,不用坐在觀測座椅上觀察樣本素材,只要抱著膀子,冷冷地看待煉金學派和高塔法師的交鋒就行…
夏佐的目光穿過防窺結界,盯著光頭髮了會兒呆,對狩魔學派如何能夠獲得這種相對超然的地位,感到有些好奇…
在夏佐的注視中,雷克索爾一拍腦袋,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事,他走到防窺結界附近說道,“海倫伯格,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海倫伯格聽到聲音後,將頭伸出結界,“請進,雷克索爾,我正想邀請你一同研究實驗樣本。”
他招呼著雷克索爾和夏佐來到身邊,指了指樣本架上的三份素材說道:
“如兩位所見,這三份素材,便是我多年前因為鱉屍殘缺,而沒能研究到的軀體部位。”
雷克索爾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隱隱浮現青色的血管,這是他發動狩魔學派偵測手段的外在表現,“嗯…讓我瞧瞧…這三份素材不一般,它們都是突變產物。”
雷克索爾轉頭看向防窺結界外,目光快速地在煉金師們的樣本架上掃過,“但其它素材,卻都只是尋常的血肉組織。”
“很巧,對嗎?為什麽當年鱉屍上殘缺的部位剛好就是突變部位,而留下來的卻都是凡物?”海倫伯格說道:
“這裡面肯定有著某種我們不知道的秘密,絕對不是巧合那麽簡單。”
海倫伯格看向夏佐,指著第一份素材說道,“你來研究一下這個深度突變的膽囊,小心裡面的膽汁,可能具有很強的酸蝕特性。”
“是,組長。”夏佐用雙手端起樣本,固定到觀測座椅的樣本架上,調整好透鏡的倍數,用耐酸蝕的毫米刀和針頭,嘗試著進一步解剖突變膽囊。
在這個過程中,他保持著毒素感應,以便及時發現可能存在的毒素。
但直到他將突變膽囊整個切開,露出內部毛茸茸的淺藍色內壁,收集好淺藍色的膽汁,都沒有見到毒素的蹤跡。
突變物與凡物,如何劃分?
這是生物素材學上的知識,需要結合器官功能來判斷。
以膽囊為例。
膽囊內的膽汁,不是由膽囊製造的,膽囊只是一個儲存膽汁的器官,它會吸收膽汁內的水分,使膽汁濃縮數倍,以此來減少儲存膽汁所需的空間。
在正常情況下,分泌膽汁的應該是肝髒,而且膽汁應該是綠色的。
凡物膽囊在儲存膽汁的時候,不會改變膽汁的顏色,只會讓綠色的膽汁變得更綠,變成深綠。
但伏鱉幼仔膽囊裡的的膽汁,卻是淺藍色的。
這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伏鱉幼仔的肝髒分泌出來的膽汁,本來就是深藍色。
這個原因站不住腳。因為防窺結界外,負責解剖肝髒的煉金師已經確定,肝髒分泌的膽汁是綠色的。
那麽就只有第二個可能了,伏鱉幼仔的膽囊是突變物,它不單單有儲存膽汁的功能,它還可以加工、提煉或者改造肝髒分泌的膽汁。
膽汁的顏色從綠色變成淺藍色,這種突變意味著什麽?
這也是生物素材學的知識。
夏佐在自學這些內容的時候,順帶著對它們做了數據化的歸納總結。
按照突變方向的不同,突變物一般會呈現出三種顏色:
第一種是十分明亮的紅色,在太陽光下查看的話,會近似於鮮嫩的粉紅色。
這種顏色的突變物,會使宿主更加有力量,更加堅定,更加不容易受到傷痛的影響,提高力量和意志屬性值。
第二種是淺綠色突變物,夾雜著非常微小的黑斑。
這種顏色的突變物與敏捷和耐力掛鉤,但與敏捷的關聯度更高一些,對耐力屬性值的增幅一般只有敏捷屬性值的一半左右。
第三種是淺藍色突變物,可以提高宿主的施法能力。
注意,這裡的施法能力與精神屬性無關,只是單純地讓宿主更快、更精確地施放已經學會的法術。
具體來說,擁有淺藍色突變物的魔物,可以更輕松地進入淺層冥想狀態,並且更不容易被動脫離淺層冥想狀態,同時對自身精力消耗的掌控度也會有所提高。
三種顏色的突變物,在提高對應的屬性值時,會帶來某些特性。
在生物練金學領域,這種因突變器官或突變組織而獲得的特性,被稱為是特異功能。
深海伏鱉身上的突變方向,正是淺藍色突變。
考慮到幼仔和母體之間的心靈感應,深海伏鱉身上會出現淺藍色突變也就說得通了。
這種突變正適合用來強化心靈感應的施放速度,以確保幼仔能在死亡之前,把巢穴洞口的突發情況發送給自己的母體。
夏佐看了看正在研究另外兩份的海倫伯格,對方的操作熟練度很高,已經把第一份素材給研究好了,正在解剖第二份素材。
夏佐花了些時間,把規范化的研究報告寫好,然後和雷克索爾一起圍觀海倫伯格的操作。
海倫伯格鑒定的第一份實驗樣本,是伏鱉幼仔的肺部。
從完全被切開、攤平的肺部的外觀、顏色和結構上看,這個有著粉紅色色澤的肺部,強化了伏鱉幼仔的力量與意志屬性。
夏佐覺得,意志屬性應該被強化得更多一些。
原因是,如果意志屬性不夠的,會導致幼仔在面對恐懼時,很難冷靜下來進入淺層冥想狀態,在短時間內發出心靈警報。
而且,意志屬性還能讓幼仔的膽子變得更大一點,降低海水正常流動造成的驚擾,提高幼仔發出警報的閾值,不要一有輕微的變化就發出警報,而是只在真正面臨生命危險時與母體心靈聯結。
海倫伯格負責的第二個實驗樣本…
嗯…
粗看上去是一塊黏糊糊的碎肉塊,仔細觀察的話,能夠看到腸道、粘膜,還有一個像小鼓包一樣的胃囊,應該是一種大腸、小腸與胃被組合到一起的消化系統突變組織。
夏佐看著這團正在被海倫伯格一刀一刀切割開來的突變組織,回憶了一下生物煉金學上有關鱉類生物的基礎知識,又對照著海倫伯格記事本上的解剖圖比劃了一下,立馬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正在解剖實驗樣本的海倫伯格注意到了夏佐的動作和神情,暫時放下手裡的解剖刀,用乾淨的手背推了下眼鏡說道:
“你也發現了,對吧?夏佐。
“這種封存在怪卵裡的伏鱉幼仔,比我多年前研究過的伏鱉幼仔小上很多,全因為它沒有正常鱉類都有的、完整的消化系統。
“它的腸與胃,被不知名的邪惡煉金師,用血肉煉金術進行了極大程度的簡化,改造成了現在這團兼具腸胃功能的突變組織。”
雷克索爾懷抱雙臂,右手搓著下巴問道:
“海倫伯格,你能鑒定出這種突變的腸胃組織,有什麽樣的特性嗎?”
“當然。”海倫伯格點點頭,說道:
“即便不做進一步的研究,我也有了一些推測。
“在海洋魔物中,這種腸胃組織和膽囊同時出現淺藍色突變的現象,還是比較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