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周三,距離冬幕節還有13天。
昨晚後半夜氣溫驟降。
夏佐上床睡覺前,用棉被把安茹兒裹得緊緊的,防止她感冒。
兩人早上醒來後溫存了一下會兒,然後穿上碧翠絲送的冬衣去上班。
冬季對馬奇納州來說,是一個會留下深刻痕跡的季節。
從當年的12月初,到次年的2月底,整個馬奇納州的平均氣溫不會超過2度,每隔幾天便會有一次降雪,能看見太陽的日子不會超過10天。
這時候有幾套暖和的衣服就尤為重要了。
夏佐穿上風衣款式的防寒服時,才發現這件外衣不簡單。
填充層摸起來有顆粒感,可能是一種能自動調節溫度的煉金材料。
運動時釋放的熱量被調溫材料吸收,在體表溫度降低到30度以下時,調溫材料會自動釋放出儲存的熱量。
夏佐穿著這件衣服,從寒風瑟瑟的室外走進溫暖如春的波辛大廈,一點兒燥熱的感覺也沒有,非常舒適。
…
地下2層,維克斯的辦公室。
維克斯正操控兩支鋼筆書寫文字。
敲門聲響起。
他看了眼桌上的玻璃球,透過裡面的投影看到了在門口等候的夏佐。
“進來吧,夏佐。”
“早上好,主管。”夏佐推門走入房間,反手關上房門。
“是這樣的,夏佐。”維克斯在堆滿文檔夾的書桌上找了幾秒,抽出一個檔案袋遞過去。
“最近郊外和附近的小鎮,發生了許多第3類災害,你應該有所耳聞了。”
維克斯推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十指在桌上交叉。
“鑒定工作組的人員安排有些調整。主要是對你的日常工作進行了拓展。原來你隻負責血魔法領域的鑒定任務。現在,與影魔有關的部分鑒定任務也會由你來承擔。具體內容都在檔案袋裡。”
夏佐掃了眼檔案袋的封面,一點頭,“好的,主管。”
“把你的門禁卡給我吧,我來開通實驗室的權限。”
維克斯接過煉金卡片,往上面倒下幾滴不同的煉金油劑,扇動卡片讓油劑盡快晾乾,確認卡片表面沒有遺留物後遞了回去,叮囑道:
“待會兒去地下4層的實驗室試一下門禁卡有沒有用,要是無效的話,再來找我重新授權。”
“是,主管。”
夏佐收好卡片,和維克斯道別後離開了房間。
屋內只有維克斯一人了。
他從抽屜裡找出一個記事本,用特製墨水書在寫滿文字的紙頁上寫下:
【1913年,12月3日,上午7點40分,P已從我這拿走了影魔的檔案袋。】
過了幾秒,這行字的下方憑空浮現幾行回應:
【波利斯組已收到。】
【哈坎森組已收到。】
維克斯的視線往上移動。
夏佐每在他這兒領取一次研究計劃或與他見一次面,記事本上便會出現一次類似的對話,迄今為止已有20余次記錄。
…
地下3層,毒物煉金室。
夏佐換上了煉毒皮袍,在桌上放下公文包,打開檔案袋倒出裡面的文檔。
但他沒著急閱讀。
還有其它事情要做。
今天上午8點,是車次BB010號列車發車前往波利斯市的時間。
夏佐坐到煉金室的書桌旁坐下,在腦海裡選中【1號仆從】,切換到它的視角。
火車站站台的風真不小,幸好昨晚選了個背風的角落,光是聽風聲都能感受到寒冷。
夏佐發現了操控血素仆從外出的一個潛在優點。
血素仆從會受到寒風影響,但不會傳導到主人身上。
此時,【1號血素仆從】的模板上,清晰標注著【輕微冰緩:移動速度降低5%】的負面效果。
但坐在溫暖煉金室裡的夏佐,絲毫沒感受到寒意。
他聽著站台的播報聲和風聲,悠閑地端起滾燙的茶水,吹開水面的氣霧,嘬上一小口熱茶,從容地操控1號仆從觀察站台的情況。
上午出發的旅客大概有三十多個,他們手上拎著公文包,脖子裹著圍巾,一開就是出差的辦公員。
火車帶著長長的白色蒸汽,哐哧哐哧地駛進站台,在刹車片摩擦聲中穩穩停下。
1號仆從鑽進車廂,飄到行李架上,找了個可以觀察到車廂內景和車窗的縫隙藏起來。
“鐺~鐺~鐺~”
“嗚~~”
火車長鳴一聲,駛向下一站。
前往波利斯市的路上會停靠幾座小鎮。
預計到達的時間點只會出現晚點,不會提前到達。
夏佐給自己定了個上午9點50分的鬧鍾,然後便翻開檔案袋裡的文檔。
袋子裡有一副墨鏡。
這與維克斯主管提到的一個異魔種類有關:
影魔。
它也是一條異魔教會掌握的傳承途徑,類似混血法師。
混血法師已知有4個層次:
轉化者、血癮者、血魔、血巫。
影魔的層次劃分方式有點兒不同。
它是按照自身的面積、體積大小來命名的。
第一層次的影魔被稱為草叢體影魔。
這意味著它的本體只有一小片草叢的影子那麽大,大概0.25平方米左右,即將晉升下一層次的草叢體影魔的面積不會超過1平方米。
第二層次的影魔被稱為方桌體影魔,面積從1平方米至3平方米不等。
第三層次的名字為立方體影魔,體積在0.5立方米至5立方米不等。
檔案上提到,在前兩個層次中,影魔是二維生物,只能生活在平面中,基本不具備攻擊能力,成為了存在感最低的異魔。
但到了第三階段。
影魔會變得立體,從二維進化到三維,如同人一樣擁有自己的軀體以及自己的影子。
它的影子是轉化儀式的主材料,可以將活物轉變成新的草叢體影魔。
影魔在諸多異魔中屬於比較特別的那一類。
它的成長和晉升無需吞噬生命,而是不斷地融合影子。
但只能將比自己面積更小的正常影子當作融合的目標。
否則..
影魔會被正常的影子反噬。
很多時候,不是影魔自己去與比自己大的影子融合的,它們是被迫的。
想象一下。
假設我們是二維生物,眼中所能看到的畫面是一根明暗交錯的線條。
線條上發光的地方,代表沒有影子存在。
暗的地方代表有影子。
但怎麽鑒別這些影子的大小呢?
線條是一維的。
頂多只能按照暗淡線條的長度,來大略估算二維平面上影子的大小。
這種方法很不靠譜。
所以絕大部分第一、第二層次的影魔,死於意外地與大影子相撞,而非被人撲殺…
能夠出現在常人視野中的便只有立方體影魔了。
昨天第10、17行動隊返回來的時候,就押送著一隻立方體影魔。
據說這隻影魔利用影魔法,掩護一大群轉化者和血癮者在波塞頓周邊地區作亂。
第3類災害應急響應部捕捉到影魔法的律動之後,花了些許功夫召集人馬,設下針對影魔的圈套,這才在南邊的城鎮將它抓住。
一同被擒的還有十幾隻轉化者和6隻血癮者。
考慮到現在是非常時期,波辛大廈裡的異魔越少越好。
指揮部下令就地撲殺所有異魔教會血法師,隻保留了立方體影魔。
就地..殺了..所有混血法師..
“咳咳..”夏佐錘了幾下胸口,剛才差點兒沒喘上氣..這可是一大波經驗和特長獎勵啊!
上次這種胸悶氣短的感覺出現在十余年前,首次抵達皮耶克城塞的那天。
當時大姐頭奧德麗去城塞指揮官那領了兩袋錢幣回來,夏佐一分經驗都沒撈著..
現在又來一次..
夏佐無奈地呼出一口氣,翻了下自己的研究計劃表。
維克斯安排他鑒定影魔的本影。
所有影子都有本影和半影之分,上一世的光學和這一世的奇物煉金學裡都有過詳細的講解。
簡單來說。
影子中央特別黑的部分叫作本影。
四周灰暗的部分叫作半影。
立方體影魔的半影,對應血魔的血魔軀殼。
它的本影,對應血魔的血精石。
區別於血魔軀殼裡有劇毒且十分難以切割,包裹影魔本影的半影很脆弱,只要被強光照射到就會被溶解掉。
但只要光線減弱,半影就會恢復,這方面比血魔軀殼強多了。
影魔的缺陷這麽多,這麽明顯。
行動隊把它抓住後,幾乎不用費什麽力氣就能解除掉了它的軀殼,可以直接研究本影的秘密了,簡直跟白送的一樣,研究進度會推進得非常快。
夏佐讀完了檔案,看了下現在的時間,然後趕緊快步走向房門,前往地下實驗室拿樣本。
…
地下6層,15號實驗室。
夏佐戴上墨鏡,解鎖房門走進去。
這裡簡直是光的海洋。
整間屋子的牆壁、天花板、地板、桌子底下等等,鋪滿了玻璃板包裹的發光管,均勻地光線充斥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不存在任何陰影。
封印影魔的培養罐經過特殊改造。
罐體依舊是單向透視的玻璃。
但四周多了一圈環形水池。
池子裡放置折射光線的絲帶和亮片。
池水保持流動,讓絲帶和亮片時刻處於翻滾、流淌的狀態,所折射出來的光線照射到立方體樣式的影魔上後,會撕下一小搓本影的碎屑。
碎屑沉入水底,被細小的機械手拿走送到旁邊的封閉式操作台上。
夏佐守在操作台旁,圍觀了幾分鍾封裝本影碎屑的操作,然後帶上一個手提箱離開了這裡。
回到煉金室的時候,剛好是上午9點48分。
夏佐在操作台前坐下,調出【1號仆從】的視角。
火車上的女乘務員穿著製服走進車廂,提醒乘客大約15分鍾後即將抵達波利斯市。
夏佐趁著這一小段時間,把本影碎屑放進封閉式操作台裡,預處理需要鑒定的毒物。
15分鍾後,火車進站停靠。
夏佐暫時放下手上的工作,專心操控1號仆從。
波利斯市作為銀月聯邦的一員,同屬於煉金學派創造的城市,城區的布局和波塞頓大同小異,市區內多是樓房,靠近郊外的地方是矮屋。
夏佐激活【血緣詛咒】,查看那三隻轉化者的位置。
血素仆從的第二個潛在福利出現了。
查看目標方位的時候,夏佐能把觀測點從自己這兒切換到血素仆從身上,從血素仆從的角度找到目標的位置。
夏佐細細一搜尋,發現轉化者竟然在地下??
“呃?”坐在操作台前的夏佐困惑地摸了摸腦袋。
波利斯市有地鐵嗎?
肯定沒有。
難道有隱藏的地下城區之類的東西?
那三隻轉化者所處的位置比較深,大概在地下15米左右的地方。
夏佐順著【血緣詛咒】的指引,控制1號仆從穿過火車站的圍牆來到街上,順著街道前進。
一幢20多層的高樓出現在靠近中央城區的地方。
從外形上看,它與波辛大廈有些相似,同樣的比其它樓房高出一大截,大廳一樓同樣的有巨大白色水晶懸浮在空中,同樣的擁有..
地下室…
夏佐面色一變,神情有些愕然和尷尬。
難道那3隻轉化者,早就被波利斯市的行動隊抓住、關到地下實驗室去了?!
敢情他可能是從友軍那搶了一波經驗啊?
這也太尷尬了。
不對不對不對..
夏佐一拍腦袋,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會不會是波利斯市的行動隊接到了雷克索爾的情報後,在東城區找到了這3隻轉化者的廢渣,然後帶回到實驗室裡做研究去了?
嗯..
可能性很大。
他這幾天都沒關注過轉化者的位置,而且由於波塞頓和波利斯市相隔數十公裡,不管是在波利斯市的中央城區還是東城區,對他來說都是北邊的方向,差別很小。
最關鍵的是。
轉化者被關在培養罐裡的時候是不能自毀的。
可當時血魔下達的指令是“自毀”。
所以由此可以推斷出地下實驗室裡的廢渣,是在轉化者死後才運回來的。
夏佐弄明白了前因後果,心裡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沒那個膽量操控1號仆從飛進大廈大廳,那些飄在天花板上的巨大白色水晶一看就不好惹..
他只能圍著大廈轉上一圈,依照波辛大廈的布局,推測一下轉化者的具體方位。
沒錯,就在地下4層的實驗室裡無疑了。
夏佐讓1號仆飛回大廈正面,看向這幢大廈的名字..
【波勒斯大廈】
他透過1號仆從的視角,掃視周圍的街道,仔細思索了幾秒,決定找個地方貓著,說不定以後還能用上這隻仆從。
1號仆從飛向街對角的商鋪,在店門口的招牌上找了個遮風避雨的小縫隙鑽進去。
然後,夏佐便將注意力放到眼下的工作上。
往操作台放入本影碎屑的時候,他特意留了一小撮沒放進去,就是為了用【血肉掌控】試驗一下毒效,順帶看看影魔有沒有類似血紋印記之類的東西。
夏佐檢查了一下血包、生命煉金石,確認準備就緒後驅使掌心容納了那一撮本影碎屑。
他的皮膚在瞬間變成黑色,有紫色的線條在肌膚表面遊走,雙眼周圍的血管鼓起,臉上遍布腫脹的紋路。
1秒,2秒,3秒過去了。
“呼..呼..”夏佐睜開眼大口喘氣,掌心浮現本影碎渣。
他立馬將碎渣放進操作台上的試管裡,這才發現自己的皮膚變得黝黑,大約分鍾之後,膚色才漸漸泛白,恢復到正常顏色。
“我去..本影碎屑的毒效簡直奇葩..”
夏佐後怕地拍拍胸膛,在腦海裡翻看先前拿到的毒效名單。
…
【重度自我懷疑】:每隔1秒,你便會對自己即將進行的操作產生不可抑製的懷疑情緒,持續5秒。
(其余略)
…
眾所周知,影魔的成長很困難。
夏佐推測。
影魔在面對無法揣測大小的影子時往往會很糾結,長此以往下去,要麽因意外而喪命,要麽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
這可能會是【重度自我懷疑】毒效的由來。
但不能完全不確定。
因為從未見過由心理疾病演變而來的毒效。
但也不能否認這種毒效的存在,說不定是一種非常艱澀的毒效,需要多種毒素才能製作出來。
否則不會有這麽恐怖的效果!
夏佐試毒的時候, 從來都是以穩為首,肯定是毒效一出現,就立馬解除【血肉掌控】。
剛才一沾上【重度自我懷疑】這個毒效,他的腦海裡全是:
“要不要解除【血肉掌控】呢?”
“我幹嘛不解除【血肉掌控】?”
“我怎麽還沒解除【血肉掌控】啊?”
諸如此類的問題。
要不是操作人物模板不會受到毒效影響,他怕不是要被其它毒效給毒死..
比較遺憾的是,本次試毒只收獲了毒效。
影魔沒有類似血紋印記的東西。
夏佐喝了口茶水緩解下心情,開始著手製作破解本影毒效的解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