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比賽即將開始!”主持人看向二樓的貴賓席。
黑皮胖子德肖恩所做的位置,位於菠菜盤口招牌的上方。
他看了眼目前的盤口比例、獎池裡的鈔票數額,又和幾個收購彩券的手下眼神交流了一下,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露出自己的大金牙,朝著主持人比劃出幾個手勢。
主持人收到命令,張開雙臂大喊道:“比賽~~開始!”
傑克身上披著紅黑色的蛇鱗盔甲,像蟒蛇一樣圍著場地中央的對手打轉,猩紅的長鞭唰的一聲抽向對方的後背。
希德提起重劍,把手裡的武器當作盾牌用,豎直頂在身前。
“梆~”蛇鞭與寬闊的劍刃相撞,清脆的響聲中,希德的右手似乎使不上力,重劍明顯地抖動了一下。
傑克疑神疑鬼地看著希德…難道對方真的是那個右手受傷的希德?那為什麽要帶著面具呢?
傑克利用長鞭的長度,采取中距離遊走的方式,貼著場邊的鐵網發動攻擊,反覆試探對手的虛實,一次次加重手裡的力度。
希德雙手握住重劍,邁著沉重的步子,一邊承受鞭撻,一邊靠近靈活的傑克,他同沉默的石頭,即便被鞭頭抽中脖子,也是一言不發,連痛呼也沒有傳出來。
傑克將長鞭收回左臂的蛇頭裡,然後猛地揮臂一抖,一道洋溢著暗紅色光芒的鞭子伸了出來。
夏佐知道傑克要動真格的了。
之前的表演式競技比賽裡,夏佐見識過暗紅色光芒蛇鞭的威力,它不但更加鋒利,可以撕穿金屬護甲片,更能留下帶有強效僵直效果的毒素。
使用的代價是體力消耗巨大。
夏佐預計,以傑克現在的狀態,抽出5鞭已是極限。
前5場比賽的對手,見到暗紅鞭子的時候都提出了認輸。
但希德卻是采取了另一套做法。
他腳下連踏幾步,頂著抽向腦門的鞭子,舉起重劍護住面具衝向對手。
身上的盔甲片在鞭打中炸裂開來,盔甲碎片散落一地。
暗紅色的黏液滲進盔甲裂縫中,但毒素卻沒生效——盔甲底下可能存在著某種防護力很好的內襯。
傑克再度揮鞭抽向對手的腳踝,蛇鞭纏住了希德右腳。
他剛想拉動鞭子,絆倒對方,卻見到希德用另一隻腳踩住了長鞭,仗著自己的塊頭和體重,牢牢地把鞭子固定住,不讓傑克收回。
希德趁此機會,舉起重劍,劍刃上綻放出金黃色的火光。
傑克的蛇尾在今天未曾出手過,此時化作一道黑影從身後竄出。
希德的反應速度很快,頭部向後一仰,勉強避開了刺向燕窩的倒鉤,但卻仍被倒鉤帶飛了面具。
傑克驚詫地發現,面具底下確實是希德面無表情的臉孔。
下一秒,傑克的脖子被金黃色的劍刃劈中,火焰席卷全身。
希德抽出重劍,高舉豎劈,寬厚的劍刃反覆劈開在傑克的腦袋上。
猛烈的衝擊力讓傑克緩不過神來,左手的長鞭又被對方的身軀壓住,他整個人陷入了挨打的境地。
希德眼見對方的頭盔即將碎裂,沒有絲毫收手的打算,反而加了把力,提起一口氣,高舉重劍,然後哐的一聲砸碎了對方的頭盔,用寬厚的劍刃攪爛對方的腦門。
傑克的屍首癱倒在地,身上的紅黑色煉金殖裝分解成黑色的灰塵,再由黑灰變成黑煙,最終消散在空氣中,露出了腦袋稀爛的屍體。
希德收回重劍,撿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高舉雙手慶祝勝利。
觀眾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見證了今晚的第一滴血。
喧鬧聲中,安德魯繃著臉凝實比賽場上的希德幾秒,叫上嚷嚷著“還好沒去下注”的羅斯,往觀眾通道走去。
羅斯推開兌獎台前的人群,走在同伴身邊說道:
“安德魯,那明天就由希德來使用狂蟒v型煉金殖裝了嗎?惡獸競技場好算盤啊,既賺到了門票錢,又讓自己人體驗了一把煉金殖裝。到時候,他們把煉金殖裝從希德的身上剝下來,再把骨囊交給咱們,這趟任務就能結束了。”
安德魯停下腳步,看向在比賽場上挖取骨囊的希德,對方正用一把短匕首,熟練地解剖屍體,在肝髒下方一頓摸索,扯爛了蛛網狀的白色事物,從一團像棉絮一樣的東西裡找到了骨囊——一枚手指大小的白色繭狀物。
“他們將骨囊配置成秘藥,來給傑克掛載煉金殖裝。而不是使用耦合儀式,讓煉金殖裝與傑克耦合。”安德魯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嗯..意味著..傑克沒那麽多錢來購買耦合儀式所要用的材料?”羅斯用不確定地語氣說道。
“對..傑克確實沒那麽多錢,他只能選擇喝下秘藥來掛載煉金殖裝。而且與殖裝耦合之後,殖裝和使用者的聯系更深,性能更加強大,也更容易發生…意外。”
安德魯在最後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頓了頓,“走吧。我們回酒館再說。”
羅斯順著對方話裡的意思繼續想了些內容,預感到事情出現了未知的變化,加快腳步跟上了安德魯的步伐。
夏佐把他倆的對話仔細揣摩了一下,操控躲在槍械店的5號仆從來到比賽場,趕在主持人即將走進後台前,讓5號仆從附著到了主持人的外套上。
山羊胡主持人和工作人員囑托了幾句,讓打手們看好附近的通道口,帶上等候在一旁“希德走進走廊深處的地下通道。
兩人在煉金燈具的光芒下,沿著樓梯向下方走了一段路,來到一條分布著鐵門的走廊。
希德進入其中一扇門後,解開了武具的面具,然後掀起了套在臉上的人臉面具,露出了疤臉的容貌。
“乾得不錯。嗬嗬..傑克做得也不賴,他幫你把面具掀開了,省得你自己動手。我想那些觀眾,還有異株集團的偵探,應該都見到‘希德’的臉了。”
“現在我該做什麽?”疤臉將人臉面具遞過去。
主持人接過人臉面具,指向牆上掛的衣服,“換上你的衣服,去和兩位偵探先生打個招呼,打消他們的疑慮,然後回來進行耦合儀式。德肖恩先生親自掏腰包,幫你買來了所有儀式材料。你等這天很久了,我都替你感到高興。”
疤臉仰起笑容,布滿疤痕的臉有些猙獰,脫下武具,放下元能重劍,穿上平時的黑色夾克,推門離開了這裡。
主持人從地上的金屬箱裡拿出許多瓶瓶罐罐,蹲在低上忙碌起來,看上去是在布置耦合儀式。
夏佐操控5號仆從來到這間密室的上方,眯著眼打量玻璃瓶,不停地施放出探知術確認自己的鑒定結果。
他找來記事本,記錄下狂蟒v型煉金殖裝耦合儀式所需要用到的材料,然後對照著地板上的紋路圖案,在紙頁上畫下儀式法陣的全貌。
惡獸競技場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
這枚骨囊估計是品級、品質很高的殖裝主材料,本身具有極高的價值。
它勾起了惡獸競技場的貪欲,引得這幫人鋌而走險,使用奇謀來強佔它。
現在不確定的是..
是三島集團下令他們這麽做的,還是德肖恩、山羊胡主持人和疤臉私下裡的合謀?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
都不妨礙夏佐詳細記錄儀式的材料和法陣,順帶觀摩一下儀式過程,汲取煉金殖裝的知識。
話說回來,如果真讓惡獸競技場得手了,安德魯和羅斯再想要回骨囊就難上加難了。
…
紅麗酒館內。
一樓大廳角落的牌桌旁。
羅斯有些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朝桌上丟出幾張紙牌,眼神飄向酒館門口,那裡有個高大的人影正好走進來,對方的臉上布滿了褶皺和疤痕。
安德魯則淡定多了,兩眼盯著自己的手牌,直到沉重的腳步聲逼近牌桌,才張嘴說道:
“疤臉,找我們有什麽事?”
疤臉神情不變,雙手撐在兩人的椅背上,低頭說道:
“兩位,玩得如何?老板讓我立刻去德克士木材廠跑一趟,那裡有些不安分的家夥在搗亂。我得趕緊出發了。後面兩天,會由惡獸競技場的主持人杜姆來招待二位。”
“看來木材廠的麻煩挺棘手,竟然需要你親自去一趟。”安德魯點頭說道,“謝謝你和杜姆的款待。我會在這兒等候想要的東西。”
疤臉站直身子,朝靠在牆角的夾克打手投去一個眼神,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被忐忑的羅斯叫住了。
“疤臉…”羅斯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看向對方猙獰的面容問道:
“你們打算把煉金殖裝裝在希德身上嗎?用哪種方式來安裝?”。
疤臉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光腦門,笑道,“用最安全的方式。嗬嗬..慢慢玩,兩位。”
疤臉走向酒館大門。
他的身影離開後,兩個夾克打手一左一右靠在大門的門框上。
通過酒館後門的過道裡,也走出來一個夾克打手,依靠在過道旁的牆壁上。
羅斯頓感不妙,屁股往安德魯那挪了挪,壓低聲音問道:
“我感覺他們不懷好意…咱們現在怎麽辦?”
安德魯向旁邊一台下巴,提高嗓音說道:
“坐回去,安心打牌,消遣時光。兩天后再說。頂多任務失敗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哦..”羅斯坐回原位,心神不寧地繼續打牌。
夏佐翻開記錄著安德魯個人信息的記事本。
上面清楚地記載著,安德魯是一個性格穩重,經驗老道的人。
他剛才刻意提高嗓音所說的話,既是在安撫羅斯,也是在向附近盯著自己二人的夾克打手們傳遞信息:
【我知道你們在搗鬼,但是我不想惹事。】
安德魯究竟會不會這麽安分地不去多管閑事,讓惡獸競技場私吞骨囊…
可能連他的跟班羅斯都不知道。
夏佐憑直覺猜測..
嗯..
安德魯還真有可能這麽做。
在這片地頭上,想要活得滋潤,要麽擁有足夠的個人實力,要麽有大組織作為靠山,自身又很圓滑。
截止目前為止,安德魯明顯是後者。
夏佐將這個疑問寫道記事本上。
同時,記下了競技場支持人的名字:杜姆。
…
惡獸競技場的地下密室內。
疤臉推門走進來,朝著檢查儀式法陣的山羊胡男人杜姆說道:
“那兩個異株集團的偵探,在打探我們安裝煉金殖裝的方式。”
“不用管他們。德肖恩先生已經安排好了。”杜姆指向地上的法陣,“站上去吧,我都已準備妥當。”
他指揮疤臉把腳放到正確的位置,一邊往法陣上的空碗裡倒入粉末或藥水,一邊說道:
“咱們再核對一下後面的行動安排。
“你完成耦合儀式之後,戴上‘希德’的人臉面具上台比賽,未來兩天夠你熟悉煉金殖裝了。
“兩天之後你把我擊傷,到時候下手輕點,我忙前忙後幫你張羅好了所有事…”
杜姆繼續說道:
“你從這裡一路殺上去,逃出惡獸競技場,往南邊的鯰魚樹林逃跑。
“如果那兩個偵探沒來追你,那再好不過了。你收到我的信號後,摘下‘希德’的面具繞路去德克士木材廠,等偵探離開靜水鎮地界後跟隨車隊回來。
“如果那兩個偵探拚了命想追上你…那你和埋伏在鯰魚樹林裡的夥計們,替我和德肖恩先生好好招待他們。”
杜姆布置好法陣,叉著腰咧嘴笑道:
“殺死偵探的凶手,是參與屠殺奧西家族旁支的卡朋特。
“他為了躲避奧西家族騎士的追捕,偽裝成重劍手希德,在靜水鎮潛伏了五六年,博取到了德肖恩的信任。
“卡朋特這次拿到了煉金殖裝,總算有實力直面奧西家族的騎士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背叛了惡獸競技場,逃離了靜水鎮。”
杜姆從懷裡掏出一張通緝令,上面有卡朋特的畫像——看上去與希德的人臉面具有幾分相似..但夏佐能確定卡朋特和希德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偵探質問起來,我就把這個通緝令交給他們。讓他們和該死的奧西騎士去追蹤莫須有的卡朋特吧。”
他抖了抖懸賞令,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然後把它收進口袋裡。
“六年前,你用毀容逃脫了薔薇騎士團的追捕。
“現在,我們不但幫你徹底擺脫了罪名,還給你安裝上了狂蟒v型煉金殖裝,這可是市面上最先進的殖裝之一了。
“誰都不會知道,那個和你本來面貌有些相似的希德,早就在被鎖在隱秘的地方了。
“我本想讓他頂替你去接受奧西家族的審判,連證物都準備好了。
“哪知道會突然竄出來個攜帶高階骨囊的臭小子,打亂了我的計劃。
“還好我及時做出了調整,勸服了德肖恩先生,幫你買全了耦合儀式所要的所有東西。
“以後,你就乖乖地聽從我們的安排吧,我們的計劃不能少了你這一環。”
疤臉抬起右手,和杜姆擊拳慶祝,“我保證聽命於你們。這套方案真是棒極了,還是你的腦袋靈活,難怪德肖恩先生這麽器重你。讓咱們開始吧。”
夏佐在記事本上整理出了事件的來龍去脈,記下了【奧西家族】這個名字。
5號仆從的視角裡。
杜姆站到遠離法陣的牆邊上,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羊皮卷在身前攤開,朝疤臉展示上面的文字。
“疤臉,你必須準確地念出這上面的儀式禱言,才能激活法陣。語速可以很慢,但一定不能出錯。你先默念幾遍,再讀出聲。法陣激活後,你什麽都不要做,等我讓你動了,你才能動。知道了嗎?”
“好的,杜姆。”
疤臉沉住氣,擰著眉頭看向羊皮卷,上面豎向排列的數十行文字,給他帶來的壓力不比穿著殖裝的傑克小。
“真是拗口啊..明明是通用語,拆開了每個字都認識,但連成一句話了,就看不懂是什麽意思…”疤臉小聲抱怨道。
“耐心點,這是必須經歷的考驗。”杜姆加重語氣說道。
夏佐操控5號仆從來到疤臉身後,正面看向羊皮卷,用倒序而非順序的方式記錄下卷面上的文字,避免觸發未知事件。
自此,狂蟒v型煉金殖裝耦合儀式所需要的東西清單到手了。
夏佐放下鋼筆的時候,疤臉正好說道:
“杜姆,我應該沒問題了,不會念錯。”
“好。”杜姆點點頭,“開始吧。”
“鮮血滴灌的門徒,肉體歪曲的假象…”
夏佐揚起眉毛。
這不是精與肉的執事,努克阿洛法出場時裝逼的台詞嗎?
難道另有深意?
他將目光從記事本上移到5號仆從的視角,操控仆從退到門縫裡,萬一出現了什麽意外,可以第一時間從這裡逃走。
疤臉用緩慢而平穩的語調繼續讀道:
“飛升存於肉骨的圍牆之外, 每一位研讀此卷的人都知道,肉骨本身沒有圍牆…”
呃..飛升?
夏佐看向記事本,仔細揣摩了一下這個詞組的意思。
受上一世的影響,聽到“飛升”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具有東方文化裡的“飛升”。
但其實不是這樣。
在東大陸的通用語裡,“飛升”專指跨階段晉升,是一種偏文藝的說法。
例如,從法師仆從一下子成為正式法師,跳過了法師學徒階段即為飛升。
像夏佐之前學習奇巧物件學科的時候,從見習級破例晉升至熟練級,也是一種飛升。
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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