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
夏佐蘇醒,抬起左手密訊指環上的信息:
【我已知曉目標的異常。我已通知斯布瑞爾城駐城法師。目標已被禁止離開戰士公會。緊盯目標。不要暴露。保持警惕。見面再說。】
昨天發給迪姆的密訊裡,提到了發絲小人、弗利茲、傀儡和赫姆斯特布置的後手。迪姆約定見面再說,那就不著急追問了。
夏佐翻身坐起,簡單洗漱一下,摸了摸肚子,對照著人物模板上的效果持續時間,喝下飽腹、供水、凝便這三支藥劑,把三種藥效的持續時間刷新到最大值。
他變成氣雲形態,飄到戰士公會,沿著昨天的路線找到在餐廳裡就餐的赫姆斯特。
焦慮不安的赫姆斯特似乎是想出門,吃完早餐後直接往戰士公會的大門走,但卻被衛兵強行攔了下來。
赫姆斯特面色一變,一邊和衛兵爭論,一邊朝著街對面的巷子使眼色。
夏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鎖定了一個服飾破舊的馬車夫,記下了車夫的容貌特征。
赫姆斯特與衛兵爭論不下,舉起手大喊,“好!我不出去了!我這就回去待著!”
那個馬車夫聽清了赫姆斯特的話音,一抖韁繩朝城外駛去。
赫姆斯特余光一掃,不見馬車的蹤影,低哼一聲走向自己的煉金室。
夏佐飄在門口高空的房梁上,目睹了這一切。
赫姆斯特被駐城法師盯上了,肯定是逃不掉的。要是他能躲過正式法師的注視,那又何必等著人來接應呢?
現在就等迪姆抵達斯布瑞爾城,抓住那個弗利茲就行了。
所以..要不要跟上那個車夫?
夏佐想了想,既然迪姆反覆強調緊盯目標,而且要求不要暴露,那就照辦吧。萬一赫姆斯特走進煉金室,把鐵門鎖牢,一整天都不出來,那可就玩大發了。
他在空中盤旋一圈,找到步入廊道的赫姆斯特,跟隨對方來到了煉金室裡。
赫姆斯特在發現自己被禁足之後,表面上強裝鎮定,但一合上煉金室的鐵門,內心的不安和躁動就展露無遺。
他在煉金室裡來回踱步,抓著自己的頭髮狠狠地發泄了幾分鍾,最終面露狠色做出了一個決定。
赫姆斯特快步走到書桌旁,解下腰間的煉金口袋,把袋子裡的東西放到桌面上逐一檢查。
作為從東大陸而來的煉金師,他的家當還真是不少。
除了煉金服飾以外,他還有三套比較華貴的西大陸風格禮服,兩根伸縮拐杖,一杆雙手法杖,四個裝滿錢幣的錢袋,以及許多尺寸厚度不一的記事本。
赫姆斯特抓著雜亂的頭髮,坐在書桌旁翻看記事本,只要發現其中一頁上有不適宜的內容,就會把整頁都撕下來放到一邊。
夏佐趁此機會,瀏覽到了對方的煉金日記。
說真的,生物煉金學真是一門引人矚目的煉金學,它能讓學習者對生命有更深入的認識。
這門煉金學的終極目標,是在維持人類形態的前提下,追求永恆的壽命。
如何獲取更悠長的壽命呢?
延緩衰老,抵抗衰老,強身健體,抵禦疾病,避免傷殘…
這些常人理解下的延壽方法,在生物煉金學看來都太過於低效。
效率最高的方法,當然是服用新生藥劑了。
赫姆斯特的某一頁日記上,記載了他自己對新生藥劑的評價:
極其昂貴。
一支入門級的新生藥劑,需要用到4種生命力強大的魔物素材,每種在東大陸的公開售價都不低於200金元。
正常人服用的前10支入門級新生藥劑,每支可延長壽命2年左右。從第11支或第12、13支開始,後續服用的藥劑效果迅速衰減。
此時需要換成熟練級新生藥劑,每支可延長壽命2年,單支造價超過2000金元。
夏佐在看到這些數字的時候,暗自咂舌不已,自己竟然一下子喝了11支入門級新生藥劑,把八千多金元裝進了肚子了。
換算成積分的話,每支入門級新生藥劑需要8000點,連續交付毒物訂單約26個月可以換1支。
生物煉金師協會征召煉金師,前來西大陸做研究的額外報酬,便是10支入門級新生藥劑,以及10支熟練級新生藥劑,回到東大陸時一次性結清。研究環息蟲和呼吸法的基礎報酬另算。
夏佐從這一系列信息中知曉了一個關鍵的知識:
1點活力=1年壽命。
現在他有58點活力,30個自由屬性點。
換言之,他現在的壽命比初始壽命延長了58年,另外還有30個自由屬性點隨時可以用來延壽。
每多出來1年壽命,就多1年的時間刷經驗升級,現在每次升級會給5個自由屬性點..
要是把這些點數全部換算成金元的話…
夏佐化作的氣雲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趕出腦海,繼續赫姆斯特的煉金日記。
生物煉金師協會的所有人,都知道新生藥劑的弊端。
所以,他們打算改良古老的延壽方法,來獲取更廉價的壽命。
古老一詞,往往與野蠻、落後、原始掛鉤,甚至會衍生出血腥、殘忍的行徑。
古老的生物煉金師——可能是叫這個名字,赫姆斯特的日記上是這麽稱呼的——這群人,想把自身與長壽的生物融合為一體,以此來達到長壽的目的。
例如,與壽命悠長的樹、動物融合,變成半植物、半人類,或者是半動物、半人類的形態。
在如今這個年代,因為法師聖殿的存在,這種褻瀆人類軀體的行為已經不允許出現了。
生物煉金師協會可不敢僭越這條紅線。
他們提出了另一個思路,用共生而非融合或寄生的方式來強化軀體。
這一思路的具體產物,便是呼吸法秘藥。
呼吸法秘藥所用到的環息蟲,可控、可清除,且在清除後可以恢復原先的身體機能、恢復變異的身體部位,幾乎等同於無副作用,這才得到法師聖殿的批準,在戰士公會內廣泛使用。
先前在艾米莉那調查時,夏佐已經得知:
西大陸這裡所使用的環息蟲,是副作用最小的型號——1級無痛環息蟲。
此種環息蟲在東大陸未曾出現過。
這就導致控制頭髮小人的神秘人,得從東大陸來到西大陸,最終與負責回收環息蟲的赫姆斯特搭上線,才能通過交易拿到1級無痛環息蟲,並將改造好的環息蟲交給其他人去做活體實驗。
難怪艾米莉在檢查赫姆斯特的煉金室時,沒能發現異常。赫姆斯特壓根沒有承攬改造環息蟲的私活,那10余隻怪異環息蟲的製作者和投放者另有其人。
赫姆斯特撕下的紙頁,就是那些為非法交易編造出的虛假記錄。
他從上午整理到深夜,直到書桌上出現三大堆廢紙才停手。
“砰!”
赫姆斯特點燃煉金台的火爐,抱起一捧紙頁撒入火爐,看著熊熊燃燒的烈焰將紙頁吞噬,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燒完所有廢紙後回到桌邊坐下,拿起鋼筆,取來新的記事本唰唰唰地寫下文字。
所寫的內容雜亂無章,語句不通順,語法錯誤百出,只有幾個地名沒拚錯,且反覆出現。
就這樣寫了近一個小時,在午夜0點即將來臨時,赫姆斯特才放下手裡的鋼筆。
他往回翻了翻紙頁,滿意地點點頭,將記事本放在桌角處,正對著房門的方向。
深夜0點01分。
赫姆斯特撕開止血貼,咬破指尖,抓下一把頭髮,召喚出頭髮小人。
“今天又是什麽事?”頭髮小人打量四周,“你還想再威脅我一次嗎?”
“不。”赫姆斯特微微搖頭,笑容愈發怪異,“我要執行最完美的脫身計劃了。”
他坐在椅子上,向頭髮小人謙身說道:“這需要您的幫助,閣下。”
“哦?”頭髮小人背負雙手。
“我想請求您,讓弗利茲把我的屍體拿回去。如果實在拿不到的話,請盡量把我的大腦帶走。”
這番話語讓夏佐有些發懵。
“呵呵呵呵…”頭髮小人發出一連串沙啞的笑聲,“你終於考慮清楚了。與生俱來的軀體,只是終將腐朽的皮囊而已。現在想明白不算晚。”
赫姆斯特在身前虛捧雙手,掌心朝上,面帶虔誠地說道:
“是的,閣下。我考慮清楚了。將全身心地投入到您的偉大事業中。”
頭髮小人收斂笑聲,背著雙手來回踱步。他見對方臣服的樣子,反倒遲疑起來了。
“你該不會…是像把駐城法師招來吧…”
頭髮小人陰森森地說道:“一旦開始儀式,我就只能暫時留在這裡..”
赫姆斯特神情一僵,似乎是被說中了,又似乎是沒考慮到這一層。
他略顯慌亂地說道:“不不不,閣下,不要誤會,我是誠心想投靠您。不然也不會為您奉上1級無痛環息蟲。”
“嗯…”頭髮小人又走了幾步,搖頭晃腦地考慮了一會兒,“我需要看到誠意,赫姆斯特。你知道儀式的要求,清楚自己該做什麽..”
赫姆斯特面露糾結地思索了一下,“如您所願。閣下。”
他彎腰從抽屜裡取出一把匕首,解開胸前的衣袍,露出自己的前胸,雙手反握匕首,鋒利的匕尖對準自己的心窩。
夏佐慶幸自己處於氣雲狀態,如果是人形態的話,此時心臟跳動得絕對像赫姆斯特一樣快。
赫姆斯特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浮現密密麻麻的汗珠,齜牙咧嘴、五官猙獰。
“記住您的承諾,閣下!”
赫姆斯特嘶吼一聲,雙臂伸直,緊接著驟然彎曲。
“啊!”
“噗!”
“嗞~~”
鮮血噴湧,浸透書桌,洋洋灑灑地染紅了前方的地板。
“哈哈哈,啊哈哈哈,鮮血已至,永生降臨!”頭髮小人在血雨中嘶鳴,它像在游泳一樣,逆著血流往上遊動來到赫姆斯特的身上,抽出插在胸膛上的匕首,鑽進傷口之中。
不再有鮮血流出了。
那些灑在書桌上的血液,濺射到牆上的血珠,滲進地板縫隙的血水,仿佛受到了無形的感召,向著赫姆斯特的傷口匯聚。
書桌旁的人影微微顫動,合攏的雙目裡眼珠翻滾,四肢不停地抽搐。
大約五分鍾後。
一道血線從赫姆斯特的鼻孔裡鑽出來,從書桌延伸到鐵門,將門板拉開,然後卷起地上的匕首,插回到胸前的傷口裡。
最後,血線鑽回鼻孔。
夏佐..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前的景象了..
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件事,他覺得赫姆斯特著了神秘人的道了。
先前神秘人說,接應的人得再過15天才能抵達斯布瑞爾城。
神秘人很可能是故意這麽說的,目的是想給赫姆斯特更多的壓力,強迫對方主動進行現在的儀式。
血線把門打開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讓此地的衛兵發現赫姆斯特的屍首。
如果駐城法師趕來之後,封鎖了現場,再依照慣例仔細搜索整個戰士公會的話,難保不會與法師助理或駐城法師本人碰上面,導致一系列的誤會…
夏佐一念至此,緩緩飄向房門,反覆確認書桌那沒有動靜後,離開了戰士公會。
他飛快地飄回旅館,反鎖房門,拉上窗簾,右手指劈裡啪啦地撥動密訊指環。
足足用了兩分鍾,他才把事件的整個經過,毫無遺漏地傳遞給迪姆。
尤其是赫姆斯特提到的那幾個地名,夏佐反覆拚寫數遍確保沒有錯誤後才發送出去。
他掏出懷表看了一眼。
深夜0點40分。
先冥想到5點,再看迪姆的回信。
夏佐簡單洗漱了一下,調製好相應劑量的凝神藥劑,進入深層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