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一頭與混血法師關系匪淺的星空異魔,降臨在西大陸後與異魔教會失去了聯系。現在這頭異魔由於未知原因,已經無法被混血法師找到了,所以異魔教會派出了能讀取記憶的的影魔前來調查,是這樣嗎?”
碧翠絲說道,“這是你的猜測,還是已經有確鑿的證據鏈了?需要我做什麽嗎?”
雷克索爾彎曲手臂架在書桌邊緣上,“碧翠絲,我承認我說的話裡猜測的成分居多。但我目前沒有更好的想法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想閱讀星夜王國的真實歷史記錄,尤其是與流寇團有關的歷史記錄,包括流寇團的起源、成員、詳細的事件經過,還有這一過程裡不合邏輯的諸多細節。我確信,能夠證明黑旗存在過的痕跡就掩藏在這段歷史裡。在這一方面,我和異魔教會想得一樣。”
碧翠絲思索了幾秒,“好吧,我實話告訴你吧,流寇團的歷史確實有不小的問題,而且就在你把自己的推測告訴我的時候,我已經把整個事件給串起來了。”
“洗耳恭聽。”雷克索爾抱著膀子聽講。
“赫姆斯特,這個生物煉金師,你還記得嗎?他成了誇珞烏奇的手下,利用外殿研究員的身份和信息優勢,在斯布瑞爾省裡發展了自己的普通人勢力。”
碧翠絲在抽屜裡摸索了一下,拿出一瓶藥劑放在桌上。
透過玻璃瓶身,可以看到火紅色的藥漿正從瓶壁上緩慢滑落。
“赫姆斯特給手下的三流煉金師們和流寇們下了個命令,他讓流寇去把斯布瑞爾省和羅薩克省的小孩抓起來,挨個用這種火紅顏色的藥漿試藥。”
碧翠絲把藥劑瓶推到雷克索爾面前,“你試試這種藥劑的作用吧。”
雷克索爾撥開瓶塞,一股濃烈的刺鼻氣味瞬間在書房裡彌漫,肉眼可見的火紅色煙霧從瓶口裡鑽出來,就像是火焰在瓶子裡爆燃了一般。
“吸吸~”雷克索爾煽動鼻翼,“我記得這藥劑。你在兩殿的例行會議上提起過。當時,你說它是一種可以從體內引燃服用者的特殊藥劑。”
“對。”碧翠絲點了點頭,“這種藥劑的配方,來自於赫姆斯特的煉金日記。西大陸這兒沒有配方所需要的材料。受到赫姆斯特指引的三流煉金師,只能盡量找來本地的材料來作為替換。他們煉製的藥劑,除了讓人痛苦、全身發熱,最終死於軀體損傷以外,沒有其它效果。”
碧翠絲頓了頓,微微一仰下巴,“但你手上的這支就不一樣了。我從聖殿裡找來了配方上所需的所有原材料,親手煉製了一批藥劑交給聖殿。你手上的這支,是我留下來當作備份的,擁有完美品質和配方上描述的效果。”
雷克索爾把藥劑瓶放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口氣。火紅色的氣流鑽入他的鼻子,竟然發現辛辣中有一種意料之外的甘甜。
他把藥劑喝了個底朝天,感受著又辣又甜的藥漿滑過喉頭,流入胃部。
“身子有點熱。”雷克索爾把藥劑瓶放到桌上,看向紅彤彤的手掌。
他握緊拳頭,揮舞手臂在空氣中劃出呼呼的拳影,“我能感受到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在體內滋長,它好像讓我的肌肉力量變得強大了一些。這股力量在迅速衰退…”
雷克索爾拍了拍胳膊上的肌肉塊,“嗯..可能是我的藥劑抗性太強了。這東西對我的效果有限。或許得找個身體素質接近普通人水準的人來試試。”
“不用那麽麻煩,我可以直接告訴你結果。事實上聖殿裡早就做過實驗了。”碧翠絲把空藥劑瓶放回抽屜裡,接著說道:
“年齡越小,服用效果越好,藥效持續時間越長。15歲以下,且精神海洋匱乏的孩童,在服用了這種藥劑後,將有微小的可能直接覺醒血脈之力。年齡過大,或者精神海洋達到了法師仆從的標準,那藥效就只剩下短暫強化肌肉力量了。”
“這種藥劑可以覺醒血脈之力?”雷克索爾一愣神,“異魔教會掌握人造血脈的藥劑配方了?”
“不,這種藥劑不是賦予服用者人造血脈。”碧翠絲搖了搖頭,“而是短暫地提高服用者的血脈濃度,如果濃度剛好超過閾值,那服用者就會覺醒血脈之力。如果一個人本身沒有任何潛在的血脈,那這支藥劑除了讓他發熱以外,沒有其它效果。”
“在我把藥劑的成品和研究報告交給外殿的時候,我們都很疑惑,為什麽誇珞烏奇要讓赫姆斯特指示不入流的煉金師,去煉製這種藥物,然後挨個找小孩試藥?”
碧翠絲說道:
“現在,我想我們知道答案了。他們在尋找黑旗——這頭星空異魔降臨到西大陸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可能暫時變成了小孩的樣子,並丟失了一部分記憶。
“血魔誇珞烏奇走遍全國,仔細檢查了每一個人的血紋特征,卻一無所獲。
“最終,它不得不讓赫姆斯特大范圍地試藥,期待著用這種藥劑激發黑旗的血脈之力,顯著提高黑旗的血紋特征,然後找到黑旗。但是很可惜,由於材料和煉金技術的限制,三流煉金師把找出黑旗的事情,做成了虐待孩童的慘案。”
雷克索爾緩緩點頭,“我讚同你的推測。我們現在需要證據。要麽找到黑旗,要麽找到它突破星空交界地防線的證據。你有什麽好思路嗎?”
“在聖殿頒布了尋找黑旗的長期任務後,我一有空就會思考這個任務。”碧翠絲從抽屜拿出幾個記事本,“我用元素傀儡去拜訪了西大陸的兩位內殿法師,這是我和他們談話的魔法記錄。”
雷克索爾翻開記事本,這上面以動態的平面圖像記錄了碧翠絲和內殿法師談話的場景,將意念集中到圖像上便可聽到當時的談話錄音。
魔法記錄上顯示,碧翠絲先是詢問了內殿法師有關星空交界地防線的情況,內殿法師說:“一切正常。西大陸上方的星空異魔數量,只有東大陸的百分之三左右。平時的防衛壓力很輕。”
當碧翠絲詢問是否曾有星空異魔成功突破防線時,兩位內殿法師的回復既統一又篤定:“沒有星空異魔突破防線。事實上,由於來犯的星空異魔數量很少,即便我們不出手,它們也完全無法抵達創世煙霧的中層。”
內殿法師帶碧翠絲去看了創世煙霧中的情況。碧翠絲的元素傀儡在煙霧旁停留大概半個月。
在這期間,星空異魔的表現和內殿法師描述的一樣——它們剛一與創世煙霧的最外層接觸,就被煙霧融化了過半人員,在靠近煙霧中層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死傷殆盡了。
臨走之前,碧翠絲例行公事,檢查了內殿法師的光元素情況,確認他們沒有背叛聖殿。
雷克索爾閱讀了所有內容後問道,“難道黑旗並不是從西大陸這兒降臨的?它降臨在了其它地方,然後來到了西大陸?”
“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碧翠絲點了點頭,指向另外一本記事本,“這是一份人員清單。上面記錄了所有曾被流寇團抓走,被迫試藥的孩童。我事後調查發現,在流寇肆虐最開始的那兩年,流寇抓人之前會收到赫姆斯特的名單,他們只會擄走名單上的孩童。但從第三年起,他們便沒有再收到過赫姆斯特的名單,全憑模糊的指示擄走所有可以擄走的孩童。”
“為什麽會這樣?”雷克索爾一邊閱讀名單,一邊問道。
“因為那個時候,你和阿達納瓦多斯來西大陸了。尤其是你。血魔誇珞烏奇在得知聖殿派來的考察團裡有狩魔大師後,它就立馬停止在星夜王國內活動,躲進了風暴山脈西側的平原和山區裡。”碧翠絲說。
雷克索爾發現,這份清單的前半部分裡,流寇每年會抓走10至30個孩童,而在情感的後半部分,流寇每年擄走的孩童數量上升到150個之多。難以想象有多少孩子,多少家庭被流寇摧毀,只為了尋找掩藏在其中的黑旗。
“這些孩子都還活著嗎?”雷克索爾問。
“名字上有下劃線的還活著,其他的已經死於試藥或者是其它事故了。”碧翠絲又拿出一摞記事本,“前些年,我放下王國公務的時候,和迪姆一起對這些在世的孩子做了血脈濃度檢測。這些是他們的脈濃度檢測報告。”
雷克索爾一掃報告上的濃度數值,神情頓顯凝重,“他們的血脈濃度雖然還達不到覺醒血脈之力的程度,但都高於普通人。這是藥劑的作用,還是說,他們本身就比較特別?”
“不是藥劑的作用。”碧翠絲搖了搖頭,“就像我先前說過的那樣,赫姆斯特手下的三流煉金師製作的藥劑,沒有多大效果。”
“所以是這些孩子本身的血脈濃度就比較高?”雷克索爾問。
“沒錯。我還發現了更多有意思的事情。”碧翠絲拿出星夜王國的舊地圖。地圖上的王國版圖位於風暴山脈的東側,當時的首都星夜城還在王國東北海岸處,國內只有星夜省、夜南省等幾個舊省。
碧翠絲用幻術召喚出幾百個小旗子放到地圖上,在每一個旗子上都標上了從1到10不等的數字序號。
“這些旗子代表孩童的出生地。旗子上的編號,則是他們每個人的血脈濃度。你有沒有看出來什麽?”碧翠絲問。
雷克索爾稍作思索後施放幻術,用法術線條將血脈濃度編號一致的旗子連了起來,最終形成了一個類似海拔等高線的血脈濃度等高線——靠近外側的線圈上,旗子的血脈濃度編號較低,從1到5不等。越靠近內側,線圈上的血脈濃度編號越高。
位於線圈最中央的那一圈等高線上有10個旗子,每一個旗子的血脈濃度編號都為10。
顯然,這裡曾經存在著一種奇特的東西,它以輻射形式干擾了周邊地區新生孩童的血脈濃度。
如果要問黑旗最有可能在哪兒的話,那無疑就是在這!
“這是什麽地方,碧翠絲?這些村莊還在嗎?”雷克索爾略顯急迫地問道。
“那裡是羅薩克省最南邊的地區。很遺憾,雷索,這些村莊已經不在了。”碧翠絲默歎一聲,“流寇們像發了瘋一樣屠戮村民,燒毀了那裡的一切。只有10個人躲過了那場災難,而且都是被流寇擄走的孩童。”
雷克索爾攥緊了拳頭,“這10個孩子現在在哪兒?他們中,很可能就藏著黑旗。”
“他們中的3個人,就在學府裡。另外7人生活在附近的城市。”碧翠絲頓了頓,“其中有一個人,你和我都很熟悉。”
雷克索爾一愣,再次低頭看向地圖、地名和村莊名。
【羅薩克省,塔羅茲克村。】
“這個村莊的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雷克索爾沉吟了幾秒,緊接著一拍大腦門,“夏佐!這是夏佐的故鄉!”
雷克索爾眉頭緊皺,“他..不可能是黑旗。如果他是黑旗的話,早就死在創世大廳裡了。但是..”
“但是什麽?”碧翠絲問。
“但他是純血法師..”雷克索爾犯愁地摸了幾下頭頂,“我們先前推測,黑旗是與混血法師有關的異魔。夏佐身為純血法師,剛好符合這個推測。他同時又是出生在塔羅茲克村的孩子..”
雷克索爾拿起血脈檢測報告,看了看另外9個孩子的血脈情況。除了夏佐覺醒了軀體活性相關的血脈之力以外,其余9人的血脈之力均與混血法師搭不上邊。
“難道我們的推測出現錯誤了..黑旗與混血法師無關,它可能是其它種類的異魔。”雷克索爾把檢測報告放到桌上,心裡感到煩悶。他拿出酒壺灌了一口,清涼的酒水衝淡了一些煩躁的情緒。
碧翠絲等對方平複下來後問道,“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雷克索爾收起酒壺, 拿起名單和血脈檢測報告說道,“我打算把這些人再偵測一遍,最嚴格地偵測。如果他是法師,就得解除元素軀殼。如果他是血脈覺醒者,就得暫時封閉血脈之力。如果..如果他二者都有,我也會要求他褪去所有偽裝,讓我好好地偵測一下。”
雷克索爾把名單和血脈檢測報告塞進煉金口袋裡,“夏佐在哪兒?先從他開始吧。”
“他在靜室裡凝聚內軀殼和元素軀體。”碧翠絲思考了一下,“你要是想偵測他的話,我可以給你創造機會。雖然他很好說話,也不會在意你的懷疑和冒犯,但我還是希望你們倆不要起衝突,盡管可能性很小。”
雷克索爾想到夏佐如今的地位,點了點頭,“那你說怎麽辦?”
“凝聚內軀殼的時候,需要解除外軀殼,到時候血魔法裡的偽裝法術也會暫時失效。”碧翠絲說,“這是你偵測他的最好機會。等他到了這一步,我會通知你的。”
“好。”雷克索爾一點頭,“我等你的消息。我先去偵測其他人。”
雷克索爾離開了這間屋子。
碧翠絲把桌面收拾好,靠在椅背上合攏雙眼,似是在休憩。
幾分鍾後,她用通信術把等候在陽台上的艾爾琳叫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