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瘋癲而狂傲的狼小六。

　除了離殤這個凡人之外，戰神襄天都、最機敏的半木蘇夏，甚至暗夜無涯、妖神次次的鯤老頭。

　全都從她的瘋狂的眼眸背後，從她一把精準地抓住了銷魂釘舉動中，看到了她潛藏著的可怕因子。

　這是一種最最清醒，也最最瘋狂的瘋狂行動！

　她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麽，她在阻止他們的報復行動。

　同時，她在用狂傲不馴的笑聲，表達著自己的反抗和不屈服。

　她在試探天君重華她口中的惡魔爸爸對她態度的底線。

　她在賭，賭他會不會殺死她。

　那麽，他究竟會不會殺死她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狼小六的目光，看向了虛空，雷電打擊過來的方向，九重天的方向。

　心中幾乎一片空白式。

　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幽幽地飄蕩:

　他會不會殺死她

　良久。

　整個藏書洞裡沒有一絲絲聲音，更沒有一絲絲動靜，隻除了狼小六狂傲不馴的狂笑聲。

　然後，就連被人監視的感覺都沒有了。

　天君重華鬼使神差般打出了那一擊雷電風暴之後，親眼看著狼小六被擊成焦炭，靈鏡也在一聲大爆炸般的巨響中碎成粉末，四面飛散而去。

　意識頓時重歸了清明。

　然而，看著滿地的狼藉，他還是有點懵懵然了。

　剛才那是怎麽了

　竟然如此激憤。

　是犯糊塗了

　還是

　從一出生就被確立為九重天太子的重華，自從他有記憶以來，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不受控制的事情。

　也從來沒有過這樣隨隨便便施放雷霆之怒的情況。

　但今天竟然被鬼使神差了。

　竟然像個普通的凡人一樣，情緒激動，不受控制了。

　難道真的是老了

　還是

　他感覺自己那裡不對勁兒了。

　他怵然而惕。

　他想除掉幽無際是真，想除掉銷魂釘也是真，但他從沒想過除掉狼小六。

　更別說當著襄天、幽無際等人的面，當著天下蒼生的面，廣而告之地除掉狼小六了。

　心底裡，他甚至是有些喜歡和欣賞狼小六的。

　第一次在怡心園裡見到狼小六的時候，他就感覺莫名地喜歡這個又漂亮又機敏的小丫頭。

　不僅喜歡她看著很有靈性的外表，還喜歡她身上那點警覺萬分的野狼一樣的機敏氣質。

　她似乎隨時會跳起來，撲過來，咬他一口。

　但他知道，對他而言，她絲毫不構成威脅。

　她就像一隻呲牙咧嘴的小野貓，用危險信號刺激著你的神經，引誘著你就想要馴服她，卻又用那種漂亮的孤傲的冷淡的氣質拒人千裡之外。

　等到想起來兩個人在那次惡念的歷劫中有過的一次次最密切的交集，想起來兩個人有過的名義上的父女關系之後，天君重華就更深切地明白了自己為什麽一見面就喜歡上狼小六了。x

　因為

　在那次歷劫之旅中，在那個最頂級的實驗基地中，他看著狼小六一點一點長大，被自己一點一點塑造成最最完美的作品。

　喜歡自己的作品，這是每一個藝術家和科學家，或者隨便什麽家，都百分百擁有的職業特征。

　正如同每一個母親都會喜歡自己的孩子一樣。

　而且，毋庸置疑，雖然是實驗品，雖然是作品，但是長年累月地朝夕相處，十幾年如一日地“爸爸”“爸爸”地叫著，乖巧機靈地陪在他的身邊，幫他打理著實驗室，打理著生活。

　也打理著他除了科學實驗之外，一片荒蕪的情感生活。

　像春天的細雨一樣，像生存所需的空氣一樣，不知不覺中，她滲透進了他空虛荒蕪的情感世界。

　讓他面對她的時候，真的產生了一種父親和女兒的感覺。

　所以，在歷劫的時候，到了最後，無論是作品也好，還是女兒也罷，他都是帶著想要保護她的心念離開那個世界的。

　站在九重天凌霄宮密室中的天君重華，從短暫的懵懵然中醒來，想到受了他雷霆之怒的狼小六。

　雖然隻用了一成的靈力，雖然遠隔了九萬裡的高天距離，但也夠她喝一壺的了吧。

　她會不會死了

　想到狼小六很可能死了，被自己殺死了，重華的心竟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大手一揮，在面前重新打開了一面靈鏡。

　就看到了一身襤褸，變成焦炭一般的狼小六，絕望卻絕對狂傲且絲毫不馴順的模樣，聽到了她“老頭”“老頭”的呼喊，更聽到了她瘋癲似的的狂笑聲。

　聽著她跟他叫板，說他“不過如此”，重華心裡竟沒有了先前那樣的怒氣。

　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氣。

　還活著。

　頓了頓，他隨即再次揮手，撤了靈鏡，離開了密室。

　天君重華撤了。

　狼小六贏了。

　藏書洞裡的眾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氣。

　但他們，沒有人再敢看狼小六一眼。巟33小説手機端:tts:ヽ。

　暗風、風舞長雲、暗夜無涯和鯤老頭，都以最迅疾的速度瞬間消失了。

　襄天和半木蘇夏面癱著臉，暗自感覺臉有些發燒。

　他們照樣不敢朝著狼小六的方向看一眼。

　他們隻相互看了一眼對方，竟然很有靈犀地，也就地消失在了虛空中。

　跟狼小六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跟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離殤站得遠，只看著洞裡的神和靈們一個個莫明其妙地出現，又一個個莫名其妙地消失，就很乖覺地一直站在那裡，沒敢上前來問，就好像以前等在洞門口，等著宗主亢海出來一樣。

　當然，有洞門口的結界保護，以離殤的靈力修為，也沒辦法自己進去。

　狼小六的頭髮被燒焦了，像個爆炸頭大卷毛般覆在頭上。她的衣服被燒成了襤褸不堪的最開放的破洞裝，掛在身上。手裡緊緊握著偌長的銷魂長釘。

　站在那裡，活像個原裝的原始人出山狩獵。

　洞裡一片寂靜。

　狼小六似乎終於重歸了清醒和理智。

　她停止了狂笑，感覺著周圍的空氣，然後，收回了死死盯著虛空不放的眼眸。

　隨即，腰腿一軟，她軟軟的癱在了地上，吐出一大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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