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剛才的談話，雲煙已經明白了白逸風解脫天君“不死不休”懲戒的秘術，其實就是變相的重生——

　形體灰飛煙滅，元神一部分留存秘境，一部分進入輪回重生。就和皇家爵位削減法一樣，一代一代，往下綿延……

　只要時間足夠久，他的元神終究會有消亡殆盡的一天。

　如此，也就等於戰勝了血咒的懲罰。

　“族人們都這麽說！”白無視的影子很淡，話也淡得出奇，簡直比白逸風還要平淡許多。

　“族人們說?”陸雲煙略感失望，“原來你只是一個看別人臉色、揣摩別人心思而活著的人！……我還以為無視了族規家法，流連凡界卻不來參加親生母親繼位大典的人，會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呢！”

　“難道你不是?”白無視盯住了她。淡淡的人影，眼神卻似乎能夠洞徹人心。

　陸雲煙仔細想想……還真不能斬釘截鐵地說“不是”，便輕歎了一口氣，默然。

　“我從不認為我是……我就是我，白無視，一直如此，活著是白無視，死了還是白無視！”

　白無視昂然地說，卻還是很淡很淡的聲音和語氣。

　陸雲煙不禁點點頭，表示同意……恢復了先前的情緒。

　“你覺得呢?”白無視反問了過來。

　“什麽?”雲煙懵。

　“你是重生，還是自己?”

　“什麽……重生?”

　小六兒結巴一下，咕嘟咽了一口唾沫，心臟砰砰砰砰劇烈地跳……難道他發現我是冒牌貨、試驗品六號了?

　“如果說重生……白逸風一代代重生……我是，你也是！”白無視再次平平淡淡地說。

　就好像兩個人聊天在說今天早飯我吃了饅頭喝了粥一樣平淡無奇。

　可是在小六兒這裡卻好似晴天霹靂，又好似隔了一重夢境，恍恍惚惚、有點觸摸不著，同時還有淡淡的欣喜。

　~

　哦，原來在說白逸風的重生！……原來殼子本身就是個重生之軀啊！

　但是，怎麽可以又來一個重生呢……我就是殼子，殼子就是我啊！

　不對——

　“怎麽可能?”雲煙大叫了起來，“他是男，我是女，怎麽可能是！”

　“呵呵呵呵……”白無視清淡地笑了起來，“看吧，我就知道你也不會承認！”

　陸雲煙緊緊抿了嘴巴一聲不吭。

　“你已經看完了這裡所有的記載，難道不知道——重生為男則注定成為族長，重生為女則注定成為聖姑姑……”

　“我不男不女！”陸雲煙脫口而出。

　她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麽一條記載的。但是她絕對不想當聖姑姑，絕對不想跟狐仙族跟老妖婆有任何關系。

　“那就族長聖姑姑一起當！”白無視再一次呵呵大笑。

　“不帶這麽欺負人的……你們等著，終有一天，我將這一身皮囊還給你們，一腳將你們踢到天那邊海那邊去……再也沾不上半毛錢的關系！”

　陸雲煙咬牙切齒地說。

　“嗨……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我……那時候，我就跟你一模一樣。”白無視感慨萬分。

　“也跟我一樣！”好幾個感慨的聲音在黑暗中靜悄悄地響起。

　陸雲煙驚疑一下，轉眼看看，便知道雖然讓他們消失了，但他們不可能真的消失……這裡是安放他們元神的地方……他們只是暫時隱退了，

變成了黑暗的一部分而已。 他們一直都在！

　“離經叛道，桀驁不馴！”白無視看著她喃喃自語，“一心一意隻想要活出個自己的模樣來！”

　“你跟我一樣嗎?你活出自己的模樣了嗎?”

　陸雲煙冷聲反問，“記載真的很隱晦……是不想揭你的短吧！我猜，你流連於凡界煙花柳巷、醉生夢死之地，是個最典型的富二代浪蕩子！

　你——怎麽挽救的危局，拯救的秘境?

　你是怎麽當上第九代族長的?……前任族長的長子，高貴的血統，加上只會欺騙蠢貨的所謂預言，是個窩囊廢、白癡，也可以當族長的吧?”

　“你這麽看?”白無視淡淡地反問……幾乎都沒有了反問的味道。

　“他不是窩囊廢！”一個圓圓的很淡很淡的白光閃了一下，一個蒼老的女聲威嚴憤怒地反駁。

　聲音之威嚴之憤怒，跟她的淡光極不匹配。

　“無需你來替我說！”不等陸雲煙說什麽，白無視已經提高聲音懟了回去……盡管只是略略提高了那麽一點點。

　但陸雲煙已經感覺到了他心中的不滿，便大略猜到剛剛那女人應該是白無視的母親，第八代族長。

　母親極端強勢，他生活在母親的光圈和陰影之下，隻想要尋求擺脫……這便是他離經叛道的根源。

　尋求擺脫，離經叛道之人，要麽沉淪為社會渣滓朽木糞土，要麽奮起為奇人絕士蓋世英雄！

　陸雲煙感覺這白無視或許有戲。

　“如果記載沒騙人的話……當時天下大亂，內奸又引狼入室，秘境被毀於一旦……而你，最終重建了秘境，對嗎?……你又是怎麽做到的?”此刻，她所關心的唯有這個。

　“我，怎麽做到的?”白無視安靜地看著陸雲煙，半晌沒有說話。

　陸雲煙知道他在思考在整理……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於是——等！

　她也安靜地看著他，不說話，更不催促。

　兩個人看著對方，就好像鏡子內外的本尊和虛像面對了面！

　“愛……一切都源於愛！”白無視終於悠悠開口。

　“愛……?”陸雲煙不明白。

　重建秘境——又不是“為什麽要重建”的問題，而是“怎麽做了”的問題，跟“愛”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沒錯！”白無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說法，“沒有愛，天縱英才也會沉淪為糞土朽木;有了愛，凡夫俗子也能變成蓋世英雄。”

　不覺得有些玄嗎?

　怎麽感覺像打太極啊！

　陸雲煙大睜了疑惑懵懂的眼，看著白無視不說話了。

　“一切還是要從開頭說起。”白無視淡淡地說。

　好。……陸雲煙只是點點頭。

　“那時候，我瘋狂地愛上了涼夜……”白無視的聲音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