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上說李家就在城郊，可離京師真不算近，眾人縱馬行了一個多時辰，眼見著暮色昏沉，天色將晚，才堪堪趕到了地方。

　　這裡是一處佔地廣闊的大莊園，青磚紅瓦，白牆黑門，從外表來看非常的大氣。

　　莊園的高牆之外，是一片片連綿的雪地，被一行行的高樹分成了許多小型區域，這些積雪下，應該就是李家的田地了。

　　而再遠一點，飄搖的風雪中，隱約能看到一些零星的燈火，想來是李家那些雇傭農戶的住所。

　　眾人走得近些，李家大門前晃晃的有些火光，原來是兩個官差燒了一堆火，正在這裡看守。

　　“站住，什麽人?幹什麽的?”

　　“北鎮撫司掌衛緹騎，奉令來此辦案。”

　　“原來是北鎮的兄弟。”

　　兩個官差放低火把，拱了拱手，又往前幾步來幫眾人停馬。

　　“二位又是那裡的?”

　　“我們是南鎮的，哦，幾位先進去吧，老秦正在裡面驗屍。”

　　孟小春停好了馬，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怎麽南鎮派了人手，還要我們過來?”

　　南鎮的人明顯一愣，複而望了望孟小春，見他的面貌很是年輕，又是釋然的一笑。

　　“這位小兄弟是剛到北鎮的吧?”

　　拉過孟小春，謝東山朝兩人拱了拱手:“二位莫怪，這小子剛來沒多久，什麽都不清楚呢。”

　　複而又回頭，低聲解釋了兩句:“南鎮與北鎮不同，他們大多對內，就算是辦案也隻負責京師這一帶，那卞淳馬上要逃出順天，這就得靠我們了。”

　　眾人栓好馬匹，穿過大門，李家大院裡果然亮著燈火，而厚厚的積雪上擺著幾十塊木板，每一塊上都停放著一具屍體。

　　院子的中間還搭著一個布篷，布篷下設有一張木桌，幾個人舉著火把站在旁邊，嘴巴和鼻子上都蒙著布條。

　　在他們的中間，還有一個人彎著腰在木桌前忙碌，他的手邊放著一個敞開的木箱，不時取出些什麽工具。

　　這些人都是一身的便裝，此時聽到了腳步，皆回過頭來。

　　“可是北鎮的兄弟?”

　　“北鎮掌衛緹騎。”

　　閔白馬回應一聲，走上前，接過一疊厚厚的布條，轉過身一一發給眾人。

　　現在雖然是冬天，不太可能會生疫，但院子裡擺著這麽多的屍體，讓人不得不有些防備。

　　“有什麽發現嗎?”

　　南鎮的人還沒說話，木桌前，那彎腰忙碌的男人忽而深深一歎。

　　“這屍體凍得梆硬，老夫的刀切不進去。”

　　孟小春伸頭去看，說話的是一名老仵作，身前木台上擺著一具屍體，他自己左右手各持一把小刀，似乎正準備剖屍檢查。

　　只是老仵作連連試了幾次，刀刃卻連連從屍體上滑開，始終切不進肌膚裡去。

　　南鎮的人舉著火把為他照明:“老秦，不然先搬進屋子裡烤烤吧，烤化了再開刀。”

　　仵作老秦沒搭理他，往上擺了擺手:“都走開、都走開，讓老夫一個人想想。”

　　將火把掛在布篷下，眾人識趣的離開，而刑文彥也有些驗屍的經驗，這會靠在老秦身旁，並沒有跟過來。

　　來到房簷下，看著滿院子的屍體，閔白馬皺了皺眉。

　　“這些屍體怎麽都搬出來了?”

　　南鎮的人回道:“幾位來的晚，初七案發，初八有人報案，我們就趕到了這裡，這李氏族中一十三人，連同府裡的夥計一十九人，

皆是被卞淳用利器一擊所殺。”　　“凶手和凶器都確定了，現場也沒什麽可保留的，就都搬到了前院，等老秦驗完屍，便讓施棺局的人帶走了。”

　　說話之間，眾人步入正廳，這裡雖發生過一場滅門血案，卻還算乾淨整潔，除卻幾個歪倒的椅子外，並沒有激烈打鬥的痕跡，

　　有幾處地面上撒著白灰，勾勒出人形的模樣，這是搬運屍體前，南鎮眾人留下的記號，呈現出李家人死亡時的形態。

　　閔白馬在大堂裡逛了一圈，確實如他們所說，並沒有發現什麽線索。

　　南鎮的人想了想，又道:“說來也怪，這卞淳行凶之後，隻帶走了一匹馬、一件衣服，至於宅子裡錢財貴重什麽的，卻是一概未動。”

　　謝東山奇怪道:“怎麽，這府裡還有活口?”

　　南鎮眾人紛紛搖頭:“上上下下我們搜查了一遍，未曾見到活口。”

　　“那你們怎知他分文未取?”

　　“這個......幾位隨我來看吧。”

　　南鎮眾人前面引路，閔白馬三人一路跟隨，穿過正廳、走過長廊， 最後來到了後院的一處矮房。

　　“就是這裡了。”

　　打開木門，房子的中間擺放著一張長桌，旁邊是幾張歪倒在地的板凳，其余的多是些乾草工具，看樣子是一處雜物間。

　　房子裡的屍體都已經搬走了，地面上撒著很多人形的白灰，有一處正對著房門，其余的大多在桌子的周圍。

　　而兩側的牆面上，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噴射狀的血水，這些血水順著牆面向下滑落，在途中凝結成了一道道灰色的冰溜。

　　閔白馬越過白灰，來到桌子前，這上面放著一個敞開的鐵盒，裡面是一些銀碎銅錢，擺放的非常整齊，而這些錢幣上也有幾道血水，前後很是連貫，中間並沒有斷開。

　　據南鎮幾人的走訪調查，李家每年過節時，都會為他們的夥計還有地裡的佃農們發放禮品，有時候是一些衣服食物，有時候就直接是一些錢幣賞錢。

　　看來初七當晚，這裡的管家正在為夥計們發錢，也好過過臘八節氣，只是還沒來得發賞，卞淳就已經到了。

　　“根據我們的判斷，卞淳在後院花園將李家二小姐殺害後，緊接著就來到了這裡，但在殺人後並沒有帶走任何錢財。”

　　“後院的花園?二小姐?”

　　“是的，這位二小姐應該就是當晚第一位受害者。”

　　“那這位二小姐年齡多大，是幾時遇害的?”

　　“十八九歲，具老秦所說，大概是初七當夜的亥時左右。”

　　亥時左右，後院花園，十八九歲的李家二小姐，閔白馬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