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一塊上品元石，這個價格很曖昧。

　怎麽個曖昧法呢?

　首先傀都鑒寶會沒有設置規定的跟拍數額，理論上跟拍時甚至可以這麽報——“五百塊上品元石加一塊下品元石”。

　但那樣顯得格局太小，並且窮酸又慳吝。

　林琅隻加價一塊上品元石，是想表現出自己的勉為其難，但加價一塊下品元石，就有點挑釁的意思了。

　不論對於負責人還是其他幾位貴賓，都是一種挑釁，試圖把他們激怒。

　不過林琅真以五百零一塊上品元石成功拍下，傀都方面估計是鐵了心要將儺戲面具出手。

　然而這裡需要著重留個心眼，五百塊上品元石不多不少，但作為傀主的朋友，顯然不會是等閑之輩，手頭絕對不缺這筆錢。

　再結合那遮天蔽日的惡緣，他如此著急出手，必有隱情。

　林琅得好好思考如何處理這塊燙手山芋。

　另外……

　林琅向甄天賜求助，實際上五百塊上品元石對於如今的他而言，已經有點承擔不起了。

　甄天賜點了點頭，並且拍了拍胸膛，示意包在他身上。

　有個“家裡有礦”的兄弟就是好，這大腿抱得美滋滋。

　甄天賜遞給林琅一個皮匣，裡面整整齊齊碼著五百塊品質極佳的上品元石。

　上品元石也有品質差別，品質越好的上品元石往往體積越小，因此更方便攜帶。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次負責人額外囑咐林琅:“如果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盡量不要融化抑元液。”

　這抑元液便是封印儺戲面具的液體凝固塊。

　它能隔斷元力的交互，通常情況作為應急藥物使用，比如斷手斷腳的時候，可以用抑元液封住傷口、保存斷肢。

　一來可以有效止血，二來可以避免元力流失，三來可以使斷肢完好方便再接。

　抑元液不算稀罕貨，但也不便宜。

　據林琅所知，一瓶拳頭大小的抑元液，售價在二十塊中品元石左右，這個價格足以買下五粒中品固元丹。

　隨著最後一筆交易完成，本次傀都鑒寶會也正式宣告結束。

　負責人清點著帳目，清算完畢後，他拍了拍手。

　“感謝諸位的支持，按照慣例，我們準備了一份紀念品。”

　數位黑麻袋侍者捧著錦盒而來。

　紀念品是按參與鑒寶會的人數一比一準備的，由於大部分賓客提前離場，屬於他們的那一份紀念品估計拿不到了。

　不過倒也無所謂，紀念品並不是什麽貴重玩意。

　負責人打開一個錦盒，從中取出一個與侍者們同款的黑麻袋。

　他開口道:“此物乃是紀念品，不具備實際功能，但下次前來傀都時可用該紀念品充當邀請函使用。”

　傀都管理者的黑麻袋，其實都是製式法器，造型看起來像是黑麻袋，實則功能頗多。

　比如彼此之間意念通話、信息共享、傀都地圖……

　等級越高的黑麻袋，其功能與權限也就更多。

　然而想要加入傀都成為管理者，需要經過極其嚴苛的篩選，並且還要付出相當深重的代價。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所剩的賓客拿到紀念品後，負責人微微鞠了一躬。

　黑麻袋侍者整齊列隊，隨後由負責人領頭，他們的身影重新歸於陰影。

　陰影消散，鍾樓頂上照進一束光，內部瞬間變得通透明亮起來。

　天亮了?不，因為傀都鑒寶會結束，所以天才會亮。

　賓客之間沒有打招呼寒暄，他們各走各的離開。

　柏遙侯住著拐杖，門客們時不時需要攙扶他。

　老爺子的咳嗽聲相當嘔瀝，這是日薄西山之象。

　林琅尋思著，如果柏遙侯如此渴望續命，這倒也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不對不對，這叫“互利共贏”。

　花弄影拍了拍林琅的肩膀，示意他是時候離開。

　“這次夜晚太漫長了，外面估計會挺‘壯觀’的。”

　花弄影玩味一笑，林琅心裡有數。

　離開鍾塔，腥臭的氣味撲鼻而來。

　外頭應該是打過仗，炮火喧天，還有不少“傷員”陳橫於街道上。

　“瞧瞧她，目光渙散，滿身汙穢，但嘴角洋溢著近乎癡呆的微笑。”

　花弄影指了指一個人。

　“長得倒是挺漂亮的，準確說這裡每個人都挺漂亮的。

　外表越美麗，骨子裡越糜爛，挺像藝術家所追求的矛盾感，不是嗎?”

　林琅聳肩道。

　花弄影眼瞼低垂，撥弄著兩鬢的頭髮，緩緩道:“其實要我說，傀主是一位發了瘋的聖人。

　他幻想建造一個天國，但這裡卻成為了汙垢的樂園。”

　然而對此，林琅不想過多評價。

　對錯毫無意義，最起碼那位傀主能樂在其中，他在自己建造的世界裡，像一位神明。

　三人回到碼頭區，他們打算離開傀都。

　傀都不適合久留，這裡的許多東西會慢慢侵蝕人的思維，鴆酒滋味醇，潤物細無聲。

　如果某個人模糊了正常與非正常的界線，認為傀都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他就再也回不去。

　一路上，林琅詢問甄天賜這筆元石要自己何時歸還。

　甄天賜擺了擺手，回道:“林兄太見外了，區區幾塊元石，以後有機會請兄弟喝酒就行了。”

　這……姑且讓林琅算一算。

　西遼最好的酒——大遼釀，按照五十年份的陳釀酒價格來算。

　五百塊上品元石，理論上林琅要請甄天賜喝足一百五十缸，而且得是那種酒窖內的大酒缸。

　擦……大哥?

　“行，兄弟能差你酒嗎?”

　林琅回道。

　找機會挖條河，然後把那百來缸倒進去。

　到時候林琅就可以指著那條河說:“甄兄，咱們乾，整條河都是！”

　就看誰先倒，誰倒就是誰遜。

　“對了，咱們怎麽回去?還是坐棺材嗎?”

　林琅問道。

　甄天賜搖了搖頭，回道:“傀都就是鴻沉河的盡頭，河水不會逆流，此路不通。”

　“我們走古道回去。 ”

　甄天賜剛想賣關子，就被花弄影打斷了。

　“行，那我們來碼頭是……”

　花弄影指了指那家商鋪，回道:“自然是臨走前再來喝一杯。”

　林琅想起那杯加葉子的酒，那滋味可真是無與倫比。

　傀都鑒寶會之行，他們三人各有收獲，此次合作愉快無比，理應慶祝一番。

　花弄影搞來葉子和酒，在嘈雜且潮氣彌漫的碼頭，此時此刻三人舉杯共飲。

　期間林琅還得到一個消息，其實那條古道的入口就在焚屍爐後面。

　用以離開傀都的古道，它的入口位置卻如此安排，倒也挺惡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