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甜水鎮的戈壁上,太陽剛一升起,就有拾荒者遊蕩,其中有些人朝甜水鎮走去,想要碰碰運氣。
有兩個結伴而行的拾荒者,從一塊巨大的風化岩石旁經過,前方的苦麻草叢中,突然飛起半個巴掌大的血紅色蚊子,落在一個拾荒者脖子上叮咬。
“救我……”那名拾荒者去拍蚊子,拍不動拽不開,帶著祈求的眼睛,轉向同伴。
同伴瘋狂逃竄:“血蚊!這是血蚊!”
塵土飛揚,有東西突然從逃跑者旁邊鑽出,金色複眼冰冷無情,多關節上肢揮舞,鉤子狀的鋒利手指,切開了拾荒者的脖子。
撲通一聲,拾荒者栽倒在地,渾身抽搐,血流滿地。
過了沒多長時間,那名被血蚊叮咬的拾荒者全身上下高低起伏,嘭的一身爆開,一大片血蚊嗡嗡亂飛。
隔著不算特別遠的地方,一名拾荒者打算離開甜水鎮這邊回城市廢墟,走著走著地面突然塌陷,人落在一個坑中,胸口被鋒利的鉤狀手指穿透。
這一天早晨,甜水鎮外圍多了一道死亡線!
…………
鎮中廣場,杜奇、張帆和面帶血跡的林生從孤兒院出來,朝商隊駐地那邊走一段停下,站在卓成所說的安全距離之外。
商隊駐地周圍的鎮民已然清空。
另一邊,光頭羅漢離開廣場,準備集結一隊民兵,以防不測。
商隊駐地當中,一朵朵紅蘑菇破土而出,撐開頂頂紅傘。
卓成往後退,退到麻袋堆跟前,護住扭曲物所在。
院子中的人撲倒在地,石屋裡的人聞到香味急吼吼跑出來,幾十個人采蘑菇吃蘑菇,說著各種大實話。
其中,有對彼此的指責,有對艾琳的仰慕,有對甜水鎮的不滿,有對卓成光頭的嘲笑,卻沒有一個人的話與內奸有關。
偌大的院子,除了卓成,還有一個人站著。
艾琳長身而立,晨曦中燦如朝霞。
“你們來了。”她說了一句,膝蓋緩緩彎下去,單膝跪在地上,伸出兩根長長的手指,夾起一朵紅蘑菇,放在嘴邊輕輕咀嚼。
整朵紅蘑菇吃下去,女聲在一群男人中格外突出:“今年,我控制扭曲腫瘤細胞擴散轉移,導致肝髒扭曲腫瘤,我做了很多實驗,開發出一種新能力,不是很強,卻悄無聲息。”
艾琳右手又夾起一朵紅蘑菇,左手去摸右側胸線附近:“通過肝髒扭曲腫瘤的能量輻射波動,扭曲身邊人的肝髒功能。可惜,無法同時扭曲太多人,實力強點的一個,實力差些的兩到三人。”
她吃掉一朵紅蘑菇,左手悄悄曲張:“人體肝髒功能受損,會出現各種並發症。因為被我扭曲,一段時間以後,肝髒會像扭曲腫瘤惡化到晚期那樣崩解,進一步誘發本身扭曲腫瘤崩解。”
“可惜,我不敢對鎮長和潘恩出手,他們實力太強,容易察覺。”
卓成立即想到了張福和土生,艾琳在甜水鎮與他們接觸太容易了!
還有他自己,同樣如此!
艾琳面現幾分沉重:“張福與土生,還有你,卓大炮,你們的肝髒全部被我扭曲。”她輕歎口氣:“可惜,任何事,都不完全按照計劃發展,總有意外發生,本來我想讓你們死的悄無聲息,沒想到米戈們挖塌了那堵牆。”
她吃著紅蘑菇,說著大實話:“可惜,我沒想到,你會得到一件扭曲物。”
商隊的人,吃著蘑菇,詫異的看著艾琳。
似乎震驚到連誠實蘑菇都無法讓他們開口說話。
卓成忽然覺得自己的肝更疼了,握住倒插在皮帶上的八角鐵錘,抽了出來。
扭曲物-誠實蘑菇下,艾琳不可能說謊。
卓成怕出意外,不想再等,確定艾琳是內奸,足夠了。
不管別的,先把這女人手腳全部砸斷再說!
這麽長而直的腿,不砸出九十度曲折,太可惜了!
艾琳話不停:“非凡扭曲者意味著變數與危險,這次行動為絕密,任何消息不得泄露,不容有失!”
卓成掄起錘子,就準備砸艾琳的長腿。
艾琳右手繼續往嘴裡塞蘑菇,曲張的左手卻朝向卓成這邊。
撲通——撲通——
猶如心跳般的聲音炸響!
一輛以白骨和金屬為車架,以肌肉為輪胎,以鮮血為燃料傳輸,車身上遍布血色紋路與管線,發動機位置被紅色肉質層包裹的血肉摩托,潑灑著漫天紅霧,從正對卓成的一間倉庫門口衝出,閃電般撞了過來。
血能摩托瞬間爆發的速度太快,快到卓成來不及去砸斷艾琳的腿,來不及掉轉錘子,只能閃身躲開。
轟隆一聲巨響,血能摩托撞倒堆積的麻袋,撞塌石頭院牆,倒在廢石堆中。
地上的紅蘑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
扭曲物-誠實蘑菇,被血能摩托的肌肉輪胎碾壓而過,鐵木般堅硬的蘑菇本體,碎成了好幾段!
感覺中,誠實蘑菇活著的意識消失了!
這件扭曲物有強悍的扭曲現實能力,弱點卻是自身!
艾琳站了起來,丟掉枯萎在手上的紅蘑菇碎屑,說道:“扭曲物很強,卻非不死不滅。”
她非常平靜:“你有扭曲物,我怎麽會不做準備!”
卓成見她恢復正常,商隊所有人恢復,提錘後退。
整棟院牆倒塌,粉塵碎屑嘩嘩落下,露出廣場上站立的三人。
“蘑菇讓艾琳毀了!”卓成趕緊喊支援。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機械臂呼呼噴散紅霧,杜奇提著血能槍大步走來,看著艾琳麥色的面龐,隻問了一句話:“為什麽?”
林生臉上紅白相間,語氣無比痛苦複雜:“啊!你殺了土生!”
張帆大鼻子通紅,小白和小紅快速抖動,瞪著艾琳的眼睛,眼眶都要裂開。
雖然剛剛隔著一些距離,院子裡聲音雜亂,但只有艾琳一個女聲,他們聽得特別清楚。
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恨!
艾琳臉上有幾分沉重:“我很抱歉。”
別人心境複雜,卓成想的卻非常簡單,喊道:“鎮長!殺了她!”
話雖這麽說,腳下卻誠實的一步步往後退。
商隊的人很震驚,但艾琳領導他們多年,誰知道一聲令下,會不會把他射成刺蝟。
杜奇一度考慮讓艾琳接任甜水鎮鎮長,並不理睬卓成的話,執著問道:“為什麽?”
艾琳突然換了一個稱呼:“抱歉,老師。請允許我最後一次叫你老師。你們殺了拜食會奧森,拿走創世之錘碎片,阻礙了母神回歸……”
杜奇愣一下,先看向腰帶上鎖著的金屬盒,又轉頭看向遙遠的三河城,怒喝:“為什麽!”
三河城那邊有問題!
卓成也想到了這點,鎮長就金屬球向三河城奇點研究院請教過!
但他目光卻落在鎮長腰間的金屬盒上,裡面裝著的那個青色金屬球,竟然是創世之錘碎片!
奇點學說中能治愈扭曲腫瘤的創世主遺物!
艾琳收起沉重,義正辭嚴:“人類虧欠這個世界的,終歸要還給這個世界!”
卓成退到杜奇附近,目光從金屬盒上收回,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提醒道:“鎮長!”
艾琳的背叛,對於三河城的猜測,哪怕滄桑如杜奇,仍然心神巨震,聽到卓成的喊聲,看到林生和張帆悲憤的神情,一字一句說道:“死活不論!”
他還是那個對敵人毫不留情的鎮長!
艾琳看著杜奇和卓成等人,看著甜水鎮,目光中有哀傷,有惋惜,有痛楚,但更多的是堅定!
轟隆——
大地震動,地面塌陷,以商隊駐地為中心,整個甜水鎮劇烈晃動起來,仿佛發生了大地震!
卓成、張帆和林生全都震倒。
杜奇那沉重的腳步像是釘在地上。
對面,艾琳也倒了。
就在她身後,房屋院落震塌幾十米,深不見底的黝黑洞穴,一瞬間吞噬掉商隊幾十個人的性命!
數以百計的米戈怪,揮動鉤子狀扁平手指爬了上來。
隨著艾琳擺手,米戈怪憑借巨大的數量優勢,立即淹沒商隊所有人!
艾琳竟是先把她的手下屠戮乾淨!
卓成看到米戈怪從地底洞穴湧出的瞬間,就扯開喉嚨:“敲鍾!敲鍾!”
杜奇已然拔出血能槍,每一次槍響都會炸起一團血霧,然後有一隻米戈怪倒地身亡。
艾琳藏身到眾多米戈怪之中!
數以百計的米戈怪向著四面八方湧去,衝向廣場上的最多,卓成爬起來,躲開一隻鉤子手,反手一錘砸碎米戈怪腦袋。
卓成手臂肌肉高高鼓起,錘子不斷砸下,每一錘都不落在空處!
“射!”
機械連弩發射聲音響起,近距離攢射之下,金屬弩矢沒入一個個米戈的身體當中。
卻是羅漢帶著一隊民兵過來支援!
有米戈撲向張帆,卓成衝過去攔在張帆身前。
當——當——
孤兒院的雙層塔樓上,有人敲響了警鍾!
卓成抽空看一眼,郭嬸站在尖頂下面,用木錘奮力砸著大鍾!
全鎮的青壯早已拿起武器,對抗米戈怪的同時,向著廣場集合!
孤兒院中,地面也有塌陷,一隻米戈撲向安安,旁邊有紅色尖頂閃過,一隻皮膚如同乾裂樹皮般的拳頭,砸在米戈身上。
米戈立即橫著飛了出去。
潘恩晃動著圓錐尖頂高帽,顫抖的手掌拉著安安進了大廳,讓她在耳室藏身,顫巍巍來到飛天山羊雕像前,仿佛虔誠的牧師般喃喃祈禱一句,打開了一個扁平狀的木箱。
乾枯的手掌握住厚實的金屬柄,提出其中的釘頭錘!
不長的釘頭錘握在手中,潘恩向著大廳外走去,身體不再顫抖,腳步變得輕快,人似乎年輕了二十歲!
凡是遇到的米戈,皆是一錘下去斷為幾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