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羽那仿佛是攝人心魄的丹鳳眼中,沉寂良久的呂常隻感覺渾身似是壓迫感十足。
他沉思了許久,最終滿腔的決絕都化為了怨恨,歎息一聲後,拜道,“敗軍之將願降君侯。”
他雖是久隨曹氏的老將了,可上面又是如何對待他的?
隻救援樊城的曹仁所部,襄陽便置之不理了?
宗室大將的命是命,外將便可隨意拋棄?
要說呂常內心深處沒有積怨,那是不太可能的!
他能堅守到最後一刻才降,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何況,連官至左將軍,追隨了先王曹操三十載歲月的老將於禁被俘後都投降了,他被率先拋棄如何不能降?
滿腔的怨恨外加上想著於禁,呂常的內心也稍稍有所慰藉。
收服了襄陽降卒,關羽隨後又與王甫商議了一番軍事上的部署。
待一切都妥當後,他才集結起各部主力乘船沿水路南下。
至於統率前軍的趙累所部則是提前進發。
臨行之時,王甫領留守將校於碼頭上送別。
登船前,關羽依舊面露緊繃之色,緊緊握著王甫的雙手說道:“國山,本將離去以後,襄陽安危便交由你了。”
“君侯放心,甫定然護佑襄陽周全!”
王甫聽罷,亦是再度拍胸脯回應著。
隨後,二人才分別,關羽登上一艘巨大的樓船主艦緩緩離去,唯留下五千余眾給王甫駐守襄陽穩定局勢。
而隨著襄陽失守,消息亦是在之後傳遍各地。
首當其衝的便是聯合文聘部在江津渡阻擊關平的呂蒙,蔣欽所部。
江岸邊的吳營。
大帳中,聽聞斥候傳回的這則消息……“咳咳咳~~”就見這時的呂蒙神色愈發脹紅,
咳嗽起來,隨後又是一口老血咳出。
從旁的蔣欽見狀,立即面露擔憂之色道,“將軍,您這病情似乎又加重了呀?”
“依欽看,您還是先向主公報告回返後方安心養病吧?”
“此處戰鬥激烈,江風猛烈,如此下去對您病情恢復不利呀!”
可此言落下,呂蒙還是一如既往地揮手打斷。
這連番以來,他已經拒絕了不知道蔣欽多少次回返後方養病的勸說,可都並未聽從。
“沒事,本將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呂蒙隨即強撐著笑意,回應著,“我還撐得住,可如今荊襄戰事愈發不利,據激戰來看,那關羽之子關平絕非善茬,我若離開,恐憑蔣將軍你一人之力難以對抗荊州軍的舟師。”
“如今正值咱們取荊襄的大好時機。”
“若是不能拖住荊州主力軍團,那本將先前的謀劃就將徹底毀於一旦了!”
說罷,他的神色又似乎鄭重起來,語氣堅定道,“為了江東前程,吳侯大業,此番縱是拚了本將這條老命,也得奪取荊襄。”
“若不然,這次以後,也不知我軍何時又才能有此絕佳的良機了。”
話音落下,呂蒙內心深處也心知肚明。
若是這一次不能全力以赴奪取荊楚全境,那日後恐怕都不會有如此絕佳的良機了。
畢竟,下一次的關羽不會在對江東放松警惕了。
故而,在他看來,這或許是此生他僅有的取荊州機會了。
呂蒙執意不回,蔣欽也頗為無奈,隻得附和。
緊隨著,便見斥候再度送來最新軍情稱,荊州軍主力前軍已由前部督趙累沿水路支援過來。
此言一出,呂蒙神色頓時一變,約莫是花費了許久方才平複下來心緒,遂道:“怎麽會?”
“關羽不圍襄陽了,怎麽會派遣援軍……”
“難道說?”
一瞬之間,他腦海裡頓時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將軍,荊州軍已經攻克襄陽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斥候便拱手道出了實情。
此言一出,呂蒙神色間仿佛是忽然面若死灰。
“完了,全完了。”
他隨即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嘀咕著。
“將軍,您怎麽了?”
從旁佇立的蔣欽見狀有些不明所以,不由拱手勸慰道,“縱然襄陽被破,咱們依舊可與之一戰,攻取荊州全境呀?”
“陸遜不還在舉大軍攻擊江陵,公安等地麽?”
可呂蒙卻並未搭理這話,沉吟良久,方才面露一絲苦笑道,歎息道,“唉,”
“襄陽一下,關羽於荊州的防線便徹底穩固了。”
“只須以漢水作為防線,便能阻擋曹氏北邊的部眾。”
“如此,他就可無後顧之憂的舉主力南下,來與我軍激戰守衛荊州。”
“我軍謀劃多時,卻未想到此番依舊是功虧一簣了呀!”
這一刻,呂蒙的神色無疑是有些低沉。
本就氣色不佳的臉頰更是猶如冷色一般。
他自從當初魯肅逝世接替了都督陸口負責西線防線後,便一直在暗中研究荊襄諸郡的各郡縣。
他很清楚,若是曹氏能一直堅守住襄陽,拖住關羽軍團的主力時間越久,那己方攻取荊州的機會就越大。
可現在,襄陽一丟,關羽軍團即將南下回防。
僅憑己方之力,又如何能盡取江南之地?
“曹氏棄守襄陽,放棄樊城以南的防線退守至攘城、宛城等地布置防線,擺明了是要我軍與關羽軍相互攻殺,好坐山觀虎鬥!”
“如今襄陽一失,關羽將再無後顧之憂,即率主力回防,我軍已經喪失了取荊襄良機了。”
一語落的,呂蒙緊緊目視著蔣欽,面露苦色的回應著。
說完,他的表情也頗為低沉了起來,本就不好的身子愈發嚴重起來,“咳咳咳”的猛烈咳嗽聲咳嗽起來。
他先前還能憑借內心深處所堅定的決心緊繃那根弦。
但現在襄陽失守,敵軍主力即將南下回援,已是擊碎了他欲圖染指荊襄的雄心。
“噗……”
又是一口老血噴出,呂蒙陡然是昏迷了過去。
“將軍,將軍……”
“快,快……速傳軍醫。”
一側蔣欽見狀,面色大變,連忙向兩側侍衛下令道。
侍從見此,亦不敢有絲毫怠慢,迅速拱手離去。
很快,醫匠快速背著藥箱前來,對躺倒於床榻上的呂蒙診斷著。
“蔣將軍,呂將軍這是氣急攻心了呀,必須得迅速回後方安心靜養,若不然,恐性命垂危呀!”
“啊?如此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