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今年複試的成績出來了。”
深夜,長安皇城,鴻臚寺。
高個教習捧著厚厚一疊紙張,笑著快步走進大殿。
“成績統計出來了?”
大殿裡,批改了一下午考卷、正紛紛打著哈欠喝著酒的學宮教習們,瞬間精神起來,紛紛起身問道:“有多少人合格?”
“一千七百人。”
高個教習將登記有考生們成績的紙張放在桌上,隨意說道:“另外還有八百人成功將試卷,破壞到我們事先規定好的程度。”
一位教習嘖了一聲,“八百人?倒是比預計得稍微少一些。”
“畢竟是用四等妖類皮革製成的紙嘛。”
高個教習隨意地擺了擺手,突然一臉神秘地對同僚們說道:“對了,你們猜,今年複試最高分多少?”
“最高分...”
一眾教習沉吟道,“不會是兩百八十分吧?”
學宮複試考卷的滿分是三百分,不同題目之間的分值不同。
像諸子名言之類的分值就比較低,而考虞律和道德觀念的題目分值就比較高。
“不,”
高個教習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等到同僚們紛紛投來鄙夷目光,才笑著公布答案,“滿分。”
“滿分?”
其他教習驚愕道:“一題未錯?”
“一題未錯。”
高個教習咂嘴道:“而且那個叫李昂的洢州學子還提前交卷了...”
“李昂...有印象,是初考第二名那個吧?朝文遠博士前段時間都快把他誇上天了,要不是怕影響不好,現在估計就要去堵他家門、提前收他當弟子。”
“哈哈,我也記得。他在初考考禦科的時候,被馬拽著通過終點,還拿了甲等上。”
“說起來,初考第一的學子,好像叫...何繁霜?這名字怎麽感覺在哪聽到過...”
教習們隨意地聊著天,等待禮部的人員過來,把已經統計好的名單,張貼到長安城各處。
“聊什麽呢?”
踏踏踏,腳步聲由遠及近。
穿著長袍的奚陽羽施施然走進大殿,身邊懸浮著六個竹質的、散發著濃鬱香氣的三層食盒,
“家裡廚娘剛做的菜。牛頭煲、過廳羊、切鱠、秋葵湯...大家趁熱吃吧。”
奚陽羽一甩右手,懸浮在空中的食盒蓋子自動打開,輕輕落在桌上,
裡面的菜肴、碗碟、筷子杓子,全都在念力作用下飛出,眨眼間擺滿了一整桌。
“謝過奚司業。”
眾教習正是餓的時候,也不客氣,紛紛拿起碗筷。
奚陽羽在長安勝業坊的宅子富麗堂皇,吃穿用度也都奢靡得不像個學宮教師,家中廚娘,甚至是花重金從蘇杭酒樓聘請來的,每年薪酬高達千貫。
學宮的另外三位司業,和一些德高望重的博士,對此嗤之以鼻,
不過在其他一些博士和教習那裡,奚陽羽人緣還算可以——畢竟三天兩頭就請同事們喝酒吃飯,每逢節日還會贈送禮物。
“對了,說到複試...”
奚陽羽頓了一下,用右手拿起登記著成績的紙張,挑起眉梢,“第一名,洢州李昂?”
“嗯。那個學子確實很優秀,聽說還是出身於醫學世家。”
“洢州麽...”
奚陽羽喃喃自語,捏著紙張的右手微微用力,眼睛下意識地眯起,腦海中閃過一張熟悉的、儒雅男子的面孔。
他那長到誇張的左側衣袖中,莫名鼓蕩起了微風,
借著大殿中的燭火,似乎能透過袖口,看見裡面有什麽東西在扭曲蜿蜒。
“奚司業?”
同僚的疑惑聲音在耳畔響起,
奚陽羽回過神來,左側衣袖下的陰影瞬間偃旗息鼓。“可惜,可惜。”
奚陽羽搖頭放下了紙張,輕聲歎息。
高個司業疑惑道:“可惜什麽?”
“可惜,這個學子。”
奚陽羽長歎一聲,從懷中拿出兩本古樸書籍放在桌上,淡淡道:“他的卦象,是顱中劍...”
眾教習下意識地看向書籍,卻見封面書名為,《太虛妙林經》和《靈寶智慧觀身經》。
————
“醉酒當歌,人生幾何!”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延壽坊酒樓,來自洢州、宣州、襄州等數個州府、彼此比較熟悉的學子們,正坐在酒樓頂層的包廂中,舉著酒杯狂飲著。
楊域大聲吟詩,翟逸明用手敲桌、紀玲琅用筷敲碗為其伴奏,宋紹元像是喝醉了一般,閉著眼睛滿臉通紅,倚靠在窗沿邊。
‘有內味了。’
李昂無奈地搖了搖頭,躲在角落裡,和柴翠翹繼續喝著果汁。
只能說不管時代怎麽更迭,娛樂方式的本質還是沒變。
其實李昂也能理解此時此刻,其他人放浪形骸的原因——複試五千取兩千五, 概率依舊是一半。
如能通過,那麽距離學宮只差最後一步。
如果沒能通過...一整年的努力,盡數付諸東流。
像一些年紀接近學宮入學上限的學子,更是此生都失去了機會。
精神壓力之巨大,並不比科舉放榜前一晚的科舉考生好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新晉進士只能從正九品上的秘書省校書郎開始做起,
而學宮弟子在畢業後,如果想從仕,可以隨意在三省六部當中挑選起點。
就比如之前程居岫提到過那位大師兄,直接去太子東宮擔任左春坊中允,正五品下的太子輔官。整個家族都能受其蔭蔽。
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在座學子們的緊張、惶恐、期盼、不安,都情有可原。
鐺鐺鐺!
昊天鍾聲響起,
一個穿著進士團(專門為新晉進士提供服務的民間商業組織)製服的夥計,急匆匆地撞開包廂房門,對楊域高喊道:“楊七郎!學宮複試放榜了!”
包廂內的嘈雜聲戛然而止。
楊域緊張地放下酒杯,嘴唇發白,
翟逸明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宋紹元也猛地睜開眼睛。
“各位,走吧。”
楊域深吸了一口氣,默默撫平了翻起的衣領,走出酒樓。
一眾考生跟在後面魚貫而出,幾乎在同一時間,其他坊市也走出了大量學子,大家彼此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向朱雀門等地匯集而去。
“少爺...”
“沒事的。”
李昂輕輕拍了拍柴翠翹下意識捏緊的手掌,淡淡道:“學宮,我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