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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世祖》第39章彰化
休沐日。
  堵胤錫一家去向了臥佛寺上香,倒是誠懇。
  在皇帝帶著朝廷如候鳥一般在兩地遷徙後,玉泉山就成了要地,文武百官的別墅且不提,就連寺廟也有許多。
  為昔日高原大喇嘛修建的西黃寺,供奉歷年來征戰士兵的菩提寺,被譽為皇家私廟的華嚴寺。
  其他的一些臥佛寺、大覺寺等,都建在西山之中,比鄰玉泉山,依托於公卿勳貴,這些寺廟香火倒是鼎盛,源源不斷地吸引信徒。
  按照常理來說,儒家學徒應該遠離鬼神,但架不住孔子他老人家隻管科舉,人在世諸般困境若是不能求佛問道,又該怎麽活下去呢?
  本來堵胤錫不想來的,但一想到在朝堂上的困境,不由得動了念頭。
  臥佛寺門口,人頭攢動,幾百級階梯站滿了人。
  即使貴為輔臣,他也不敢談什麽包下清退閑人,焉知這裡沒幾個公侯家眷?
  婦孺們去拜佛,而堵胤錫則來到後山,欣賞起了景色。
  “堵兄?”
  忽然,他的耳旁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扭頭一瞧,竟然是次輔馮顯宗。
  其身著儒袍,帶著方巾,一身青白色,宛若老態的私塾先生一般。
  “不曾想你我竟然在此相遇。”
  堵胤錫錯愕後,露出了些許驚喜。
  倆人走近,踏著落葉閑逛起來。
  聊起了家事,書法,最後不可避免地說起了朝堂。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馮顯宗寬慰道:“此事無論結果如何,你我都是錯的,只能蟄伏了。”
  堵胤錫勉強笑了笑:“您機會還有,我就不行了,老咯!”
  年已六十六,這對於內閣閣臣來說,是個尷尬的年齡。
  也許過不了一兩年,就會致仕,上進的希望很是渺茫。
  所以他才希望馮顯宗上去,致仕前成為次輔,他就心滿意足了。
  可惜按照如今的形勢來看,他只能在群輔的位置致仕了,甚至是今年底。
  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人想要更進一步,體驗那把宰相的滋味,虎視眈眈下,他焉能長久?
  “放心。”馮顯宗跟隨皇帝二十來年,看得更加長遠:“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員,陛下誰人不識?”
  “學問也罷,能力也罷,最關鍵的是簡在帝心。”
  馮顯宗的眼眸轉動著,宛若一潭深水風乍起,泛起了波瀾。
  “只要陛下知道咱們,曉得能力,又怎會舍棄?”
  “閣老,可不是那麽好乾的。”
  見到堵胤錫陷入沉思,馮顯宗笑了笑,並未言語,而是投目到山林中,似乎是在欣賞美景。
  良久,堵胤錫回過神來,臉色平緩了許多。
  如果君心在他們?那朱謀呢?
  豈不是說朱謀已經失去了君心?
  換而言之,皇帝要麽貶斥他們二人,要麽貶斥朱謀。
  兩種可能,馮顯宗卻相信朱謀失去君心。
  看來其已然是心有憑據了。
  “姑且試看之。”堵胤錫捋了捋胡須,道:“這江山景色,老夫是怎麽也看不厭。”
  “是啊!”馮顯宗語氣輕松。
  隨著其二人的沉著應對,朱謀發起了攻勢雖然一如既往地凶猛,但卻有一種余力漸消之感。
  朱謀也是識趣,乘此機會沒再窮追猛打,收攏起地盤來,麾下吆喝的門生故吏們似乎愈發多了。
  隨著年底京察的臨近,其威勢愈發顯赫。
  一時間,朝堂之上都言語,朱首輔獨掌內閣,步趙首輔、閻首輔之勢。
  京城的局勢令人琢磨不透。
  不過,在家中養老的趙舒,雖然年近七旬,但依舊耳目通順,對於此事不置可否。
  其子求問,他則呵斥道:“吾家世代傳爵,對於朝廷只要交好即可,莫要參與其中。”
  “就算是再多,能比得上頭上的爵位?”
  實質上,在對親近的門生來問詢求解,其又是另一副話: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官場跌宕起伏是常理,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結果是什麽?”
  “秉持自身,忠君愛民即可。”
  所謂的京察,是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種制度。
  洪武時規定三年一考,後改為十年一考,弘治年間為六年一考,在紹武朝,則以三年一考。
  其最大的目的,則是為了體察貪官汙吏,淨化官場。
  雖然有可能淪為官場結黨營私的手段,但有跟沒有這是兩碼事。
  也是為限制其徇私舞弊,京察的目標在於四品以下的京城文官,由吏部尚書主持。
  四品以上的官吏,則是由內閣親察,皇帝親決。
  這也是為何朱謀要掌控內閣的原因,如果內閣無法統一對外,那麽就無法保證他這個首輔在京察中的話語權。
  官場上的追捧,不就是為了升官那?
  你不能給人家升官,甚至保護人家,人家憑什麽跟著你?
  而吏部尚書號稱天官,權勢不亞於普通的群輔,甚至對於首輔都可以強脖子,只有內閣全體壓上才能行。
  相較於趙舒的安逸,平淡,退下去不到一年的閻崇信,則有些心思不定。
  當然,他也不敢冒大不韙參與朝政,只是暗中吩咐幾個為官的兒子們,莫要去追捧朱謀。
  “正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內閣三輔落入下風,你們去投之門下,正是雪中送炭。”
  “那要是日後朱首輔怪罪下來怎麽辦?”
  “有我在,他不會拿你們怎麽辦的。”閻崇信低聲道,雙眸泛著光彩:
  “而且,這三人若是日後有一人起來,豈不是賺大發了?”
  “危險相較於好處微乎其微,怎能不參與?”
  就連東宮中都議論不止,言語朱謀借京察之機徹底穩固權勢。
  但太子卻佁然不動,自顧自地修生養性,繁衍子嗣。
  別人的荒蕪,對於他來說就是父母之命,不得不從之。
  他練習著瘦金體,聽得宦官言語的流言,不動如山。
  “宮中都這麽說?”
  “爺,都是這樣傳的。”宦官忙點頭。
  “有人在推波助瀾。”朱存渠放下筆,心中頓生一股明悟。
  他想起朱謀這些時日的動作,大膽,放肆,獨斷,這些都是權臣的特點,其竟然漸漸符合。
  搖了搖頭,朱存渠離開了書房,看著遊蕩在泉水中的鯉魚,一時間感懷著:
  “首輔之位,是爭不來的,只能是聖心獨裁。”
  想到此,他就覺得朱謀不長久了,首輔的位置做不長了。
  內閣剩余的三人,誰會上位呢?
  ……
  台灣府,彰化縣。
  自設府以來,台灣府的人口不斷增多,多半來自於福建閩南一帶,故而台灣府多流行閩話。
  如今,台灣六府,府治大員,然後是水師所在的澎湖縣,北方兩地淡水縣、雞籠縣。
  嘉南平原,重要的糧食產地,甘蔗果園的嘉義縣。
  而往內陸而深,吞並大肚王國而設的彰化縣。
  而且,台灣府獨得朝廷照顧,允許西夷、朝鮮、日本等藩國之人自由落戶,並且在商業上施行自由模式。
  這導致台灣府經濟發展極快,一府之地,年納賦稅兩百萬,不亞於一省。
  經濟促進了移民,如今台灣六縣,有民三十五萬戶,近兩百萬人口,平均每縣三十來萬人,即使是在大陸,也是卓越之縣。
  油水太高,以至於成為了福建官場上人人渴求之地。
  彰化縣的一處山林中。
  一個敏捷的身影在樹木間遊蕩,仿佛是在家裡遊玩一般,極其熟悉。
  而在他的身後,幾個手持弓箭的獵人,牽著狗繩,一刻不停地追逐著。
  “大哥,怎麽不讓大黑去追?”
  滿臉稚嫩,臉上帶著痘痘的少年,滿臉不解之色:“大黑可猛了,只能撲倒他。”
  “放屁。”一旁的漢子赤裸著上半身,露出黢黑的皮膚和肌肉,他牢牢地牽著狗繩。
  “這野人狡猾的緊,大黑追去了,保管被毒箭給殺死,只能追他——”
  少年這才恍然。
  “嘿嘿,聽說一個野奴五塊錢,咱抓一個就能湊夠彩禮了……”
  兄弟二人相伴而行,身上是野豬皮製成的簡陋皮罩,領著狗,背著弓,持著槍,
  在前方被追逐的少年,臉上塗著油彩,插著羽毛,嘴中叼著毒箭筒,身上背著弓,穿梭在密林之中,被樹枝刮蹭,可謂極為狼狽。
  但他卻絲毫不敢停歇,耳朵動了動,似乎看到了水流,他直衝而去,跳入溪流著衝刷著,去除味道。
  感覺到追捕漸近,他抹上河泥,再次鑽入到了密林中。
  “混蛋,跟丟臉。”兄弟二人瞧見河灘對岸的腳步,忍不住罵了起來。
  沒有了獵犬的追蹤,在密林之中等同於送死。
  少年狼狽地回到密林,來到了一處小山谷,這裡住著十幾戶人家,都是當年大肚王國的後裔。
  大肚王國是部落聯盟,有的部落歸順大明,成為戶籍之民,需要納稅。
  而不屈服的則向被和向東遷移,躲避漢人的目光。
  還有一部分舍不得家鄉,殘留在本地,隱居在山林中。
  這些人生活物資缺乏,就習慣了偷盜腔殺,成為了不穩定因素,被許多農民憎恨,官府也發布公文,利誘獵人去捉拿。
  “豹,你回來了!”
  剛至村落,躲在暗處的崗哨就發現了他的行蹤,忙打著招呼。
  旋即,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滿含期待的看著他。
  少年也不辜負所往,打開腰間的竹筒,灰黑色的食鹽出現在他們眼前,約莫一斤左右。
  所有人都端來了木碗,一家一個,平均的分給每家,公平公正。
  無論男女老少,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在山林中,最稀缺的就是鹽了。
  而由於臨海,台灣府最不缺的就是鹽,漢民們家家戶戶都有鹽,這就促進了他們的偷盜。
  除此以外,像是藥材,鐵器,布匹等,也是他們經常所需。
  少年豹見到大家都高興,露出了笑容:“咱們吃烤肉吧!”
  “不行!”
  這時候,一個披著鹿皮的大漢走了過來:“最近漢鬼越來越多了,咱們得隱蔽下來,晚上再吃也不遲。”
  所有人露出了遺憾的面容,但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只有團結,所有人才能活下來。
  豹跟著大漢,他腳步輕快,但一堆眉毛卻皺成一團。
  “怎麽了,豹?”
  “父親,這裡越來越危險了。”
  豹抬起頭,認真道:“漢人防備的緊,養了許多狗,越來越不好拿東西了。”
  “附近的土地許多被開墾,漢人多了,咱們藏不了多久。”
  “你想怎麽辦?”
  大漢到了家中,坐上一塊木樁,將鹽小心的放置在碗中。
  “遷移。”豹仰著頭道:“或者歸順漢人。”
  “不可能。”
  “可是漢人有屋,有牛,有鹽,日子過得比咱們好多了……”
  豹忙說著,那就被父親阻止:“遷移吧!”
  “東邊有許多的同族,沿著他們的路途會很安全。”
  “但是,雖然我們都是大肚王國的人,但部落都不一樣,圖騰也不同,他們也會像漢人一樣貪婪,吞並我們。”
  豹強調道:“而如果歸順漢人,我們可以一起居住,擁有同一個姓氏,圖騰……”
  “不行——”父親再次否決了這個建議。
  豹心有不甘。
  來到空地上,跟他一樣同樣年紀的少年們聚攏過來,討論起了鹽,以及漢人。
  大家都向往冬天不餓肚子,有鹽吃,有舒服的衣服穿,而不是如今這樣的東躲西藏,靠偷為生。
  豹目睹了這一切。
  夜裡,他的父親,部落的族長,大虎得了急病,巫也救不活他。
  很快就去世了。
  翌日,他就成了部落的族長,
  作為族長,豹宣布將要下山,投靠漢人,結束這樣的貧窮生活。
  年輕人都支持他,只有一些老人不願意屈服。
  但沒辦法,只能順從大勢。
  彰化縣衙。
  “冬天快到了,下山的野人越來越多了。”
  知縣看著冊上的數字,忍不住翹起嘴唇,得意起來。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就有四百多個野人歸順,直接造就了五個村落。
  至於土地,在台灣府是最不缺的,直接按照每戶百畝劃了荒地,讓他們自己開墾,五年免稅。
  一旁的幕僚則道:“東翁,咱們彰化縣南北近兩百裡,東西一百裡,幅員遼闊,戶籍近二十萬,這都是您的功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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