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東天府的統計報了上來,被古縉五人禍害的妖修一共三百多家,周曇盡管早有準備,當聽到這個數字後還是感覺一陣眩暈。
這一次可真正是傾家蕩產了,周曇家裡所有值點劫玉的東西都被賣了,就剩下一個空空蕩蕩的府邸。
但這還不夠,周曇還去找了很多熟識的道友幫忙,才湊夠了三百五十萬劫玉。
二十八重天,皓庭霄度天,枯櫳府。
這是凌霄殿左天君於臻的道場,此刻於臻正將手中一條儲物袋遞給周曇道:“這裡面是六十萬劫玉,我能幫道友你的就是這些了。”
“夠了夠了。”周曇簡直欲哭無淚,自己好歹也是天庭超品八等神,凌霄寶殿右天君,沒想到也有這般落魄的一天。
於臻看著周曇的樣子,不禁開口問道:“或許我不該問,但我實在很好奇,你怎麽突然這麽缺劫玉了?”
周曇沉沉一歎,說道:“唉,這說來話長啊,都是我那不省心的女兒”
周曇將周瑤的事情簡略地向於臻說了,於臻聽完之後也是安慰地道:“遇到這種事也難為你們兩口子了,看來這生孩子果然不是一件省心的事情,還好我沒有成親。”
周曇聽到於臻的話也是苦笑道:“不成親也好,至少沒那麽多麻煩事。”
隨後周曇便辭別於臻離去了,接下來就是一家三口在東天府書令史們的帶領下,黑孩兒的監視下,一個洞府一個洞府地給那些被禍害的妖修賠償劫玉。
然而當他們看到那個丈夫被古縉等人抓去打死,只有一個煉虛境女妖獨自艱難地撫養六七個孩兒時,當他們看到失去父母的小妖不得已托身在那些大妖洞府中艱難謀生、飽受欺凌時,當他們看到那些被抽取根骨飽受逆寒髓折磨時,終於意識到東天府報上來的那些統計並不是一個個冷漠的數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靈。
尤其是當周瑤即將與他們分離,進入雷澤大獄受刑時,他們更加感同身受,也更加能深刻地明白古縉等人究竟造了多大孽。
一個小鹿妖背上背著一大捆乾柴,坐在陡峭不平的山道上朝周曇等人說道:“那天我爹娘帶我出來玩,突然一陣白色的光芒閃過,然後我爹娘就不見了。”
“我等啊等,等了十天都沒等回他們。我又去找啊找,又找了十天還是沒找到他們,他們肯定是不要我了,因為我太頑皮了。”小鹿妖雙手撐著下巴一臉苦悶地說道。
周曇和薑蓁對視一眼,兩人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覺得心裡有些堵。
“後來我就到琵山洞大王手底下做事,每天都要出來砍五捆柴。”小鹿妖指著自己背上的乾柴道:“這就是今天的最後一捆,背完這一捆我就可以休息了,今晚上聽說有肉吃。”說到這裡小鹿妖臉上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看到這一幕的薑蓁有些受不了,東天府對點金山仙池進行了搜查,而點金山仙池內的那些女妖將被古縉抓來的那些妖怪的下場說的很仔細。
這個小鹿妖的父母就是被古縉等人抓去投入血池之中廝殺,活到最後的那個人可以離開,但最終他們沒人能離開,就算活到最後的那個也被古縉一夥人殺死了,小鹿妖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周瑤此時正躲在一旁偷偷抹眼淚,這一路上她已經見到太多這樣的小妖了,無一例外都是被古縉那幫人給害的。
尤其是她現在感同身受,因為她馬上也要和父母分別,進入雷澤大獄去服刑了。
但周曇已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一萬劫玉這麽大一筆財富直接給這些小妖並不妥當。
所以周曇並未先將一萬劫玉給這個小鹿妖,而是先把其余那些家中還有長輩的妖修的賠償給了,然後返回了天庭將這件事向方鑒做了稟奏。
“這個事情並不難處理。”方鑒說道:“讓那些變成孤兒的小妖全部進入不周山道院就行了,這樣就可以將賠償的劫玉交給他們,不會有什麽危險。”
聽到這話的周曇微微一怔,隨後擔憂地道:“鴻清真君,此事只怕不行。”
“怎麽不行?”方鑒問道。
周曇說道:“把妖怪送進不周山道院,不周山道院不會同意的。”
方鑒聞言沉吟片刻,然後說道:“三日後是凌霄寶殿小朝會,我會在凌霄寶殿上面直接提出的。”
光陰鬥轉,很快便到了三日之後的凌霄寶殿小朝會。
凌霄寶殿小朝會是一月一開,所有超品以上的仙官都要參加,小朝會由五禦大帝君或神霄九帝主持,而此次的小朝會是由後土大帝君主持的。
小朝會一開始,眾神仙行禮歸入仙班過後,太白金星便奉旨高聲宣道:“朝會開始,有請眾仙臣奏事。”
太白金星話音剛落,方鑒便捧著玉笏走出了仙班,並朝後土大帝君拜道:“臣司法天神方鑒有事啟奏。”
後土大帝君鳳眸落到方鑒身上,然後開口說道:“奏來。”
方鑒先是將古縉等人的罪行向後土大帝君做了稟奏,然後說道:“臣請將那些失去父母親人的小妖送入不周山道院修行。”
方鑒此言一出,凌霄寶殿內的眾神仙頓時一陣大嘩,然後只見一人從超品七等神的仙班之中走了出來,並高聲說道:“我反對。”
方鑒扭頭看去,當即笑道:“原來是鄧靈官,不知鄧靈官為何要反對我的提議?”
鄧靈官朝方鑒稽首一禮,然後說道:“鴻清真君,不周山道院乃是天庭牽首並道、佛兩教共同設立的道院,妖類豈能入道院之中修行?”
方鑒說道:“既然是以天庭為首設立的道院,那就更應該收妖類,難道妖類不是三界眾生嗎?”
“妖類自然是三界生靈,然妖類乃下等生靈,茹毛飲血,濕生卵化,披鱗帶羽之輩,豈能與眾仙子嗣,十方真修在一起修行?”鄧靈官說道。
聽到這話的方鑒臉色一變,立刻怒斥道:“你放屁。”
鄧靈官聞言一怔,旋即大怒:“鴻清真君,你身為司法天神,竟敢在凌霄寶殿之上無禮放肆,辱罵仙官?”
“我罵的有錯嗎?你身為天庭仙官,卻能說出‘下等生靈’這種話來,當真不為人子!看來鄧靈官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坐久了,忘了‘眾生平等’這四個字了吧?”方鑒朝鄧靈官說道:“難道你不該罵嗎?”
鄧靈官正要反駁,方鑒卻搶先一步道:“你說的‘披鱗帶羽’之輩,包不包括四海龍王?包不包括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君?包不包括鯤鵬真君?”
“阿這.”鄧靈官猛然一怔,隨後狡辯道:“當然不包括他們,他們都是我天庭神仙。”
“哦,也就是說你所說的‘茹毛飲血,濕生卵化,披鱗帶羽’之輩,不過是一種說辭,你只是看不起那些小妖的出生,如果他們也是仙官,你就不會看不起他們,對吧?”方鑒朝鄧靈官問道。
鄧靈官直接被方鑒這一套逼問給弄懵了,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看到鄧靈官被問懵,這時又有一名神仙站了出來,方鑒抬眼一看,正是四值功曹中的值年神李丙。
李丙朝方鑒稽首一禮,然後說道:“鴻清真君不必如此咄咄逼人,鄧靈官的擔憂不無道理,那些妖之所以為妖,是因為他們身俱妖邪之氣,若未成仙則妖邪之氣難除。若是進入道院之內,隻恐讓那些本來良善的眾仙子嗣、十方真修受到妖邪之氣感染,從而影響心性。”
“對,就是這麽個道理。”鄧靈官立刻反應過來說道。
方鑒卻冷笑一聲,然後看著李丙和鄧靈官道:“那我請問,古縉、萬覃、連遐、江經、王緯五人是受了哪個妖怪的妖邪之氣影響?你們能給我舉個例子嗎?”
李丙、鄧靈官當即一愕,直接無言以對,古縉五人犯的罪那可不輕,但這五人可都是神仙子嗣,從未受到什麽妖邪之氣影響,如此一來李丙的話就說不通了。
但方鑒此刻卻滿臉怒意地道:“說起這個我就生氣,神仙了不起?同是天道之下芸芸眾生,憑什麽你們這些人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就能草菅人命?”
“還拿妖邪之氣說事,神仙裡面也有壞神仙,妖怪裡面也有好妖怪。你們不就是怕這些妖怪進了不周山道院,享受到和你們的子嗣、徒弟一樣的修煉資源和待遇,讓你們沒有優越感嗎?你們這點小心思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把話放在這裡,在座的諸位神仙,你們的子嗣、徒弟、親人將來要是犯了天條,你們看我會不會手軟就得了。”
方鑒這話一說出口在場的所有神仙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但方鑒還沒有結束,而是繼續說道:“我以後就專盯著你們的子嗣、徒弟、親人去查,查出來一個殺一個,查出來兩個殺一雙。”
說到這裡,方鑒伸手指著天穹之上大聲道:“一人犯天條,全家殺光光!你們看我做得到做不到!不信的可以來試試!”
凌霄寶殿內一片寂靜,所有神仙都愣住了,包括天穹之上高坐的神霄九帝。
倒是後土大帝君並未受到任何影響,而是朝方鑒呵斥道:“方鑒!凌霄寶殿之上,不得喧嘩。”
方鑒聞言,當即轉身朝後土大帝君拜道:“是,臣殿前失儀,請後土大帝君責罰。”
“罰俸三年。”後土大帝君說道。
“臣方鑒領罰。”方鑒躬身拜道。
隨著方鑒領罰,周圍的神仙們也反應了過來,這時王靈官趕緊向鄧靈官和值年神打眼色,二人見狀也朝後土大帝君躬身一拜,然後返回了自己的仙班之中。
“怎麽了?”返回仙班之中後,鄧靈官朝王靈官問道。
王靈官低聲道:“你瘋了?刺激他幹嘛?以後還想不想好好過了?”
鄧靈官聞言一怔,這才明白自己剛才和方鑒硬鋼似乎有點太衝動了,他快速朝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大部分神仙都向他投來了責怪的目光,心中不禁又想起方鑒剛才的那番話,鄧靈官心中頓時後悔不已。
他剛才不僅得罪了方鑒,還得罪了其他那些同僚,一旦以後方鑒真的盯著神仙子嗣去查,不出事還好,一出事那些神仙的怨念中肯定有向著他鄧靈官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