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場、午餐、下棋、看書、咖啡館……
在嬉鬧之間,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很快。
不知不覺得,天上的太陽就要朝著西山落去。
“最後一天了。”
唐粟輕歎一聲:“現在是五點,再過五個小時,《心動》就結束了。”
聞言,蘇糖也收起笑容,安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糖糖,這是我們認識的第30天。”
唐粟抬頭看著她,笑了笑,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感覺就跟做夢一樣。”
“不,和做夢不一樣。”
蘇糖搖搖頭,認真說道:“很真實,每一天都很真實,我也相信,這樣的真實能一直延續下去。”
“當然,我也相信。”
唐粟笑著點點頭,突然冷不丁問了句:“晚上打電話的時候,你不會拒絕我吧?”
“啊?”
蘇糖一懵,眨眨眼,沒想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
“沒事,隨便說說。”
唐粟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突然想到了白少彬。
早上跟白少彬閑聊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笑容背後,隱藏著的不自信。
說實話,以客觀的眼光看待,白少彬的條件是真心不錯了,長得帥、年紀也不大、性格陽光、情商很高、學識見解也很廣、家裡世代學廚,自身在上京市還有一個很不錯的高級餐廳,不論是他本身的內在,還是經濟條件,都可以說得上是萬中無一。
但是——
白少彬在李舒窈面前,就是自信不起來,會感到壓力,甚至是迷茫。
也不知道他們昨天約會到底都聊了些什麽,李舒窈到底又暗示了他什麽,竟然會讓白少彬流露出如此茫然無助的一面,對於他這種很在乎自身形象的人來說,這實在是有些不應該。
唐粟起初不理解。
但現在,卻突然有些理解白少彬這種心態了。
因為他自己也有點患得患失。
唐粟起初上《心動》這檔節目的時候,唯一的想法就是敷衍+賣人設,想辦法把這30天度過,完成系統任務。
以後啊,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他就可以先賺幾個小目標,然後躺平,狠狠的感受一番財務自由的體驗。
甚至,如果以後能賺到幾百億幾千億,弄個首富當當什麽的,也能感受一下小說裡寫的神豪到底是個什麽體驗。
當時的他,從未想過會在這檔節目裡,遇到讓自己心動的女孩子。
但是——
當他看到蘇糖的第一眼時,就意識到,自己恐怕無法再保持這種灑脫和淡然了。
此刻的他。
竟然跟白少彬一樣,也變得有些患得患失。
明明心裡很清楚,只要自己表白了,對方就一定會答應的。
可是,越到即將收官的時刻,卻有些惶恐和茫然,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又有些懷疑這是不是一場美夢。
或許……
真實世界中的他,仍然是那個住在出租屋,每天公司、地鐵……
盼望著什麽時候能攢夠首付,偶爾看到朋友圈裡朋友提車,羨慕的歎氣,看到別人結婚,感慨自己也不年輕了……
或許,真實世界中的他,從沒有過諸如‘系統君’之類的際遇。
或許,真實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過一個叫蘇糖的姑娘。
那一定非常可怕。
……
喝完咖啡。
開車帶著蘇糖回到別墅。
“我們不需要買些食材嗎?”
蘇糖扭頭詢問。
她是先感覺到了饑餓,然後突然想起來,今天晚上好像有個聚餐活動,然後又想起來,好像還沒買食材……
“不需要我們買。”
唐粟搖搖頭:“這事兒是周華宇提出來的,他當時說是要自己請客。”
周華宇開了一家海底餐廳,這種事情對他來說,貌似很簡單。
“是這樣啊。”
蘇糖恍然的點點頭,明白了:“所以,我們只需要等著吃就行了,是嗎?”
“是的。”
唐粟點點頭。
“太棒了!!”
蘇糖輕輕拍手,小臉上滿是期待。
唐粟扭頭瞥了她一眼,搖搖頭,沒說話。
蘇糖還是那個蘇糖,那個……最單純的小吃貨,沒有一絲絲改變。
“話說……”
唐粟扭頭問道:“你就不想問問,我會不會給你打電話嗎?”
“不問。”
蘇糖搖搖頭,懶洋洋的說道:“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如果不打電話的話,我就只能去你工作室待一段時間了……哦對了,還有你新租的房子,花了小十萬呢,你總不能不去了吧?”
唐粟:“……”
不得不承認,這姑娘可比他狠多了。
蘇糖如果拒絕他的話,他斷然沒勇氣、或者說沒辦法厚著臉皮去死纏爛打。
但蘇糖…她的行動力很強啊。
不得不說,唐粟很喜歡這樣。
……
下午六點半的時候,八位嘉賓就已經來齊了。
周華宇、趙曉雯兩人在準備晚餐。
張曉穎也過去幫忙。
劉新傑雖然已經開始學廚藝了,但這種事情畢竟還無法速成,只能在旁邊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說搬飲料、搬果酒……
嗯?
果酒?
晚上要喝酒嗎?
今晚喝酒?
算算時間,還有不到四個小時就到最終時刻了,這時候喝酒?
唐粟有點懵。
“喝點酒挺好的。”
白少彬輕聲說道:“有些話,太清醒了會不好意思說。”
“……”
唐粟沉默,扭頭看著他。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緊張忐忑,也未見到迷茫和落魄,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儒雅隨和、溫聲細語,以及那看上去令人倍生好感的笑容。
“酒是你準備的嗎?”
唐粟問道。
“對。”
白少彬點點頭:“食材是周華宇準備的,飲料和酒都是我準備的,這是我們之前就約定好的事情,畢竟這是最後一晚了,我也想為這次聚餐做一點貢獻。”
“……”
唐粟沉默許久,盯著不遠處的箱子看了看,冷不丁問了句:“挺貴的吧?”
“啊?”
白少彬一怔,屬實是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問題,想了想:“不貴,飲料是普通的飲料,果酒也只是普通的果酒而已,你問這個做什麽?”
“突然發現我好像沒做什麽貢獻,所以想跟你AA。”
唐粟淡淡說道:“這樣我也能有一些參與感。”
“……”
白少彬愣了幾秒,然後笑出了聲,感覺像是聽了個冷笑話:“這倒是不用,你等會兒多吃點,多喝點,就當是做貢獻了,咱們國家不是一直在提倡光盤行動嘛。”
“你跟她怎麽樣了?”
唐粟輕聲問道。
她?
白少彬自然知道唐粟說的是誰。
聞言,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些許,沉默數秒,抬頭笑道:“挺好的,今天玩得很開心。”
他知道唐粟在問什麽,但他假裝沒聽懂。
成年人的世界,或許就是這樣吧。
“嗯,挺好的。”
唐粟點點頭,也沒再問什麽,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方向。
那邊。
周華宇、趙曉雯、張曉穎在準備晚餐,劉新傑在旁邊打下手,幫忙搬東西之類的。
蘇糖也在那邊,她的目光總是盯著桌子上的食材看,然後裝模作樣的在旁邊幫忙……擺一擺餐椅的位置什麽的,明明已經很想吃了,但還得假裝自己是過來幫忙的樣子。
唐粟差點笑出聲。
至於李舒窈……
咦?
舒窈學姐呢?
唐粟這才突然發現,舒窈學姐並沒有出現。
“她在樓上,看書呢。”
白少彬輕聲說道。
看書……
這種時候也能看得進去嗎?
不過想想,這似乎很符合舒窈學姐的心境。
要是換做自己的話,哪怕是把十萬訂的小說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也看不進去吧。
……
晚餐時刻,到來。
八位嘉賓齊聚一堂,這一刻,眾人都有些感慨。
今晚過後,大家就要回歸屬於自己的正常生活。
不出意外的話,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坐在一起吃飯的情景了。
劉新傑、白少彬、周華宇、趙曉雯、李舒窈、張曉穎……
看著這些人,再看看這個餐廳,唐粟突然覺得此刻的情感竟有些似曾相識,有點像是……上輩子大學畢業的那一天。
當時,大家笑呵呵的彼此約定,以後一定要多聯系、多團聚。
當時的感情還很真摯。
可一轉眼,就成了躺在通訊錄裡的陌生人,頭像也永遠變成了灰色。
殘酷的現實,總能在不知不覺間就改變所有人。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工作,都有真正屬於自己的社交圈子。
多聯系?多團聚?
回歸現實以後,聯系最多的不是同學,是工作群,是上司或下屬的通訊。
團聚也很難發生在純友誼的同學身上,更多的是公司團建、家庭聚會。
就好比眼下——
大家都在上京市生活,都在上京市工作,可……這頓飯過後,或許這輩子也不會再見面了。
上京市很小。
只是國內無數城市中的一個而已,想去哪兒,開車幾個小時就到了。
可上京市也很大。
大的令人有些惆悵,讓人覺得自己甚是渺小。
周華宇是海底餐廳經營者。
白少彬是特色餐廳的經營者。
趙曉雯是某知名幼兒園的老師。
張曉穎是個創辦少年舞蹈室的豪門千金。
李舒窈是上京雜志社的主編。
劉新傑是某娛樂公司的未出道選手。
這些人,跟他這個‘遊戲工作室創始人’沒有任何共同話題可言。
大家都不在一個圈子裡,也沒辦法強行融入,那只會令大家都感到不愉快。
這頓飯過後,從此陌路不相逢。
唐粟沒有挽留的想法,他只是突然有點想喝酒了。
“給。”
一隻精致的酒瓶映入眼簾,唐粟一怔,順著握酒瓶的手掌看去,就瞧見是旁邊的李舒窈。
“唐粟學弟,你能喝酒嗎?”
李舒窈笑著詢問。
“當然可以。”
唐粟沉默兩秒,笑了笑,然後接過酒瓶。
瓶子不大,盲猜應該是330ml的。
李舒窈又拿出一瓶酒,打算遞給蘇糖。
唐粟反應過來,在蘇糖伸手之前一把抓住酒瓶,眉頭微皺:“她就算了吧?”
她還是個孩子……
唐粟下意識想這樣說,但又覺得有些不合適。
“喲?這就開始護上了?”
李舒窈樂了:“果酒而已,酒精度跟啤酒差不多,就跟喝飲料一樣,沒什麽的。”
“我怎麽就算了?”
蘇糖也不樂意,伸出兩隻手,從唐粟的手裡‘強取豪奪’,然後哼道:“別小看人啊,我的酒量說不定比你還好呢。”
“……”
唐粟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手裡的酒瓶,從瓶子上找到了貼著酒精度的標簽。
酒精度:12%
跟啤酒差不多???
好家夥!
學姐你真的知道啤酒的酒精度是多少嗎?
你這個生活小知識的儲備量,有點令人擔憂啊。
再看瓶子上的容量:330ml
這個倒是跟他想的一樣。
300ml、12°……
沒算錯的話,這一小瓶快頂上兩瓶啤酒了。
“你喝半瓶吧,剩下的我幫你。”
唐粟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他覺得對方喝半瓶就差不多了,畢竟也差不多有一瓶啤酒的量。
都說越可愛的女孩子,酒量越差,唐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他並不想讓蘇糖去嘗試。
畢竟……
喝酒傷身。
“我說了,你少看不起人。”
蘇糖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就一瓶而已,用你擔心?我覺得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好好擔心一下自己。”
擔心自己?
唐粟一怔,我為啥要擔心自己?
“你以為,今晚你喝一瓶就能跑?”
蘇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嘲諷。
什麽意思?
唐粟的心頭湧現出幾分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
三個精致的酒瓶就放到了自己桌前。
他下意識抬頭看去,就瞧見竟然是劉新傑,這家夥露出一臉欠揍的笑容:“唐粟,四小瓶果酒,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不行吧?”
誰不行啊?
你憑啥說不行?
你體驗過啊?
把話給老子說清楚!
唐粟心頭憤怒,面上卻有點慫,露出幾分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說道:“太多了,我酒量不行的,還是算了吧。”
四瓶,這是想讓他當場去世吧?
不帶這樣玩的啊!!!
真男人,就要……勇於承認自己確實不行。
唐粟的酒量屬實是一般,不論前世還是現在,身體素質都不允許他大量飲酒。
唔……
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
其實,他不是不能喝酒,而是不敢喝醉。
畢竟,今晚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萬一自己喝醉了,然後直接睡著了,或者是打電話的時候胡言亂語……
想想都有點可怕。
“四瓶多嗎?”
劉新傑扭頭看向白少彬和周華宇:“你們覺得多嗎?”
兩人沒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面前的桌子,同樣擺放著四瓶酒。
唐粟:“……”
他面露難色。
他是真不行。
四瓶酒下肚,絕對會醉的。
但如果不喝的話,好像又有點沒面子。
“三瓶吧。”
唐粟歎了口氣,弱弱的說道:“我年紀最小,三瓶已經很多了。”
他很可恥的利用自己在四位男嘉賓裡年紀最小這件事,希望三位哥哥能放自己一馬。
“我幫你吧。”
蘇糖從他面前拿過一瓶酒:“我幫你喝一瓶。”
“不!”
唐粟想都沒想就抓住她的手腕:“還是我自己來吧。”
“可我是擔心你嘛。”
蘇糖嘟嘴。
“我也擔心你。”
唐粟看著她,寸步不讓。
“咦~~~”
嘉賓們被打擊的不輕,一時間竟感到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
“算了算了,跟你們開玩笑的,你們趕緊停下吧,喝瓶酒,搞得就跟生離死別一樣。”
劉新傑沒好氣的收走兩瓶酒,然後說道:“規定一下哈,女生一瓶,男生兩瓶,誰都不許多喝。”
然後。
唐粟就瞧見白少彬和周華宇也撤走了兩瓶。
唐粟:???
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向蘇糖。
此刻的蘇糖已經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臉頰紅的像極了小番茄,拖鞋在地板上摩擦摩擦,似乎是想摳出一套兩室一廳,然後把自己躲進去。
該死!
被調侃了呢!
……
晚餐吃的是火鍋,配的是青梅酒。
火鍋很好吃,青梅酒也很甜。
只是——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晚餐結束後,來到草坪呼吸著新鮮空氣,八位嘉賓都很沉默。
雖說彼此都很陌生,可畢竟在一起相處了30天,彼此不說感情吧,但至少也已經蠻熟悉的了,見證了彼此的很多情緒和想法,這突然要分別了,竟都有些失落和惆悵。
蘇糖坐在秋千上,輕輕晃著,也不說話,靜靜的享受著這一刻。
唐粟扶著秋千架,看著眾人,心中輕歎。
“我給大家唱首歌吧。”
他突然說道。
嗯?
眾人都怔了怔。
唐粟沒說話,只是笑了笑,然後松手,轉身朝著房門走去。
他要去拿吉他。
清唱這種事情,總覺得有點尷尬,畢竟他唱功也挺一般的,又不是什麽實力派天王歌手。
還是找個吉他好一點,能掩飾掉許多不足。
然而。
就在他剛走沒幾步的時候,身後傳來‘啊’的一聲驚呼,然後又想起好幾個人的聲音。
發生了什麽?
他下意識扭頭看去,就瞧見……
秋千架倒了,蘇糖的身影瞧不見了,只能看到兩隻腳朝天,這姿勢……
李舒窈和張曉穎連忙跑過去把她扶起來。
“你沒事吧?”
張曉穎有點擔憂。
李舒窈沒說話,只是幫她拍了拍身後衣服上沾著的碎草。
“唔……”
蘇糖小臉上帶著幾分不開心:“好丟人啊。”
“……”
唐粟搖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
瞧見這姑娘一點事兒都沒有,也懶得過去噓寒問暖假客氣,走進屋子裡,找到吉他,然後回來。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
他坐在草坪上,簡單試了試吉他的音色,然後抬頭看向眾人,臉上有些羞澀的謙虛說道:“唱的一般,大家見諒。”
“沒事兒,大膽的唱吧,我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輕易不會笑。”
蘇糖淡淡說道。
她有點小鬱悶,自己剛才都摔了,這家夥都不過來看一看。
小公主表示不開心,需要哄哄~~
唐粟:“……”
他沉默了許久,調整好狀態後,才開始撥弦,輕輕唱起: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離,
我眼淚就掉下去,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不能答應你,
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
不回頭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