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已經被燒了一半，他隨意用鋤頭撬了幾下，就打開了棺蓋，屍臭和焦糊氣味混合在一起，差點沒讓他直接吐出來，但他還是強忍著恐懼，伸手就要去擼女屍手上的一隻金絲鐲子。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背後突然讓人拍了一巴掌。

　這一下，差點沒把李春來的魂嚇出來，不由自主一屁股就坐到了泥濘的地上，卻根本就不敢回頭看。

　幸好，背後有人出聲了。

　“李春來，就你這膽子，還想著好事呢?”

　李春來這才回頭一開，原來是他的鄰居馬順。

　這馬順是村裡出了名的膽子大，膀大腰圓，長了一副好架子，天底下沒有他不敢乾的事，再加上他脾氣不好，打起人來手上沒輕沒重，所以平時村裡很少有人敢惹他，背後都叫他馬大膽。

　這馬大膽先前看著棺材中的金銀首飾就已經動心了，但當時人多，不好動手，後來村長更是讓李春來把棺材連著裡面的東西全燒了，他也就斷了念想。

　誰知道前腳剛到家，後腳就下大雨了，馬大膽靈光一動，想著連老天都在幫他，那棺材肯定沒少玩，當下就直奔村東口。

　回來正好看到李春來好像在棺材裡面摸索什麽東西，馬大膽早已經把這些東西看作是自己的，吐槽了李春來一句後，就自顧自地將女屍身上的金銀首飾包括衣服全部扒了下來。

　準備離開的馬大膽，看著呆呆坐在泥地裡的李春來，先是警告、威脅一番，讓他不要對任何人說這事，然後隨手扔下一隻從女屍腳上扒下來的繡花鞋，算是給他的封口費。

　對於馬大膽的威脅，李春來自然不敢反抗，加上好歹對方還給了他一隻鞋，他也就忍氣吞聲地認了。

　之後，李春來看著燒了一半被淋濕的棺材，直接挖了個坑一埋就回家去了。

　當晚，李春來夢到了那乾癟的女屍來找他尋仇被嚇醒了，之後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才終於又再次睡去。

　誰知天剛亮，就被村長找上門來，說馬大膽家在下大雨那晚被雷劈了，連著他的婆姨和兩個娃娃，一家四口無一幸免，全都被劈死了，村裡人在馬家發現了女屍身上的金銀首飾，所以專門來找他。

　李春來別看平時挺蔫兒，但心裡還是比較有主意的，現在馬大膽死了，他就把責任都推給馬大膽，說是他強迫自己做的，還把繡花鞋的事情瞞了下來。

　他平時就窩窩囊囊，村裡人就都信了他的話，沒再追究，反正馬家四口的死，都是馬大膽貪財自找的。

　李春來不敢把那隻繡花鞋拿出來給別人看，他雖然沒文化，卻知道這隻鞋是前朝的東西，娶婆姨的錢全指望這隻鞋了。

　後來秦省盜墓成風，文物交易極為火爆，村裡經常來一些外地人收老東西，李春來膽子小，又為了掩人耳目，一直沒敢出手。

　直到有一天，李春來在鄰縣的一個遠房親戚到北京跑運輸，他說了一筐好話，搭了順風車跟著到了帝都，打聽到潘家園一帶有收古董的，就問著道路找來。說起來也算是有緣，頭一次開口就找到了胡八一。

　李春來外表樸實懦弱，身上卻隱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狡獪，他肉沒吃上幾口，卻喝了不少啤酒，喝得臉紅脖子粗，借著酒勁兒，才把這隻繡鞋的來歷說了一遍，有些地方一帶而過，言語匱乏，有些地方說得詞不達意，但胡八一和王凱旋還是大概聽明白了。

　王凱旋忍不住比劃了一下大拇指，道:“您這故事啊，編的是真不賴，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在淳樸的勞動人民當中，估計沒幾個人能夠像你這麽能夠白話……”

　李春來頓時急眼了，兩隻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子瞪出來，道:“騙你我是王八蛋！”

　王凱旋被李春來這動作嚇得往後一縮，擺手道:“嗨，我說你這怎麽還急眼了呢……”

　“行了，胖爺！”

　胡八一連忙安撫了一下王凱旋，然後轉向李春來道:“春來老哥，聽你這麽一說，才知道你這鞋的來歷這麽曲折，不過剛才我也看了，幾百年前的一雙繡鞋，能夠保存得這麽完好，確實少見，之前我也見過幾雙，那緞子面兒都成樹皮了，不過……”

　李春來生怕胡八一說這鞋不值錢，當下緊張開口道:“老板的意思是我這鞋不值錢?”

　胡八一歎了口氣道:“老哥啊，也不是說不值錢，只是古玩這行當裡，什麽東西都講究個成套，如果你這鞋要是有一雙，肯定能值不少錢，可是你這就一隻……”

　本以為李春來會有些失落，但不想他居然情緒昂揚，道:“老板，你說我這鞋已經幾百年了，是不是可值錢了?”

　胡八一被李春來問得有些發懵，但這人就在跟前兒坐著呢，當下心中一合計，便道:“老哥，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你看剛才我們哥兒兩吃的肉比你還多，其實吧，現在做點買賣也不容易，實在是太長時間沒見到肉了，吃完這頓，下一頓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我看你在這裡也已經轉悠好幾天了，這東西能值多少錢，你心裡應該也大概有數了，我呢也不蒙你，這隻鞋在市面上要是賣得好最多也就六七千，再多就不容易了，你要是願意，這隻鞋我六千塊錢收了，咱們也算是交易朋友，以後你要是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直接拿我這兒來，怎麽樣?”

　李春來吃驚道:“啥?六千?”

　胡八一以為自己說少了，但是價錢已經報出來了，也只能接著道:“怎麽?嫌少?”

　此時的李春來臉上已經笑開了花，連連搖手道:“不少不少，這幾天我問了不少人，給一千的都沒有，我還以為最多就值個千兒八百呢。”

　胡八一一聽，心中頓時了然，這事兒算是成了，當下便給對面的王凱旋使了個眼色。

　王凱旋直接從腰包裡掏出一扎錢，唰唰唰數出六千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