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丁如昌的一句大吼之後,所有人都看著丁如昌龍驤虎視的走了進來,散發的氣勢壓得整個艦橋內瞬間鴉雀無聲。
“現在,是什麽情況?”在丁如昌無視所有人站在了劉步蟾之前的位置上後,沉穩有力的話語隨即說出。同時,低頭通過固定在地面上的高倍望遠鏡開始觀察起海面上的情況。
“稟大人,目前戰艦前甲板受損嚴重,左側主炮已經徹底損毀,回港後才能維修。”
“右側主炮受損不大,單由於水壓管道損壞,暫時只能依靠人力進行作戰。管損人員正在對水壓管道加緊搶修,修複時間不明。”
“另外,敵軍四艘戰艦,正向我方殺來,預計還有二十余分鍾就可抵達我艦位置。”
大副將目前的情況,大致的向著丁如昌說了一下。
“嗯,命令管損部門在敵艦到來之前,必須維修好水壓管道,不然軍法從事!”
“我艦調轉航向,向主陣靠攏。船上各炮位做好戰鬥準備!”
丁如昌在聽完情況之後,根本沒有任何遲疑的就下達了命令。甚至,在下達命令的時候,他都沒有放下望遠鏡。
“是,提督大人!”大副應答一聲後,就轉動手中的舵盤,開始調整航向。
丁如昌之前一直在自己的艙室待得好好的,雖然憂心於外面的戰事,但是深知自己能力的他,還是覺得,不要出來影響劉步蟾指揮的好。
雖然他是北海水師的提督,但是丁如昌也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只是代表著李中堂而已。論實際作戰,還是要指望劉步蟾等人,專業人做專業事,這種道理他並非不懂。
可是,隨著“定遠艦”被“松島號”擊中,並引發殉爆。再到劉步蟾的吐血昏迷,丁如昌知道自己已經是不得不出場了。畢竟,“定遠艦”上的那些人,丁如昌還是有些了解的。單憑他們,在接下來的作戰中,絕對會出事情的。
而局面正是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所有人都沒有那種敢於獨挑大梁的氣魄。
透過望遠鏡看著遠處還在交戰不停的主戰場,以及正在衝他飛速航行的倭國戰艦,丁如昌的心理,愈發的沉重起來。
主戰場上,“超勇號”上,位於船尾的副炮正在瘋狂的向著聯合艦隊的旗艦“松島號”開火。因為,就在躲過“千代田號”的攻擊後不久,“松島號”就跟問道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筆直的向著他衝來。
現在,正在他的船尾後一千多米的海面上,全速的追擊著他。
“超勇號”管帶黃建勳此時也已近來到了艦橋的後面,緊張的看著“松島號”。同時,還時不時的扭頭看一看距離北海艦隊的主隊距離還有多遠,奢望著,能夠在敵艦追上他之前,達到主隊的位置。
這樣,自己就安全了。
只是,很明顯,這個奢望,真的就是一個奢望罷了。“松島號”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快色縮短著雙方之間的距離。
而北海水師的主隊,雖然也在向著這裡前進,雖說速度也不慢,但是,其位置很明顯沒有“松島號”近啊,遠水他解不了近渴啊。
現在,黃建勳只能將希望寄予在這兩門阿姆斯特朗的120毫米速射炮了。希望,他們能夠阻攔敵艦到本部艦隊趕來為止。
雖然這兩門火炮在一直不斷的開炮,但是最好的成績也不過是打出了近失彈,根本沒有對“松島號”做出任何有效地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快速的靠近,這讓黃建勳焦急不已。
由於之前的作戰,已經受創的“超勇號”的右船舷此時已經傾斜,船速下降的很嚴重。若是被追上,根本沒有什麽反抗的能力,只需要一輪火炮,就可以把它送入大海。
“他娘的,劉東你個槍炮官,能不能打準一點!沒看到他們都要衝上來了嗎!!!”焦急不已的黃建勳還是沒有按住想法,對著炮手開始吼了起來。
劉東在聽到了聲音之後,抬頭看了一眼黃建勳,並沒有召集答話,而是狠狠地拉動了手中的拉火繩,再打出了炮膛中的炮彈之後才回身說道:“大人啊,你說話可要憑良心啊!!!”
“就咱們這艘船,在海上有多顛簸你比我還清楚吧!!!再說了,就咱們船上這幾門炮,哪一門炮的膛線還在!就快跟個鐵皮桶子差不多了!”
“就這條件,能打出近失彈已經是我盡最大的努力了。別的,我也沒辦法啊!!!”
說完,轉身瞄準了一下,又狠狠的拉動了拉火繩,兩發120毫米的炮彈被重重的打了出去!
黃建勳聽到劉東的話後,頓時無言不知該說何是好!沒錯,劉東說的這些“超勇號”上的所有人都心智杜明。船齡悠久,裝甲薄弱,火力稀疏,這是北海水師對“超勇號”和“揚威號”普遍認知。
在加上保養的不到位,船上的很多設備基本上都是出於風燭殘年的狀態之中。雖然現在還頂著主力戰艦的名頭,但是實質上,“超勇號”和“揚威號”已經淪落為了北海水師的訓練用船。
最後,黃建勳看著還在不斷操炮射擊的劉東,再看看還在不斷迫近的“松島號”以及距離已經縮短不少的主力編隊,對著劉東大喊道:“李東,你告訴我,你要多近就可以保證打中那孫子!!!”
“兩百米,我保證給你打中他!”劉東頭也不回的喊道。
“好!你現在就去主炮位做準備!一會你要打不住他,你就給我跳海去吧!!!”黃建勳說完,也不待劉東回答就轉身急匆匆的向著艦橋跑去。
而劉東在打完了手中的這一炮之後,也急忙向著主炮位跑去。作為跟黃建勳共事多年的戰友,劉東很清楚,黃建勳這個人是一個很有俠義之風的人。而且,做事十分得到果決。
所以,在聽到讓他去主炮位準備之後,就立即明白了,黃建勳這是要跟敵艦拚刺刀了。
當黃建勳來到艦橋後,對著大副翁守瑜就喊道:“立刻調轉船頭!向敵艦發起攻擊!”
翁守瑜聽到後根本毫不意外,表情上根式露出了一副早就該如此的樣子。也不見他回答,只是快速的轉動著“舵盤”,已經包漿的舵盤在他的轉動下,出現了道道虛影。
而“超勇號”,也隨著舵盤的轉動,開始在海面上劃出一道潔白的弧線。
主甲板上,劉東此時也正指揮著士兵,轉動著火炮,“超勇號”的主炮是一座雙聯裝的254毫米的阿姆斯特朗火炮。
雖然保養不到位以及膛線磨損嚴重,導致他對遠距離目標發起攻擊的時候根本毫無準確性可言。但是,在近距離的條件下,有著254毫米粗的炮彈,足以讓大多數的敵人跪下演唱征服了。
而在後面追擊“超勇號”的“松島號”上,伊東亨佑看著“超勇號”的動作,臉上露出來一副智珠在握的微笑。
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伊東亨佑回頭平靜的對著尾本知道默默地點了點頭,而尾本知道則是立刻車鍾推到前進四的最高檔位上,同時對著身邊的傳令兵說道:“命令主炮最好準備!”後,就開始操縱著“松島號”向著“超勇號”的前方,衝了過去!
看樣子,“松島號”這是要對正在轉向的“超勇號”進行攔截。
只是,真的會有這麽簡單嗎?
“鎮遠號”上,林泰曾正舉著望遠鏡緊張的注視著“超勇號”,看著他在調轉了航向之後,臉上不禁露出了動容的神色。
從“超勇號”航行的姿態上面,林泰曾可以很輕易的分辨出船體已經傾斜了。這意味著,“超勇號”的船體已經受損,海水已經進入到了船體內部。
相比於其他戰艦或輕或重的傷勢,“超勇號”現在的傷勢,已經是毫無異議的重傷了。在這種情況下,對敵艦發起攻擊,林泰曾知道,黃建勳這是抱著不成功就成仁的想法去的。
一旦沒有逼退敵艦,那麽“超勇號”所面對的,必定是船毀人亡的下場。
而且,林泰曾在調任“鎮遠號”管帶之前,他所管轄的戰艦,正式眼前的這艘“超勇號”。對於他,林泰曾總是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感情。
而現在卻只能看著他向死求生,而自己卻因為距離不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中的滋味,只有自己能夠清楚了。而他能做的,卻只有:
“命令各艦做好戰鬥準備,一旦敵艦進入到有效射程,立刻開火!”這一條命令而已。
隨著“超勇號”完成了掉頭,“松島號”也已經殺到了他的近前,船頭正正的衝著他,殺氣騰騰的衝來!現在兩方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五百米了。
主炮位上,劉東的視線透過瞄準器,看著正在向自己衝來“松島號”,整個人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知道,自己這艘船和這艘船上所有人的命運,就全看他的這一炮了。
只有打中了敵艦,他們才能有活下來的希望。而且,必須搶在敵艦攻擊之前開火。不然,若是被敵艦擊中了,那麽說什麽都晚了。雖然,作為一名軍人,馬革裹屍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這種事情,能夠晚點來還是晚點來吧。
畢竟,倚翠樓的姑娘們還是很標致的。
“咕嚕~~~”
看著瞄具中漸漸變大的敵艦,劉東緊張的咽下了一口唾沫。腦門上,全都是因為緊張而滲出的冷汗,手中的拉火繩也變得潮濕了起來。
“敵艦距離!五百米!!!”
“敵艦距離!四百米!!!”
“敵艦距離!三百米!!!”
聽著桅杆上瞭望手不斷報送的參數,劉東整個人開始微微的顫抖了起來。整個人更是恨不得趴在瞄具前面,最好能夠替代它,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瞄準萬無一失!
說實話,雖然劉東之前跟黃建勳喊著兩百米保證能打中。但是,劉東自己知道,這只是自己吹牛罷了。
要知道,在二百米距離外肉眼望去,“松島號”這艘排水量高達四千兩百噸的巡洋艦,正面的大小,該沒有一個拳頭大。
磨損嚴重到了幾乎沒有膛線的炮管,嚴重顛簸的船身,再加上已經老化嚴重瞄具。重重因素疊加下來,誰能保證兩百米必定擊中敵艦。
“咚”“轟!”
就在劉東還在緊張的瞄準的時候,“松島號”上安裝在前甲板上的那些副炮已經向著“超勇號”開火了。
一朵水花在船身外不足三十米的位置上高高濺起,甲板上頓時下起了零星的小雨。
艦橋上,黃建勳臉上的焦急已經開始逐漸變得瘋狂,扭頭對著翁守瑜說道:“對準敵艦,準備撞擊!!”
翁守瑜這條命令沒有任何異議,略微的轉動了一下船舵,“超勇號”的艦首就已經對準了“松島號”。
主炮位上,劉東立馬就發現了航向的調整,震驚一下後,就又繼續全神貫注的瞄準起來。但是神色,已經不是那麽的緊張了。
他知道,若是自己打不中敵艦,那麽,下一步“超勇號”就會把自己當做武器,對敵艦發起有去無回的進攻!
畢竟,他在這艘船上跟黃建勳和翁守瑜搭檔的時間已經好幾個年頭了,他們絕對能做出這種事來的。
深吸一口氣後,劉東看著不斷開火的敵艦,大吼一句:“一定要打中啊!!!”之後,就狠狠的拉動了手中的拉火繩!
隨即這座雙聯裝的火炮, 立刻發出來怒吼,將炮彈打出了炮膛,向著“松島號”飛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松島號”上,立刻炸起了一團火光,頓時整個船身被爆炸而起的濃煙所籠罩!令人根本看不清敵艦的具體情況!
兩枚炮彈,成功的擊中了一枚!而另一枚炮彈,則是在“松島號”身後的海面上炸響。炸起了一朵潔白的浪花!
頓時,海面上的炮聲全部沉寂了下來,“超勇號”上,北海水師的主隊上,所有人都在緊張的注視著這一團黃色的煙霧,想要知道“松島號”到底怎麽樣了。
隨著海風的吹拂,“松島號”上籠罩的煙霧很快就變得稀薄。而率先顯露與人前的,則是“松島號”那已經變的破敗不堪的艦首。
爆炸遺留的痕跡以及那破損的大洞,都在無聲的高速著所有人,這一擊造成的傷害確實不小。
只是,知道的人都明白,這都是看起來的表象而已。實際上,這一炮對“松島號”造成的傷害,根本沒有看起來那麽的嚴重。
“超勇號”的艦橋上,黃建勳在看到了之後,頓時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對著翁守瑜十分輕松的說道:“你走吧,這裡留下我就夠了。”
翁守瑜看了黃建勳一眼,嘴角微微上翹,慢條斯理的回道:“你覺得,這麽近,有成功的可能麽?再說了,駕駛戰艦,我覺得你根本不如我。”
“哈哈,那行,等咱們兄弟倆下去了,還在一起。到時候,我好好的練練開船,你一定要教我啊。”
“好,到時候我一定好好的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