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臨近過年,九九紅服務總公司的業務開始成倍的增長,連一貫無人問津的物流公司也接二連三收到了單。
冰蓮花走了後,九九紅服務總公司並沒有因為冰蓮花的回家而停止運行,四個姑娘都非常敬業,也很快進入了角色。
尚雲和四個大學生姑娘都是環江縣人,除了工作外,他們還一起聊聊家鄉,聊聊學校的生活,聊聊外面的世界。
學心理學的陳霞霞竟然和尚雲是同一個鄉同一個村人,和尚雲一起考上大學的,但彼此並不認識。
由於是同一個村人,尚雲和陳霞霞的話題也比其它三個姑娘多。
陳霞霞在二中上高中,尚雲在一中上高中,他們兩個來自於兩個生產隊,家和家相隔四十裡,以前並不認識。
但這並不阻礙他們之間的交流,人和人本來都是從陌生人才變成了熟人,何況他們是同一個村人。
傾聽服務本來也就是心理學服務,陳霞霞覺得這簡直就是一項社會實踐課,讓她把學校裡學的書本知識運用到了現實生活中。
陳霞霞健談,人也風趣,經常引地那些傾訴者笑聲連連。
傾聽服務在陳霞霞的精心準備下,不但人氣沒有下降,反而有增無減。
關於這次打工,陳霞霞說,盡管現在政策好,可以申請生源地助學貸款了,但貸的款終究要還,她不想讓自己從學校出來背負太多的壓力,既要找工作,又要想著還款的事。
陳霞霞說,大學生就業越來難,從明年起,回到環江縣的大學生不再分配,得自主擇業。
陳霞霞說,其實外面早都自主擇業了,要想進到黨政機關和事業單位工作,必須要考,逢進必考已經成了一項制度。
陳霞霞說,這考試也有考試的好處,只要學得好,農村娃也可以考到省市的單位,不像以前農村娃畢業後必須要回到戶籍地工作。
如果說上大學給農村娃娃提供了一次脫離農村的路,那麽考試便給農村娃娃提供了一次進入大城市的機會。
陳霞霞說,她畢業後,就考省公務員,不想回到這貧窮的地方。雖然考試難度大,但她一定會從現在起努力。
陳霞霞說,如果她考不上大學,就選擇進城裡的大企業工作,不要說別的,就城裡的出行就比鄉裡方便多了。
提起出行,尚雲深有感觸,就尚家河村那個地方,多岩石,多懸崖峭壁,一條六十多裡的三輪車路修了五年。
五年來,政府先後投資二百二十多萬,平均一裡路三萬多,村上家家戶戶每天出動一個勞動力,用炸藥炸,用鐵鑽鑽,用鋼錘打,用鐵鍬端,用架子車推……
修路的艱辛,簡直難以用文字來敘述。
為了修通貫穿全村的一條三輪車路,飛石先後壓死兩人、塌山淹沒五人,最終由於傷亡過大、經費不足、人員投入有限、自然條件太惡劣,村部南頭還有十一戶沒有通三輪車路,出村走的是便道。
陳霞霞說,她想起老家就不想回來了,要不是家裡有她想念的親人,她一定不會回到家裡。
不但陳霞霞有這種想法,許多山裡學生拚死拚活考上大學,就是抱著不想回來的念頭。
尚家河村號稱狀元村,這些年出去了許多大學生,可沒有一個人從學校出來後願意回到當地工作。
本來尚家河村已經很貧窮了,加之大量的學生上學要錢,讓村裡窮上加窮,因學致貧已經成了尚家河村最主要的致窮原因。
陳霞霞說,如果她有一顆原子彈,她一定將家鄉的高山茆頂炸平,變成平原。
尚雲笑道,即使炸平了也不起作用,一場暴雨,重新會變得坑坑窪窪,久而久之,凸起來的地方便是高山,凹下去的地方便是溝壑。
學邏輯學的王菲菲說,原子彈爆炸的地方寸草不生,對人類還有輻射,根本就沒有辦法在那裡生存。
陳霞霞笑了笑,說道,那我可就沒有辦法了,我學的是心理學,對懸崖峭壁根本起不了作用。
王菲菲說,其實很簡單,來個大移民就好了,搬出大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學會計的虎靈靈說,搬出大山,得要考慮成本,瓶瓶罐罐不要說,住房飲水不要說,但就土地從那裡來?農民沒有土地怎麽生存?青壯年去打工,年老體弱者怎麽辦?
學秘書的韓笑笑說,你們都是在閑操心,那些事都是領導考慮的事,在其位思其事,我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就不要操閑心了。
陳霞霞說,話雖如此說,但我們這些學生,上學時,從家鄉帶走了大量的錢,畢業後又不想回去,想著生我養我的人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在外面心也不甘呀。
韓笑笑說,以後找到工作了,把父母一起帶走不是更好。
虎靈靈說,我們這些農村出去的,一個人在城裡混已經很難了,要想帶著父母一起進城,簡直就是在說夢話。
韓笑笑說,其實只要我們畢業了,能夠嫁給城裡人,那就好了。
陳霞霞說,即使嫁給了城裡人,他也有父母,這城裡人不像咱們這裡,姊妹三四個,他們多一半是獨生子,要想將我們的父母帶到城裡,四個老人能不能相處好,他們會不會起矛盾?
王菲菲說, 即使兒女有心帶父母進城,父母也不願意去,他們都在山裡呆習慣了,根本就不想出山。
陳霞霞說,我父親有三十年沒有去過縣城了,我爺爺現在八十一歲,有六十年沒有去過縣城,更不要說去省市了。
虎靈靈說,我爹今年四十五,四十歲以前,沒有去過縣城,現在到處打工,有時候一天一夜就能過幾個省。
王菲菲說,說來說去,我們將來留在城裡,心也不甘呀!
姑娘們就城裡和鄉裡又發表了許多自己的想法,說來說去,很矛盾也很無奈。
“雲老板,你談談你的想法?”陳霞霞突然對沉默不語的尚雲說道。
尚雲說道:
“如果每一個走出大山的人都能夠竭盡所能為大山的貧窮出一點點力,也許我們的家鄉就不會陷入到貧窮的惡性循環中。
這些年來,從大山走出去的那些人才,許多人已經在城裡立足成了家,一部分人已經擠入了富有階層。
可這些走出去的人,家鄉因為他們更貧窮,可家鄉並沒有因為他們命運的改變而改變。
曾經我和一個大學畢業後在南方找到工作的人坐車偶遇,提起生他養他的地方,他沒有一點點回報大山養育之恩的情誼,反而罵是那個該死的地方拖累了他,要是他出生在大城市,他現在一定活得風生水起。
對靜默的大山而言,最悲哀的莫過於許多在她懷抱裡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一直討厭她。”
眾姑娘聽了尚雲的話,陷入了沉思。